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總算找對

這天晚上,當起伏動盪的情緒漸漸平復之後,我的內心卻並沒有萌生多少欣喜,而是被些許緊張感佔據着。這興許是因爲,上一次的錯誤留給我的陰影太大,以至於我的潛意識裡始終存着幾分憂慮。

直到我心情複雜地於夢境中召喚了穿越大神,然後頗爲擔心地將我的收穫告知與他,並且得到了他肯定的答覆,那一瞬間,我才遽然生出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來。

找對了……這回總算是找對了……

頓覺扳回一局的我不禁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可是片刻後,我才放下的心卻又不由自主地提了起來,只緣我忽然留意到,那穿越大神的神情,好像有點兒古怪。

是的,他既沒有好心好意地恭喜我,也沒有冷言冷語地擠兌我,而是嘴脣微抿、雙眉輕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有什麼問題嗎?”注意到這怪異現象的我自然多長了個心眼,這就狐疑地打量着沒敢直視於我的他,開口發問。

依舊戴着假髮的大神似是冷不丁打了個激靈,而後驀地擡眼看我。

“又有什麼問題?!”總覺得八成是沒什麼好事的我,幾乎是下意識地認定,他又要折騰我了。

“你你……你這表情是什麼意思?”果不其然,下一刻,對方就如同是個被揭穿後急得跳腳的傢伙,忙不迭火急火燎地反脣相問。

偏偏就是此等炸了毛的反應,越發坐實了我心中不祥的預感。

“大神,說實話。”我並不與他廢話,只是咬着牙吐出這五個字,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目光閃爍的眸子。

話音剛落,穿越大神的臉色就明顯一僵。須臾,他就突然像只泄了氣的皮球一般,鬆了肩膀,彎了腰板,縮了脖子。

“找同爲穿越者的人……很有難度吧?”他莫名其妙地給我來了這麼一句,叫我不免轉瞬一愣。

“是很有難度,這次算我運氣好,才瞎貓逮着死老鼠,碰上一個。”面對他貌似關切的詢問,我卻絲毫高興不起來,因爲直覺告訴我,他定是話裡有話,是以,我仍是皺着眉頭端量着他的臉,企圖快些從他的神態中挖掘出蛛絲馬跡,“所以,你想說什麼?”

“你……”他原本因我贊同的答覆而微微放鬆的神情,很快就被我的後半句話給重新揪起,“算了……我,我這麼跟你說吧,現在我給你一次機會,提供另外一條回到現代的途徑,讓你選擇,你要不要?”

此言一出,我難免又是一怔。

“你會這麼好心?”然而彈指間,我就忍不住脫口而出,一雙眸子更是以全然不信的眼神瞅着他。

“你……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他當然不會服氣,當場就出言反問。

只不過,這四目相對間,他沒一會兒就敗下陣來,主動轉移了視線。

“大神,你是神,做神要誠實。”再加上我及時道出的一句箴言,更是叫他流露出了顯而易見的動搖之色。

“那什麼……你沒有兒子,不會明白的……”可誰人能料,下一瞬他所迴應的,居然是這樣一句聽起來風馬牛不相及的嘀咕。

哈?兒子?什麼兒子?這關兒子什麼事?

我眯起眼睛,歪了歪嘴,頂着一張吐槽臉看着他。

見穿越大神遲遲沒有說明,我又不得不迅速收起了現下的臉色,直接張嘴問他:“什麼兒子不兒子的?你把話說清楚行不行?”

“就是……我兒子……他一不小心……不是,是我一不小心,讓他動了我的神冊……所以……”穿越大神難得期期艾艾起來,鬧得我是愈發忐忑不安,“所以,他弄亂了神意,導致你……你……”

“導致我什麼?”雖然沒能完全聽明白他的每一個字,但眼下我所關心的,無疑只有自己的切身利益。

“導導……導致你回去的條件……”他頓了頓,視線遊移,“錯了……”

弱氣的話音落下,現場遽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你再說一遍。”

“你回去的條件弄錯了!”

面對我面無表情的一問,穿越大神像是豁出去似的,一口氣怒吼出聲。

不,此時此刻的他根本就沒有資格怒吼,該怒吼的人……是我啊!!!

電光石火間,我總算是頓悟了他吞吞吐吐的原因。

你妹的!開什麼國際玩笑啊!!!之前一手把我推進了深不見底的大坑裡,厚顏無恥地跟我說要這樣、要那樣,現在又不負責任地跑來告訴我這一切其實都是不對的!?而且還是因爲他這坑爹大神的坑爹兒子!?

“我兒子只有四歲他那麼可愛你不能怪他!!!”就在我忍無可忍將欲爆發的前一刻,穿越大神就好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似的,冷不丁一鼓作氣如是高喊,爲他那所謂的兒子進行了於我而言毫無說服力的辯護。

“你兒子可不可愛關我毛事啊!?”是以,我即刻張嘴咆哮,卻沒能把他嚇倒。

“你你你……本大神肯據實以告,你就該感恩戴德了!”

“感恩戴德你大爺!你全家都感恩戴德!!!”

沒錯!既然對方那麼蠻不講理、顛倒黑白,怒極之下的我就更沒有必要同他談什麼大道理了——因此,我毫不遲疑地衝上前去,一把抓住了他的兩條胳膊。

“慢着!”豈料還沒等我把着他的身子將他晃得骨頭散架,他就搶先一步制止了我發泄的行爲,“好吧我承認是我不好!但是你先冷靜一下!先聽我說!”

“說你妹啊!!!”

“我給你一條更容易實現的回家路,你還不要嗎!?”

此言一出,怒不可遏的我纔算是勉強尋回了少許理智。

“呵,你會這麼好心?”可惜須臾過後,我就按捺不住,對着他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聲。

“你剛纔不是自己也說了,要找到穿越者又不被發現,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嗎?”這一次,他倒沒顧得上張嘴反駁,而是徑直切入了正題,“現在我告訴你,你不用再尋找其他穿越者,只需要把凌邈的七魄給找回來就行了。”

他話音未落,我已想一口老血噴到他的臉上。

“我靠!你當我是招魂師啊!?”氣急之下,我可真是什麼粗口都爆得出來了。

誠然,儘管尋覓穿越者簡直猶如大海撈針——難得讓我直想去撞牆——但這到底是去找幾個看得見、摸得着的大活人,如今他卻跟我說什麼“七魂”……你大爺的,誰見過這種虛無縹緲、也許還根本就不存在的玩意兒啊!?

“你能不能別這麼激動?!”誰知面對我幾近破口大罵的迴應,穿越大神卻是比我還急,登時就粗着嗓子、紅着脖子,短短一語便蓋過了我的聲音,“我跟你說,尋找原主的‘七魂’可比找人容易多了,你不懂不要亂說話!”

“我是不懂!你特麼的從頭到尾都在坑我,我能懂纔怪了好嗎?!”見他做了錯事還理直氣壯的模樣,我氣得越發口無遮攔了,早已管不了他是神啊還是坑。

“你!你一個女孩子家!不要這麼粗魯!”

“粗魯那也是你逼的!”

大神語塞。

兩個人——不,一個人一個坑貨正爭得面紅耳赤之際,我忽覺胸口一陣翻涌。

不好!我太生氣了!忘記控制自個兒的情緒,結果激發了女魔頭體內的魔性!

瞬間轉憤怒爲驚惶,我卻瞧見那坑爹大神徒手在自個兒面前畫了兩個圈,隨後以右手指向我的腦門。

一道柔和的白光頃刻自其指尖而出,徑直入了我的額頭,不一會兒,我就覺得胸中翻江倒海的不適感緩和了許多。

毋庸置疑,是他出手幫了我——可是,我卻一點兒也感激不起來。

“唉……”約莫小半柱香的工夫後,那蠢蠢欲動的魔性被一股神力給壓了下去,而做到這一點的大神也適時地收回了他的右手,同時還貌似無奈地嘆了口氣,“別的,我就不跟你多說了,你只需記住,而今這身子裡寄居的,是你的七魄和那個凌邈的三魂,待到你找齊了原主的七魄,你的七魄就會自然而然地迴歸現世,與你的三魂會合,你也就回到了你的時代。”

“怎麼找?又是大海撈針麼?”喘着粗氣的我不由得用手扶着心口,面色不霽地注視着雙眉緊鎖的坑爹大神,口中沒好氣地問道。

“唉,都說了,這要比找人簡單。”大神面露一絲不耐,擰緊了眉毛強調着,“沒準哪天你一下子就找到了所有的魂……呃,好吧,這個有點誇張了。我的意思是,由於種種原因,那個凌邈的七魂大多散落到了這世間的奇珍異寶上,你很容易就能打聽到的。”

聽罷此言,我依舊用一種“信你纔有鬼了”的眼神斜視於他,也不急着接話。

“真的!本大神敢以神格擔保!只要你用心去找,不用多久就會有收穫的!”

眼見他急於力證自己的可信度,我卻依然只願蹙眉側目而視。

“你還不信?!我……”面對我的極度質疑,大神終於被逼急了,“行!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

他冷不防賭氣似的說着,將他總是隨身攜帶的拂塵輕輕一甩。剎那間,一道金光憑空出世,倏地竄向我的手腕。

我下意識地低頭一看,目睹了右腕上突然多出的一串銀色小鈴鐺。

“這是本大神特地饋贈與你的,算是……算是彌補本大神先前的失誤……”他總算是說了一句人話,令我隨即擡眸與之對視,“一旦你的附近出現了附着着凌邈七魂的物件,這銀鈴就會發出聲響提醒你。怎麼樣?有了這件寶貝,你找起那七魄來,可就輕鬆多了吧?”

我沉着臉注目於他略顯得意的臉。

確實聊甚於無——應該說,是能幫上很大的忙——可這不也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嗎?!

思及此,一個至今仍未解決的疑問忽而浮上心頭。

“爲什麼偏偏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