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逮個正着

縈繞在心頭的巨大疑問,最終仍是沒能獲得對方的解答。那坑爹的穿越大神照舊以一句“天機不可泄露”將我敷衍,氣得我牙癢癢又不好隨便發作。

誠然,儘管他先前坑了我不止一回,但現如今到底是給我指了條“明路”又“賜”了我法寶,的確是得了便宜的我不能在這節骨眼上再同他鬧翻。萬一他一氣之下蠻不講理地收回了給予我的“好處”,那我豈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所以,忍得一時氣,方爲人上人。

如是安撫自己的我剛想再打探些消息,就見那坑爹大神一陣風似的溜了。

這該死的大神,無論何時都是個不靠譜的坑神。

無計可施的我只得任由自個兒的意識漸漸趨於虛無——然後不知過了多久,我以女魔頭凌邈的肉身睜開了雙眼,目睹了窗外微亮的天色。

下一刻,我就立馬擡起右手,瞪大了眼睛一看——太好了!鈴鐺真的在!

確信了穿越大神沒有騙我,我不由面露欣喜,放下心來。隨後,頭腦清明起來的我開始思忖一個挺值得思考的問題。

明辛,是與我同爲現代人的穿越者,我要不要“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畢竟,他鄉遇故知並不容易,更何況,眼下的我已經不需要向別的穿越人士隱瞞自己的來歷。

思量片刻後,我迅速起身,穿衣洗漱。

約莫兩盞茶的工夫過後,我主動敲開了明辛的房門——戴着那串大神補償與我的銀色鈴鐺。

而這個時候,他衣衫整齊,容光煥發,顯然也已起了一段時間了。最奇怪的是,他一見我就莞爾一笑,二話不說便將我請進了屋。這絲毫不覺意外的模樣,就好像早就知道我要來找他一樣。

等等……難不成……

心下遽然生出一種猜測,我看他的眼神都發生了顯而易見的變化。

“來找我攤牌了?”就在這時,我聽他如是笑曰,登時心頭一緊。

他果然……

“說起來,我都有六七年沒遇着老鄉了。”緊接着,他就若無其事地走到木桌邊,不緊不慢地坐了下來,將右手伸向了桌上的一隻茶壺,還不忘開口請我坐下。

至此,我終於可以肯定,他是知道我的秘密的。

那麼……

“你爲什麼要在我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如是發問之時,明辛業已氣定神閒地替我們彼此各倒了一杯水。

須臾,他從容不迫地放下了手中的茶壺,總算擡眼與我四目相接。

“因爲八年前,我曾被要求跟你做一樣的事情。”

“你也被那個穿越大神坑了?!”

面對我不由激動起來的問話,明辛不慌不忙地揚脣輕笑。

“是啊,不過,我跟你的想法不太一樣。”說着,他徑自眸光一轉,拿起眼前的茶具,將杯沿送至脣邊,“首先,要從這芸芸衆生中找出同類又不被對方發現,太難。其次,我覺得留在這裡,要比生活於現代來得舒坦。”他不徐不疾地抿了一口水,重新把茶具放回到圓桌上,再度凝眸於我,“因此,我打從一開始就選擇了放棄。”

“你就不想回去了?”我有些難以置信地問着——畢竟在我看來,古代委實是太落後太不方便,況且,現世不是應該還有他的親朋好友嗎?他就忍心……或者說,捨得?

“二十一世紀很好嗎?”他雙眉微挑,泰然自若地反問於我,“除卻科技發達,生活便捷,我實在找不出什麼其他的優勢。”

“這些優勢還不夠嗎?不是,就算拋開這個不談,你的家人呢?你的朋友呢?你就不管他們了?”

“我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孑然一身。”

輕描淡寫的回覆,令我不能不沉默以對。

我不清楚他有着怎樣的過去,只是依稀覺得,他並不是一個冷漠孤傲的人。

“行了,人各有志,別談我了,說說你吧。”偏偏這個時候,他又徑自話鋒一轉,將談話的重心轉移到了我的身上,“現在找着幾個了?”

看來他很有經驗嘛……

思忖着別人的私事我也不好隨意打探,我索性順着他的話頭,癟了癟嘴,道:“就你一個。”

“那還差兩個?”

“不是啦……”

我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告知與明辛,順便譴責一下那個討人厭的坑爹大神。

“哦?現在還有這種路子?”聽罷我的一番說明,明辛面露笑意。

“以前沒有嗎?”我當即聽懂了他的意思,抽了抽嘴角,反問道。

“我當初到這兒的時候,就只有找人,沒有招魂。”他這與我在昨兒個夢裡類似的說法,讓我瞬間哭笑不得,“不過,感覺上應該比找穿越者要容易些。”

“啊?怎麼你也這麼覺得?”見老鄉跟那坑神觀點一致,我倒是有些意外了。

“對啊?那位穿越大神不是說了嗎?凌邈的七魂大多是附着在一些稀世珍寶上的,這樣一來,至少你就有目標了啊?”明辛一本正經地說着,卻只叫我忍不住斜了眼。

“前提是,那個坑爹大神他沒有騙我。”我眯起眼睛不樂意地嘀咕了一句,隨後引來了男子啞然失笑的反應。

“哈哈……那大神雖然有些不着調,但神格還在,不會惡意誤導你的。”他這般替某坑神辯解着,叫我重新與他四目相接。

“但願如此吧。”

那之後,我和明辛又聊了一會兒,聽他主動提出要陪我去“尋寶招魂”。

對此,我自是萬分感激的。考慮到有個對現世和古代都有所瞭解的老鄉加前輩相助,這一路定會安全、順暢許多,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只是,一門心思投身於新一輪戰鬥的我竟然忘記了,很多時候,這前方的戰火還沒燃起,後方的院子就先着火了。

直到翌日晌午,我同明辛坐在一家客棧裡用膳,我才猛然因某些人的出現而記起了他們的存在。

是的,原本正好端端地吃着、聊着,我看到明辛忽然停下了夾菜的動作,甚至放下了筷子,盯着我身後瞧。我見狀,自是好奇地一回頭,當場就目睹了叫我心頭一緊的面孔。

紀無期,正面無漣漪地俯視着我必然是一瞬僵硬的臉。而他的背後,還站着一個同樣面無表情唐立。

哦,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個毛啊!

沒料想這麼快就在這小地方被他們給逮着了,我一時間又驚又窘。

“教主……公子……”紀無期面色不霽地開啓了雙脣,卻因留意到我的一身打扮而臨時改了口,“跟我們回去吧。”

我“啪嗒”一聲擱下木筷,起身三步並作兩步地躲到了明辛的後頭。

“不回去可以嗎?”

“不可以。”

電光石火間,紀無期的脣角似是略有抽搐。

可是……

“我不想回去。”

紀無期立馬皺起了眉頭:“公子莫要胡鬧。”

我也跟着擰起了眉毛:“我沒有胡鬧。”

話音落下,紀無期抿脣不語,片刻後,他忽然上前一步,伸手來抓。

我忙不迭使勁拉了拉明辛的衣裳,指望他能趕緊替我想想辦法,或者攔住紀無期。

“紀公子。”而明辛果然沒有讓我失望,這就開口發了話。

紀無期聞聲頓住向我伸來的右手,轉而看向我身前的男子。

“好久不見。”然後,我聽到了明辛語氣如常的寒暄。

對哦,他們是認識的——只是不曉得,他們關係如何?

“明公子,請你讓一讓。”

不妙……聽紀無期這疏離有禮的口氣,他倆的關係好像不怎麼樣啊……

我瞬間意識到,想要靠紀無期賣面子給明辛來一解燃眉之急,恐怕是行不通了。

正急着思考該說些什麼的時候,我聽得明辛又鎮定自若道:“子書怎麼沒來?”

紀無期面不改色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就將目光安放回我的臉上,答曰:“帶公子回家,我和唐立就夠了。”

“紀公子誤會了,明某是想說,子書若是來了,那便可替凌姑娘……替凌公子診一診脈了。”

聽似沒頭沒腦的寥寥數語,成功令紀無期眸光一轉。

他看了看明辛,又注目於我,蹙眉問道:“公子怎麼了?”

我緊張地打量着紀無期的面孔,一時間不知明辛此言真意。

“哦,紀公子不必太過擔心,明某的意思是,凌公子這兩天離家在外,散了心,透了氣,這身子骨和精氣神都好了許多。”幸好挑起話頭的男子很快就給出瞭解釋,助我彈指間明白了他的用意,“如果讓子書親自診斷的話,想來也會得出這樣的結論。”

果不其然,緊接着,明辛就道出瞭如上言辭,使我徹底確信了自己的推測——他在委婉地闡述我呆在虛渺宮外的好處,爲的,就是暗示紀無期不要急着把我帶回去。

“是啊是啊!我早就跟你們說了,呆在教中……呆在家裡時間久了,都快要憋出病來了,每天都覺得渾身不對勁,可是我一出門,什麼不舒服的感覺都沒有了。你看我,精神多好!”

我是個機靈和領情的人,知道別人在幫我的忙,作爲當事人,我當然要跟他一塊兒使勁,因此,我迫不及待地點頭稱是——只可惜想也知道,紀無期不是這麼容易就被說服的一個人。

“屬下……並沒有覺得公子在家精神不好。”

“那是因爲你成天忙着別的事,根本就沒有真正關心過我啊?”

此言一出,我倒是沒多大壓力,卻意外目睹了紀無期面上一閃而過的愣怔。

等等……怎麼依稀感覺……我好像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