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願就此罷手的我輾轉找到了賈斛麓。
紀無期這條路走不通,唐立那個面無表情的傢伙估計也是半斤八兩,至於葉子書……我對他有心理陰影,還沒恢復過來——是以,我還是先去找全教上下最最疼我的賈斛麓“爺爺”吧。
抱着最大的希望來到男子的面前,我將我的請求悉數道明,卻不料得來的會是他略顯爲難的臉色。
不會吧?!連他都不肯幫我?
“教主啊,不是爺爺不向着你說話……”心下不免焦急的我忍不住驚呼出聲,卻當即就換來了賈斛麓略有遲疑的回覆,“實在是這件事,它非同小可,無期他不同意,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那我上回怎麼就出門了呢?就是我失去記憶的那一天!”見勢不妙的我趕緊拿出曾幾何時的例子來,試圖說服眼前的男子。
“那次是你偷溜出去的,無期都沒跟你計較。”孰料賈斛麓聞言竟微嗔怪地皺了皺眉頭,和聲細語地給出了這樣一個回答,頓時粉碎了我僅存的僥倖心理。
鬧了半天原來是偷偷跑出去的……結果被逮了回來……還說什麼不跟我計較……呃呵呵……那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他大人不記小人過啊摔!
我終於不得不相信,自己看似威風八面、千秋萬代,實際上就是個傀儡教主、一桶漿糊。
好吧,我說的不是我自個兒,是那個女魔頭凌邈——但是眼下是她是我又有什麼區別啊!?接着摔!
義憤填膺外加欲哭無淚的我咬着嘴脣不說話。
“親親教主,爺爺的小親親,你乖乖的,別生氣,啊?”顯然業已看出我這情緒的賈斛麓忙不迭輕輕摸了摸我的臉蛋,嘴裡好聲好氣地哄慰起來,“你一生氣,激發了體內的魔性不說,爺爺看着也心疼啊!乖,不生氣了,啊?爺爺找幾個人來陪你玩兒,啊?”
家都回不去了,還玩個毛啊!
如果可以,我真想將此心聲當面喊給他聽——可惜我不能。
我只能憋着滿心的鬱悶和怨懟,繼續氣呼呼地鼓着腮幫子。
一刻鐘的工夫後,又好言規勸了幾句的賈斛麓還真就替我找來了一大幫子的教徒——陪我玩。
可是,看着他們演着一些一看開頭就知道結尾的狗血情景劇,聽着他們說着一些一點也不好笑的冷笑話,我心裡就只有一個念頭:這羣人真的是來陪我玩兒而不是來逗我玩兒的嗎?
我委實想要不耐煩地將他們全部趕走,可眼見他們一個個那麼的賣力,我這顆心不免又軟了下來——最終只得撐着腦袋,把那些無聊的把戲給觀賞完了。
然後,我獨自一人坐在人去樓空的廳堂裡,仰頭朝天長嘆一聲。
問題還是沒解決啊!
苦着臉望着房樑的我,忽然因心下冒出的一個念頭而眉角一抽。
難不成……我真得親自玩一趟“越獄”,去重蹈女魔頭的覆轍?
無力嘆息的我耷拉着腦袋回到了臥房,打開衣櫥的木門,開始摸着下巴苦思冥想。
在古代“離家出走”,需要帶上些什麼?銀子?衣裳?呃……手紙?
在現世出門習慣隨身攜帶紙巾的我,忽覺額前落下了一沓黑線。
其實,衣裳和手紙倒還好辦啦……倒是銀兩,來到這裡都快一個月了,我連銀子長啥樣都沒見過好嗎?
是了,我生活在這虛渺宮內,吃穿用度都是底下人替我置備好了送來的。這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哪裡還需要我親手掏銀子去購置日常所需?
唉,這人被伺候得太周全啊,也不見得就是件好事。
默默哀嘆的我只得先想辦法籌措路費。
說來也巧,這天傍晚,我正揣着心事四處溜達,剛好就望見幾個男性教徒圍在一起興致勃勃地做着什麼。我好奇地走近了一看,才藉着不算明亮的火光,看清他們正在擲骰子玩。
當然,他們都是二十來歲的成年人了,可不會像小孩子那樣,僅僅是比誰擲出數字大——眼見桌面上一邊寫着個“大”字,一邊寫着個“小”字,我就知道他們這是在幹什麼了。
“咳……”頓時心生一計的我裝模作樣地站定了腳步,清了清嗓子,很快就叫玩得正酣的五六個人因瞧見我而嚇得屁滾尿流。
“可玩得舒坦啊?誰輸誰贏啊?”我擡高了下巴負手而立,挑着眉毛俯瞰着一行匍匐在地的男人們。
“……”他們埋着腦袋動都不敢動一下——哦不,其實他們在動,發抖呢。
誠然,聚衆賭博,還被教中老大抓個現行,他們不怕纔怪了吧。
不過,我的目的可不是嚇死這幾個人。
於是,我抿脣莞爾一笑,也不逼着他們作答,這就閒庭信步似的走到了尚擺放着賭具的木桌邊,伸手拿起了一塊蠶豆大小的碎銀。
原來古時候的銀兩,是長這樣的啊……
我拿着這銀子,在手中把玩了片刻,就握拳將其收入掌中。
“知道錯哪兒了嗎?”我氣定神閒地發問。
“呃知道!知道!”幾個人急忙磕頭認錯。
“嗯——知錯就改,善莫大焉。本教主念你們是初犯……”其實我更相信他們是慣犯,“就姑且只沒收了你們的賭資……你們可心服口服?”
“心服口服!心服口服!”幾個人點頭如搗蒜。
“當然,光是收去你們的賭資,還不足以儆效尤。”我繼續裝腔作勢地說着,一雙眼偷偷瞥了瞥他們依舊埋在地上的腦殼,“據本教主所知,這教中尚有不少像你們這樣的人……你們,可願戴罪立功,替本教主將他們清理出來,好好教育一番?”
“屬下願意!屬下願意!”
真聽話。
眼見對方如此識時務,我當場就樂開了花。
“很好。不過你們要記得,教育他們的時候,要使用跟本教主一樣的法子。”我不緊不慢地走到他們的跟前,慢慢地彎下了腰,“但是這賭資……能歸你們嗎?”
“不能不能!”
哎呦!可真是聰明!
“知道就好。下去吧。”
“是是!謝教主饒命!謝教主饒命!”
目送幾個人連滾帶爬地離去,我登時躊躇滿志。
這羣教徒倒也是蠻可愛的,甚得我心啊哈哈……
奸計得逞的我悠然自得地將賭桌上的銀兩收入囊中,便得意洋洋地回房去了。
兩天後,那些個被嚇尿了的男人果真雙手奉上了他們收繳得來的銀子。雖然沒有一個是完整的一錠元寶,但是我估摸着,這些也夠我省着點花了。
嗯,不錯,等我以後有錢了,再變着法子還給你們,啊?
我在內心默默地哄了男人們一句,就揮手令他們退下了。
轉眼隻身回到了臥房的裡屋,我用一塊不起眼的布料將籌集來的碎銀包好,把它塞進了衣櫥的邊角落裡。
到時候帶上幾套換洗的衣物,呃……再帶一沓雖然粗糙但聊勝於無的手紙,我就可以偷偷溜出去啦!
鬼使神差地生出幾分興奮之情,我卻很快就爲自己的行爲感到一陣悲哀。
我真是快要被那坑爹大神戲耍成神經病了……明明是被逼無奈的行動,我卻還那麼高興……
又禁不住用心聲將那假髮大神鞭撻了數十遍,我於幾十個時辰後迎來了又一個月圓之夜。
正思忖着那個傳說中的“紅青”怎麼還沒有現身,我就無意間聽聞了土護法回教的消息。
土護法?可不就是那位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顏色哥嗎?
不免有些好奇的我特意問了人在哪兒,就步履匆匆地往目的地去了。
不過,讓我有點兒意外的是,舉步之後,我會聽到身後這樣的對話:
“土護法大人回來了,這就好了。”
“是啊,你看咱教主,可開心了,一下就奔土護法大人那兒去了。”
“誰讓他們倆好得‘如膠似漆’呢?”
“說這話,當心火護法割了你的舌頭。”
“嘿嘿……”
等等……這是什麼節奏?我好像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是的,如膠似漆……可不就是那什麼什麼嗎?但他們又提到了唐立……怎麼感覺……就像是女魔頭凌邈跟唐立這個男人在搶另一個男人?
略窘了一把的我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前進的腳步,又因爲愈發好奇而加快了步伐。
走了半柱香的工夫,我遠遠地望見了一身鮮紅的衣裳。
該不會就是那個紅青吧?
唔……但是……怎麼這身板兒貌似不太對頭?
眯起眼睛意欲瞧清楚些的我,發現那紅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的存在,並且正三步並作兩步地往我這兒趕。
誒?真不是個男人?是個女人?!
心中略吃一驚的我不禁頓住了腳步,而此時,來人如花似玉般的美貌已然映入眼簾。
“教主……屬下一月未歸,還望教主恕罪!”只見她疾步靠了過來,在距離我約莫半丈之處驀地雙手抱拳,衝我屈膝下跪。
“你……你是……紅青?”我難以置信地探問着,甚至都忘了顧及對方是否知曉“我已失憶”的事。
所幸下一刻,女子的反應就給了我回答。
只見她愣愣地擡起腦袋,睜大了眼仰視於我。
“教主,你……”
“你是紅青嗎?”
“是……”她仍舊怔怔地注目於我,方纔還伶俐的口齒似是變得有點兒木了。
“哦……那你快點起來吧。”我即刻上前將她扶起,心裡卻狠狠地窘了一把。
我還堅定地以爲紅青是個男人……唔……都怪那幫人在背後亂嚼舌根……
嗯?等等……
我忽然面色一凝。
該不會……他們不是在胡說八道……而是我這身子的原主,她喜歡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