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女司務長姓王,學生都稱呼她爲王老師,林芳記得,王老師做司務長的時候,自己已上高二,是已跟王老師相熟的同班女生,偶然一次帶自己去王老師家,通過相互介紹認識的,王老師那時五十二歲,已經快到退休年齡。*****請到s+i+k+u+s+h++o+m看最新章節*
王老師原來沒有工作,只是一個普通家庭婦女,在家專職伺候丈夫。她的丈夫姓郭,比她大了四十歲,是位老革命,離休前在縣一中管理後勤,跟校長一個級別。郭老師脾氣暴躁,對妻子並不是很好,不過,在他意識到自己腦子開始犯迷糊的時候,還是做了一件好事,找到政府,要求給妻子安排一份工作,算是提前安排後事,以免他離開人世後,無兒無女又沒有工作的妻子生活無所依。後來縣政府就把王老師安置在縣二中,也是管理後勤。
沒有人知道,王老師爲什麼嫁了一個幾乎可以做她爺爺的人,即便是後來她將林芳等一衆常去她家的學生當做子女一樣對待,也沒有提起過這件事。
未滿花甲的王老師雖然滿頭白髮,卻依然可以看出年青時的美麗影子,家裡牆上貼的字畫,全是出自她之手,她家裡還有一架鋼琴,在已經不認識人的郭老師鬧騰的時候,王老師便會彈上一曲,郭老師立時會安靜下來,有時還會慢慢沉入夢鄉。
林芳記得,她上大學時,郭老師近百歲的人了,腦子雖糊塗,身子依然強壯,生活上卻已經完全不能自理,而小他四十歲的王老師。由於被他常年的折磨,身體衰弱,伺候起他來已是相當的費力,還好不時有學生去看望她,幫些忙,就這,王老師也已經快到了崩潰的邊緣。林芳參加工作後,很少有時間回家,再後來的事。林芳已記不起來了。
“哎哎哎,想啥呢,跟你說話呢,又走神了?”
回憶被肉球打斷,林芳瞪了他一眼,結果那傢伙回瞪,指着林芳叉着的包子說:“還不快吃。等下包子涼了,小心吃了肚子不舒服,算了,我還是跟你換一個吧。”
說着話,肉球從衣服裡又掏出一個飯盒,打開,像剛纔打開的那個飯盒一樣,裡面依然擠着兩個大肉包子,不由分說。肉球一口咬住林芳叉子上的包子,稍一仰脖,包子就從叉子上脫離,然後他用手指指飯盒,示意林芳重新叉一個,林芳當然不會客氣,叉起一個包子就開始吃。
雖說是肉包子。吃起來也就是有點肉味而已,包子餡基本全是蘿蔔絲,連肉末都看不到,看來,包子只收饅頭的錢,倒也不會太虧,林芳心嘆,雖然王老師提前出現,不過本質還是沒變,貌美多才的她。過起日子依然是精打細算。
林芳一個包子吃完,肉球三個包子已下肚,由於吃的太快,有點噎着,對林芳擺了擺手,撒腿就往他的宿舍跑。隨着他大肉身子的顛簸,掛在脖子上的書包也跟着在他凸起的的肚子上一跳一跳,引得過路的學生或莞爾,或哈哈大笑,這傢伙也不在乎,只顧往前跑。
吃過飯,宿舍裡的女生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有的提前去教室裡上晚自習,有的則出了學校,沿着學校圍牆外周的小路散步,有相熟的,或來自同一個地方的人,開始相互串門聊天或討論功課。
沒打算全心用來學習,可是作業還是要做的,自己不能太出格,林芳問楊秀琴下午老師有沒有佈置作業,得知沒有上新課,老師只是要求學生認真複習功課,準備迎接期中考試,她便開始整理拿回來的舊報紙。
楊秀琴隨手拿起一張報紙翻看,見上面有連載,也開始跟着整理,林芳是按紙質的好壞和紙張的大小整理,她是翻找連載,按時間的順序整理,其他同學聽說有看,也過來幫忙,也有人迫不及待的開始看了起來,邊看邊相互評說着的內容,結果將林芳已經整理好的報紙全部打亂,林芳乾脆也不管了,由着她們折騰,反正最終的結果,這些報紙都會被她寫滿毛筆字。
既然閒了下來,她也加入看的行列,嘻嘻哈哈跟同學們聊得熱乎,正自熱鬧間,樑曉燕來找她,跟她商量去看望付紅霞的事。
樑曉燕是周莊人,跟林芳也是鄰村,初中也是在易平村上的,中考第一年沒考上,復讀了一年才上的二中,她原本跟付紅霞關係一般,一天也都難得說一句話,也是上了高中後,因爲付紅霞沒有自行車,老是坐她的自行車上學,她二人才漸漸熱乎起來,不過據林芳觀察,她跟付紅霞也就是面子情。
林芳聽付紅霞一個村裡的同學說過,她爸是個老古董,家長觀念很嚴重。付紅霞在家過得艱難,不但要幹很重的體力活,還要不時捱打,忍受他爸惡毒的語言。她家三個孩子,她是老大,老二是個妹妹,老三是個弟弟,別看她在外嘴巴得理不饒人,在家卻是個悶葫蘆,一門心思的護着弟妹,付紅霞上學的錢,用來換飯票的糧食,全是她自己想辦法掙得。
不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句話對別人不一定正確,在付紅霞這裡卻是再對不過。
付紅霞在自己家過得辛苦,在外卻很張揚,牙尖嘴利,得理不饒人,對於她惹不起的人,或她可以利用的人,當面奉承,將對方誇得跟朵花兒一樣,背後卻到處傳人是非,若是她利用過的人已經對她毫無用處,她翻臉比翻書還快,就因爲這個,她得到別人的報復次數,林芳是數不過來了,而且她記吃不記打,久而久之,你就是想同情她,也實在同情不起來。
說實話,林芳不想去看付紅霞,就像陳董說的,你對她再好,她也不會記你的情,可是想起上官幹事說過今天付紅霞爸爸的反應,林芳又覺不忍心,付紅霞之所以成爲這樣的人,也是因得不到家人的關愛,自我保護而已,只是她採取的方法不對。
正在翻看報紙的女生,聽林芳說起上官幹事的話,各個唏噓,也商量着一起去看望付紅霞,其中還有平時看不慣付紅霞的人,如此,便由不得林芳不去了,畢竟,她跟付紅霞既是初中同學,又是同鄉,若是她不去,別人便會批她冷血,因爲這個原因而失去人緣,實在是划不來。
都是學生,大家身上也沒什麼錢,林芳在食堂吃飯,一個月生活費有二十塊錢,這在住校的學生裡已算是多的,就以楊秀琴來說吧,一個月家裡最多給五塊錢零花,她還得省着點,其他同學跟楊秀琴差不多,所以大家東湊西湊,零零散散一大堆,除了林芳和樑曉燕每人出了兩塊錢,其他人大多出的是毛票,甚至還有硬幣,數了一下,也就只湊出十幾塊錢。
學校食堂一份蔬菜一毛錢,帶有肉片的兩毛錢,醫院的食堂也不比學校貴,以付紅霞節省的習慣,這點錢雖不多,也夠她吃一個多月的了。
出了宿舍門,大家嚇了一跳,一高一矮兩個人影站在門外,兩人的表情有點古怪,女生們還以爲是老師查宿舍,查到自己這裡出了問題呢。學校因爲地處郊區,比較偏僻,到了晚上有時會有小混混進來,所以吃過晚飯後,學校便會派老師輪值各處巡邏。
張婕珺從小就參加唱歌比賽,比起其他同學來,算是見過世面的人,最先鎮定下來,問道:“上官老師,蘇老師,有什麼事嗎?”
林芳和楊秀琴在最裡面,暫時擠不出去,乾脆整理炕上被同學們亂扔一氣的報紙,聽到張婕珺的問話,也好奇的豎起耳朵聽,就聽上官幹事問:“你們這是打算走着去醫院?”
哦,原來是這事,看來兩位老師早已來了,聽到了宿舍裡的對話,女生們心情放鬆,鄭華先答話:“天快黑了,路不平,去的時候還可以,回來騎車就不安全了,所以我們走着去。”
“哼,你們還知道天快黑了呀,一羣女孩子,還真不知道什麼叫害怕。”蘇老師一出聲,女生們各個閉口不敢再說話。
林芳因爲心臟病的原因,沒上過體育課,自然沒有跟蘇老師打過交道,不過他聽同學們議論,這位體育老師,長相一般,個頭只到帥氣的上官幹事胸口,人也瘦巴巴沒有幾兩肉,上起課來卻很嚴格,幾乎沒笑過,嘴巴刻毒,誰的面子都不給,經常將女同學罵哭,此時聽他這話,嚴格與刻毒方面應是傳言不虛。至於長相,林芳雖沒跟蘇老師打過交道,卻也認得他,今天還見過呢,蘇老師也算是面貌清秀,因爲他的壞脾性,才被同學們醜化了。
宿舍外一時冷場,片刻後,才聽上官幹事說:“老師理解同學們的心情,不過蘇老師說得對,時間確實太晚了,你們又都是女孩子,安全方面應該更加註意。後天就要考試了,大家先加緊複習功課,等考完試,再抽個白天的時間去醫院望付紅霞同學,就這樣定了,大家都散了吧。”
有冷麪毒舌蘇老師在跟前,女生們即便再想多看帥氣的上官幹事幾眼,也不敢多停留,很快就溜了個乾淨,林芳心裡也鬆了口氣,她倒不怕走夜路,只是她確實不想去醫院。
林芳以往上初中的時候就已經近視,戴着一副近視鏡,這幾天她發覺,自己的視力比近視前還好,可以看到很遠的地方,而且晚上就是不開燈,她也看得清屋內的東西,這大概就是重生的福利吧,跟在異世時一樣,眼可夜視。
眼可夜視,想起這點,齊彪的身影便在她眼前晃,晃得她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