涪城駐紮的兵力可謂雄厚之極,其中有姚益生率領的九千羌騎、本部步卒三萬、陽平關及劍閣降卒三萬五千、涪城當地兩萬降軍與雲峰留在身邊的五千騎,加起來,竟然達到了驚人的九萬九千人!就這還不算親衛、工匠與女子醫護兵!
雲峰立刻展開了對降軍的整編工作,這麼多軍隊他可養不起,而且降卒的戰鬥力極差,短時間內休想訓練出來。足足花了三天時間,依照先自願再篩選的原則,五萬五千降軍給他裁減到了一萬五千人,其餘四萬人就地分田歸農。
整編後的降軍訓練後主要用來守城,南方兵大多鄉土意識極強,不願意遠征作戰,比如李雄剛建國時,長沙王司馬乂向惠帝請詔徵荊州軍入蜀平叛,然而,荊州百姓不願背井離鄉遠戍益州,朝庭又催的急,結果導致了平氏縣吏張昌裹挾百姓舉兵作反。
再往後的義熙元年(405年),益州刺史毛璩遣譙縱等領諸縣氐軍東征桓玄,士兵怨聲載道,反殺毛璩推戴譙縱爲益州之主。
而北方軍則不同,雲峰軍中大多爲涼州本地人,跟他出徵這麼長時間了,卻無人有怨言。固然大部分與雲峰在軍中所受到的擁戴有關,可是北方惡劣的氣候條件也起了不少的推動作用。西北地區風沙大,氣候乾燥,冬季嚴寒,哪有南方的溫曖溼潤過的舒服?
雲峰暫時也沒時間給南方兵作思想政治工作,先留着在當地使用吧。
七月十五日,曾大牛傳來消息,巴西郡順利歸降,當地駐軍整編工作也已接近了尾聲,雲峰立刻遣收編降軍三千人把曾大牛部替換回來。
八天後,曾大牛部迴歸,於第二天,七月二十四日,雲峰正式率軍兵逼成都!不過,這一次人數倒是精減了許多,騎兵一萬九千騎,步卒三萬兩千人,加上其他人員,合計六萬不到。
經過三天行軍,於七月二十七日清晨,全軍抵成都北十里,將士迅速投入到忙碌當中,各安其位,顯得有條不紊。
雲峰也帶着一干人等馳到陣前,遠遠眺望着成都。成都是中國歷史上唯一一座未更改過地名也從未變更過地址的超大型城池,太城城週三十餘里,城高五丈,全部以青石築成,高大雄壯,氣勢磅礴。少城則遜色不少,城周僅十餘里,高不過三丈,通體爲夯土結構。
當雲峰兵不血刃取下涪城沒過多久,李雄兵敗、丟失劍閣、涪城失守這三大重磅消息就已經傳遍了成都太少兩城,上至公卿貴族,下至平民百姓,皆是一幅惶惶不可終日的模樣。
雲峰在打量着這座城池,城上衆人也在觀察着城下大軍,城頭早已士卒林立,諸多將領官吏遍佈城垛後方,向下指指戳戳,相互交談。然而,雲峰注意到的是,這些人基本上均面帶着驚恐、不安、甚至還有憤恨及凜然等各種複雜神色。
雲峰不由得大爲不解,晉國又不是北方胡族政權,動輒屠城滅口搶奪財貨。按理說無須如此慌張,只要開城出降一般都能得到善待,可是他們又哪來的那麼大敵意?於是轉向諸葛菲問道:“本將觀成都軍民竟似有死戰到底之心,令人費解,請問諸葛女郎可知緣由?”
諸葛菲覺得這個問題簡直幼稚到了極點,心裡暗感好笑,卻強忍着答道:“如今成都城裡大部爲流民,這些人的土地財貨皆爲侵奪原住民所得。將軍雖行仁政,所經之處,百姓無不感恩戴德。可如今打着的卻是晉軍旗號,當年羅尚兵敗正是緣於歧視流民,而將軍尚未申明我軍政策,不明就理下,成都軍民又安能不懼?”
雲峰暗罵該死,這麼簡單的道理居然沒想起來,不禁訕笑道:“還虧得諸葛女郎提醒,呵呵~倒是本將疏忽了。”
“撲哧~!”諸葛菲再也無法忍住,伸出素手掩嘴輕笑,嬌豔的臉龐一瞬間如鮮花綻開般燦爛奪目。
雲峰一陣心神搖動,心裡連呼厲害,這個女人的媚術越發精深,差點就把持不住了,趕緊轉過頭不敢去看。諸葛菲的兩名婢女卻交換了個得意的眼神,還不知道自已已經惹來了麻煩呢。
暗吸一口氣,定住心神,雲峰又領着親衛馳近了一些,向城上喊道:“請成主李雄出來答話!”
一名白鬍子老頭遙遙拱手道:“我家主上偶染恙疾,不便吹風,老夫乃本朝太傅李鑲(李雄叔父),將軍有話可由老夫代傳。”
對方客客氣氣,雲峰倒不好失了禮數,於是也拱拱手道:“既然如此,煩請李太傅轉告李雄,如今成都以北、梁州全境皆爲我軍攻取,成國覆滅已是指日可待,本將勸其勿做僥倖之念,只要開城出降,可保李氏一族富貴平安,有天爲證,絕不食言!另本將尊重即成事實,絕不侵奪商賈官吏百姓財貨,亦不會強行遣返士民迴歸秦州,請成都百姓各安本份,無須擔心。”
接着,雲峰馬鞭一指周圍道:“城外稻穀將至收曬時節,我軍不取一谷一粒,百姓們可隨意出城收割晾曬,絕不擋阻!限時十日,本將不舉刀兵,以免耽擱了百姓們的生計,還望你等抓緊時間與李雄好生商議纔是,至於我軍戰力如何?李雄當心知肚明,機會僅只一次,請轉告李雄莫要誤人誤已!”
李鑲暗暗心驚,表面卻不動聲色道:“老夫先代百姓們謝過將軍仁義,這就把將軍所言傳給我家主上,告辭!”
雲峰略一點頭,目送李鑲背影消失在了城垛之後。
剛一轉身,李鑲頓時面色劇變,低呼道:“走,速隨老夫進宮求見主上!”
幾名文武重臣跟着李鑲步下了城樓。
李雄是真的病了,自從那天回宮之後,緊繃到極限的身心才稍有鬆懈下來,卻又擔心起了自已的寵妃即將於雲峰胯下受辱的不堪命運,不由得一口鮮血激出,當即昏迷不醒,從此抱病在牀!
其實,李雄也是個化勁高手,按理說化勁相當於易筋洗髓、煥然一新,不應該生病。可李雄耽於享樂十餘年,一身功夫早就退化了。武功一途,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李雄生動的詮釋了這一點。
寢殿中,李雄高臥於榻上,如今的他,面孔蒼白,臉頰凹陷,雙目無神,渾身散發出一股垂垂欲死的暮氣。
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任皇后端着個小碗走了進來,在李雄身邊小心坐下,柔聲道:“陛下,該喝藥了。”
李雄無力的揮了揮手:“朕不喝,拿去罷。”
任皇后不以爲意,舀起一小勺烏黑的藥液,先放自已嘴邊輕輕吹了兩口,然後伸過去,微微笑道:“陛下,不喝怎麼能好呢?來,快喝了罷。”
李雄眉頭一皺,不耐道:“喝也是死,不喝還是死,與其晉軍破城受辱而死,倒還不如落得個病死,也算是壽終正寢。”
任皇后動作一僵,勉強撐着笑容勸道:“陛下怎能說出如此不詳之語?成都城高牆厚,陛下若親臨城頭激勵士氣,將士們拼死一搏,或許能打退晉軍也非是不可能之事。”
任皇后不提還好,一提卻令李雄渾身打了個哆嗦,心頭頓覺無比煩燥,一把推開了任皇后端着瓷碗的美麗小手!
“啪~!”的一聲脆響,瓷碗摔在地上,藥液濺上了任皇后華貴的裙角,她連忙跪了下來,哀聲道:“陛下,妾失語,請陛下治罪!”嬌軀微微顫抖着,臉上表情泫然欲泣,惹人生憐。
李雄卻毫無憐香惜玉之心,眼中泛出兇光,喘着粗氣道:“若是晉軍破城,你們幾個可願隨朕而去?”
“啊~?”任皇后一聲驚呼,一瞬間花容失色,從脊椎深處冒出了一股寒氣!李雄竟然要讓她們殉葬!
她今年才二十出頭,媚骨天生,風情萬種。宮中女子雖表面一團和氣,卻暗地裡爭寵奪利,一般都沒什麼感情可言,李雄年近半百,死了也就死了,說不定她還能憑着年輕美貌再去媚惑新主呢!她可是偷偷打聽過的,引兵來犯的涼州牧年少風流,貪花好色,出征打仗身邊都帶着不少女子呢。
幾年前入宮嫁給個半老頭子,不就是圖個榮華富貴嗎?這個男人不行,換個男人便是!三條腿的癩蛤蟆不好找,三條腿的男人還不遍地都是?男人都是好色胚子,她對自已的資本充滿了信心,所慮的,不過是如何才能讓雲峰見到自已!相信其他姊妹們也是這麼想的。
不由得,一時竟怔怔的說不出話。
李雄目光變得凌厲起來,強撐起病體,寒着臉道:“怎麼?莫非你等不願隨朕而去?朕平日又有何處虧待?莫非你們願被賊兵凌辱?咱們一同去地下享福豈非美事一件?”
李雄的語氣一句重過一句,任皇后覺得,只要自已再敢稍有半點遲疑,只怕立刻會被賜下三尺白凌!這個人現在已經不是個正常人了,當下鳳目一紅,兩行清淚順着秀美的臉頰流下,抽泣道:“陛下待妾恩重如山,妾時常心懷感念,若真到了那一天,妾自會爲陛下守節。”
任皇后情真意切的表態令李雄的臉色緩和了點,心裡也是一軟,正待軟語安慰兩句時,一名黃門在殿外施禮道:“稟陛下,皇后殿下,太傅、丞相、尚書令等諸位大人於宮門求見。”
李雄心裡咯登一下,隱隱感覺到了不妙,給任皇后打了個眼色,任皇后竟神奇般的止住抽泣,向外喝道:“傳!外殿候駕!”
“遵命!”黃門領命而去。
接着,任皇后又綻出笑容,嬌聲道:“陛下,妾來服侍您更衣,可好?”
李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