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間她才發現,自己其實跟本就是個自私自利,忘恩負義的大壞蛋。
明明,她就知道嬤嬤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可是就因爲她叮囑過自己不要來看她,所以就心安理得的不出現。還自我安慰說,是不想給她招惹麻煩。
而其實在自己的內心深處,是不是也害怕常在這裡出現,會給自己招惹麻煩?是不是也害怕看到那蘇嬤嬤,就會想到綠珠,想到……
“格格,您臉色不好。奴婢,奴婢幫您傳太醫好不好?”
小宮女誠惶誠恐的呼叫,讓夏駱凡醒神,她艱難的搖頭:“我沒事,就進去坐坐,你下去忙吧,不用管我。”
上牀,閉了眼,夏駱凡靜靜的躺在了從前常躺的那張牀上。那蘇嬤嬤跟綠珠的笑顏就那麼鋪天蓋地的向她襲來,空氣中彷彿還都流動着她們身上特有的氣息。
雙重打擊下,夏駱凡病倒了,低燒不退,懶怠飲食,漪蘭殿終日藥湯不斷,就那麼渾渾噩噩的,她又長了一歲。
窗外飛花,暗香浮動,沁人心脾。
胤禎盯着懶洋洋陷在吊椅裡的人道:“丫頭,你別這麼整天悶在屋子裡啊,好歹也要出去走動走動。皇阿瑪去熱河的日子已經定下了,你再這麼着,今年只怕就去不成了。”
“去不成就去不成吧。”夏駱凡興趣缺缺:“反正你今年不是也不去嗎?正好咱們倆一塊兒做個伴兒。”
胤禎看着她嘆氣:“能陪着你,我自然是沒意見,只是不放心八哥。也不知道皇阿瑪都是怎麼想的,自打年前良主子走後,八哥大病了一場,身體就一直沒恢復好,腳疾也才稍好了些,正該好生將養纔是。可是皇阿瑪卻偏偏非要叫他隨駕,還不讓我跟九哥去。你說就十哥那個毛躁性子,留在八哥身邊,能讓人安心嗎?”
他的話讓夏駱凡黯然,其實康熙能是怎麼想的呢?還不就是怕胤禩離了他的眼,又會興什麼風,作什麼浪。
從她讀書時看過的大量課外讀物裡,她瞭解到了一個真理。那就是對一個至高無上的皇帝來說,江山,天下,皇位,寶座,權利,纔是王道。
其餘老婆孩子什麼的,就只是浮雲。真真是一朵‘鮮花’凋零了,千萬朵‘鮮花’開起來。一兩個兒子折損了,餘下的那些也依然夠他擔心,夠他頭痛的。
“唉,算了,算了。”
胤禎看她沉默,不由得自責:“都是我不好,原不該跟你說這些煩心事兒的。來,咱不想那些了,就想想你可有什麼想玩兒想看想吃的,說了,我出去給你弄去。”
夏駱凡垂頭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只得嘆氣道:“我大概是真的在屋子裡悶太久了,腦子裡簡直就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到。你若有空兒逛街,就算隨你心思,隨便買點什麼好了。”
“你也知道自己悶得久了,那就別再悶了。現在外頭春光明媚,風景如畫,簡直美得不得了,你就出去走走吧。”
“嗯,我知道了。”
夏駱凡點頭:“你有事就只管去忙,不用總想着往我這裡跑。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再用不了幾天,只怕你又要嫌我鬧得慌了。”
“鬧得慌纔好呢。”
胤禎笑:“你不知道吧,我就喜歡看你刁蠻任性,霸道又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母老虎模樣。”
“天吶!”夏駱凡忍不住笑:“你這愛好也太特別了吧?不過我還是對你奇異的愛好,真心表示滿意。”
“知道我爲什麼喜歡嗎?”
胤禎笑嘻嘻站起身,突然出奇不意的湊到她面前,伸了手就在她的鼻子上捏了一下:“那是因爲,那個樣子我欺負起來就不用擔心會手軟。”
“你還真是有夠變態。”夏駱凡口到手到,抄起桌子上的書,就朝他正往外走的身子砸去。
胤禎彷彿腦後長了眼般,輕鬆躲開,哈哈大笑着揚長而去。
窗外春光無限,夏駱凡想,自己也真該出去走走,曬曬太陽了。不然搞不好,自己真的就會發黴,長毛兒,變成一朵有毒的蘑菇。
“格格,子桐姑娘,碧染姑娘,過來給格格請安了,不知格格……”
“行了。”畫眉的唧唧喳喳聲將夏駱凡的胡思亂想打斷,她笑着擡頭:“快點去請進來吧。”
“奴婢等給格格……”
“行了,行了。”
沒等進來的人把禮行完,夏駱凡已笑着將她倆拉起:“咱們什麼關係,還玩兒這些虛禮做什麼?快,都坐吧,畫眉,上茶。”
“奴婢等謝格格恩典。”碧染拉了子桐依舊俯下身去,只是臉上掛的卻是頑皮笑意。
夏駱凡一見她倆這般模樣,也就跟着玩了起來。起身親自動手,恭恭敬敬的替她們每人各奉上一杯茶,認真道:“兩位姐姐是萬歲爺跟前兒的大忙人兒,不知今兒個前來有何見教?若是蘭暄行止之間有什麼差錯的,還望兩位姐姐多多指點,不吝賜教。”
“格格。”碧染哭笑不得,有些嬌嗔的道:“您只是好玩兒,可您這個樣子若是被別人看見了,可是會害奴婢們吃板子的。”
“哈哈,怕吃板子,下回就記着甭再跟我弄那些虛禮。”夏駱凡大笑,轉身坐進了椅子裡:“你們都不用當差嗎?萬歲爺就快起駕去熱河了,你們這會兒不該是忙翻了嗎?”
“可不是嘛。”
碧染笑:“往年這些事兒都有格格一手包辦,不知道便宜了我們多少。今年可好,我們幾個笨手笨腳的,忙了個底兒朝天,卻還是什麼都弄得亂七八糟。今兒個還是哄了靜香姐姐在哪兒頂着,我們倆才能偷溜出來。不過看格格氣色,倒是大好了,也讓奴婢們放了心。”
“我這一向都讓你們跟着費心了。”
夏駱凡笑盈盈的點頭:“原本萬歲爺那兒事兒就多,我這一病,不僅幫不上你們的忙,倒還累的你們凡事兒又要多替我操了一份兒心。”
“聽格格這話說的,侍候好主子本就是奴婢們的份內事。更何況格格一向待奴婢們情同姐妹,還說什麼費心不費心的話。”
夏駱凡笑了,扭頭看着打從進門就一直都沒開過口的子桐打趣道:“既是情同姐妹,你們又待我極好,那我少不得也要爲姐姐們打算打算。這樣吧,要是那天兩位姐姐有了心上人,就告訴我一聲兒,我一定替姐姐們備上一份厚厚的嫁妝。子桐姐姐,你說好不好?”
“格格怎麼問我?”
子桐情不自禁的變了變臉色:“奴婢是打定主意一輩子不嫁人的,又怎麼會有什麼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