明媚的三月,帝國皇太子迎娶皇太子妃,慶典直舉行了三日,舉國歡慶。
三月二十二日,皇太子吉時於宮內升輿,到宮門口換馬,親自到英國公周府迎親,除了太子妃的兄弟們送嫁之外,還有帝國最高貴的夫人們,王妃、公主、國公夫人等十八名貴婦隨車送嫁,朱雀門大開,迎親隊伍浩浩蕩蕩進入宮中。
周府自也處處掛彩,熱鬧非凡,直鬧到晚間,唐寶雲纔下來,衣服都沒換,歪到炕上,就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了。
香蘭笑道:“大奶奶今日可累着了,一日裡也沒好生吃點東西,我先前瞧着廚房沒空,便在咱們院子廊下生了小風爐熬了燕窩粥,大奶奶吃一點兒?”
一頭說着,擅推拿的紫羅也進來了,笑道:“大奶奶今兒連坐的功夫都沒有,立的腳疼,我來替大奶奶捏捏腳。”
紫羅在炕下坐了,替她捏腳,唐寶雲舒服的呻吟了一聲,坐起來接了香蘭遞來的燕窩粥,吃了一口便想起來:“大爺呢?還沒進來呢?”
“外頭人大約還沒散完。”香蘭道:“先前我還打發人出去看了一眼,說是見廚房還拿了酒出去呢。”
唐寶雲點點頭:“哥兒呢?”
“睡了有半個時辰了,李嬤嬤在那邊看着呢。”香蘭今日也忙的很,不過還能記着各處,也算不錯了,唐寶雲擱下碗,伸個懶腰就去那邊屋裡看元哥兒,一邊說:“今兒這事兒完了,也能好生歇些日子了。”
香蘭笑道:“可不是,大姑娘這事兒,整忙了一年多,如今好了,也好歇歇了。”
紫羅跟着笑道:“大奶奶自是累的,可我見大奶奶也歡喜,誰家還有這份榮耀呢?我今兒纔算是開了眼了!有這樣的喜事,誰家不是再累也歡喜的呢?”
“也不是都歡喜吧。”香蘭見唐寶雲過那邊屋裡去了,才低聲道:“今兒我瞧二夫人就不大歡喜呢。”
紫羅連忙也壓低了聲音道:“二夫人也還罷了,到底經過事的,掌的住,我看二姑娘纔不喜歡呢,這麼多人跟前,她也沒什麼笑臉,要我說,再是不喜歡,當着人也別露的這樣纔是。”
“二姑娘的性子,誰不知道呢!”香蘭道:“且她偏在這上頭不順,今兒大姑娘這樣榮耀,越發就比出來了不是。”
紫羅道:“要論模樣兒,二姑娘其實不差的,且身份也強,就是那性子,別說比大姑娘了,就是三姑娘四姑娘,還不是夫人養的呢,她也比不過的。”
自與公主府退親之後,周雅麗到現在還沒定親,雖是也常有人上面探問,只家世上總是比公主府差些兒,二夫人瞧不上,且也不急,眼見得週二老爺做了兵部尚書,周雅麗作爲嫡女,其實是不用急的。
可是周雅麗跟她娘想的又不同了,別的時候或許還能不急,可今日周雅琴這樣榮耀的日子,對她的刺激又不同尋常,就連丫鬟們都看
得出她的不自在來。
兩人嘀嘀咕咕的隨口八卦着主子,唐寶雲已經看過了睡着的元哥兒了,她說:“再叫人出去看看大爺進來不進來,再去廚房要了熱水來,早些歇着吧,明兒收了尾,就能好些歇着了。”
話是這樣說,不過接下來一個月,周家也閒不了,明後日依然是要宴客的,然後就是太子妃周雅琴回門禮,等周雅琴三日回門後,來帝都恭賀觀禮的族人也開始慢慢散了,那自然也打點回禮,送議程,設宴送行,唐寶雲初步估計要一個月才能鬧的完。
周雅琴回門是皇太子親自送回來的,周家啓中門,一家子從郭太夫人起便先行國禮,太子爺忙上前親自扶起來:“今日是太子妃回門,正該行家禮也罷了。”
郭太夫人並國公爺和陸夫人俱不敢,這才進了裡頭正廳坐了,周家諸親都來拜見太子和太子妃,又鬧了一出禮,唐寶雲纔看到周雅琴,今日的禮服自然不如大婚當日隆重,不過也十分華美,重金彩繡的金銀絲鸞鳥朝鳳繡紋服,頭上梳了牡丹髻,戴着金彩朝陽五鳳掛珠釵,妝容莊重,眉眼舒展,可見人靠衣裝,少女的姿態竟然也帶出了一分雍容。
太子妃回門,跟普通姑娘顯然是不同的,至少父母並不敢受女婿的頭,只坐着獻了茶,國公爺、週二老爺並周玉堂等就陪着太子爺到前頭書房去坐,只留周雅琴與家中女眷在這後頭。
這會兒姑娘們才都從後頭出來。
週二老爺雖然搬了出去,但周家還沒分家,今日太子妃回門,自然也都回來伺候,週二夫人看不出什麼異樣來,周雅麗卻沒什麼表情,只管坐着不說話。
周雅琴如今何等身份,周雅麗要擺冷臉,周雅琴當然也不理她,還是周雅碧活潑,一頭跑到周雅琴跟前去,大聲叫姐姐,周雅琴拉住她的小胖手,笑眯眯的和她說話,有這個小丫頭,整個氣氛都不一樣的,一家子姐妹都笑吟吟的,甚至是週二老爺的庶女週六姑娘也笑嘻嘻的看着這裡。
郭太夫人道:“我瞧着太子爺很知道尊重,也就放心了。”
周雅琴笑了一笑:“祖母放心,太子爺是知禮的,太后娘娘並皇后娘娘也都好。”
陸夫人也跟着說了兩句,在這樣的時候,屋裡雖然都是周家的人,但在後頭站着的可是宮裡的女官,說也不過說兩句官面話罷了,就是真有不好,周雅琴也不會說。
不過唐寶雲看着周雅琴的氣色,見她臉色潤澤,眉眼間平和舒展,便覺得她這新婚的兩日,應該確實還是不錯的。
單看這兩日,其實也真看不出什麼來。
周雅琴見唐寶雲打量她,便笑道:“這些日子勞累嫂嫂了,待這幾日過了,嫂嫂閒了,只管進宮來說話。”
“我也去,我也去!”周雅碧又跳起來,只是她跳起來沒注意,多跳了兩下,不妨就踩着了周雅麗的裙子邊兒。
“你幹什麼!”周雅麗滿心裡不耐
煩,順手就一推,把周雅碧推了一個踉蹌。
周雅碧呆了一呆,衆人還沒反應過來,她就仿似條件反射般,一頭撞過去,別看她年紀小,卻胖乎乎的有把子力氣,一頭就把周雅麗從坐着的繡凳上撞翻了在地上。
周雅碧這一年來,早被她文哥寵的無法無天,這小姑娘從來不罵人,多的話一句也沒有,只會動手,爲了她這愛動手的毛病,陸夫人說了不知道多少次,道理也講了,也教導了,可有小王爺在,真是一點兒用也沒有,小王爺輕描淡寫的說:“我看這樣就很好,寧寧又不會欺負人,別人欺負她了,難道還要她忍着不成?”
他還光明正大的教周雅碧:“不許亂打人,別人打你,罵你,你才能打回去,有人怎麼着,你就怎麼着,不用怕,有文哥呢!”
就如這會兒,周雅碧悶頭就把周雅麗撞翻在了地上。
“寧寧!你怎麼推姐姐!”陸夫人連忙喝止,周雅碧悶着頭不說話,周雅琴卻輕輕伸手招了招:“寧寧,到姐姐這兒來。”
周雅麗坐在地上,恰看到這一幕,然後她擡頭看了一眼周圍人各異的表情,突然就低頭又是傷心,又是委屈的嚶嚶嚶哭了起來。
看周雅琴風光至此,周雅麗本來就十分不自在,只不過爲了臉面強忍着,照她的性子,今日索性就說病了,不來的,周雅麗實在不想自己強顏歡笑來看人家的榮耀,可是週二夫人不許,別說沒病,就是真病了,硬撐着也要露一面。
別的也罷了,太子妃回門是多麼風光隆重的事兒,這種事上,作爲妹妹竟然不肯來,叫人知道了,也不知有些什麼話要說,且周雅麗如今正是要重新定親的時候,名聲格外要緊。
就是上一回的親事再是公主府不對,終究不是個好聽的事兒,說什麼的都有,週二夫人雖不許底下人提一點兒這件事,可在周家這麼大一個地方,周雅麗還是零零星星的聽到了些閒話,惱起來,她打過人罵過人,還自己悄悄哭了好幾回。
對比起周雅琴來,周雅麗就更覺得痛苦了,同樣是周家的姑娘,認真算起來,周雅琴也並沒有國色天香的模樣,也沒有什麼在帝都傳頌的名聲,跟自己也差不多,甚至自己的爹比她的爹更能幹,可是她卻如此榮耀,如此風光,成了皇太子妃,今後還會成爲皇后,所有的人都要向她請安,向她跪拜,她將是帝國身份最貴重的夫人。
自己好不容易定親了公主府,只覺得雖比不過周雅琴,終究不算太差,還過得去,沒想到卻又如此不順,鬧出種種事情來,竟退了親了,現在還得再尋人家,這樣一比,就差的更遠了。
本來差不多的兩姐妹,如今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只是因爲當初的那場落水,而那個時候,原本應該是她啊!
那個機會,接觸太子爺的機會,是她啊。是她落的水,太子爺救的是她,不是周雅琴!
是周雅琴搶了她的機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