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書信,王立滿臉的不屑!
朱由檢,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
御賜姓朱,以爲我會在乎?
列土封王,以爲我會稀罕?
帶兵回京,拱衛京師,有個屁用?
阿濟格真打算攻打京師,你還能活到現在?
生氣?
我幹嘛要生氣?
你想多了吧!
調動剿賊大軍,破壞包圍圈的人是你,關我屁事兒?
如果李自成逃出昇天,將來,自縊煤山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你倒是告訴我,我爲何要生氣?
帶兵回京,這是不可能的!
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弄死阿濟格,全殲八旗兵的機會就在眼前,我可不會輕易放棄!
我說過,以阿濟格的人頭,報答你的知遇之恩!
打完這一仗,咱們就兩不相欠,各走各路!
王立的沉默與不屑,讓王承恩倒吸一口涼氣,試探着問道:“廠公,你……打算何時領兵回京?”
“這,得問阿濟格了!”
王立的回答,漫不經心!
但這架勢,又不像開玩笑!
“這……廠公的意思是……”
王承恩的臉上,既有不解,也有驚恐!
只可惜,王立沒有多作解釋!
猶豫許久,王承恩再也沉不住氣了,試探着勸道:“廠公,你可記得崇禎二年的京師之圍?
當時的袁崇煥,就是因爲勤王不及,這才使得萬歲爺多有猜忌!
如今,八旗兵在京師的周邊燒殺搶掠,廠公卻在遵化隔岸觀火,難保萬歲爺不會生疑啊!”
“呵!王公公,你還記得袁崇煥?”
王立點起一支菸,若無其事地說道:“京師的百姓皆言,袁督師勾結皇太極,賣國求榮!
在準備行刑的當日,聽說許多百姓刑場圍觀,準備生啖其肉!
直到今日,京師的百姓提起袁崇煥,無不恨得咬牙切齒!
袁崇煥確實有過錯,但他是否通敵賣國,萬歲爺的心裡比誰都明白!
既然王公公提起袁崇煥,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不會走袁崇煥的老路!”
“這個……”王承恩不想多議袁崇煥之事,趕緊轉移了話題:“那……廠公的意思是……”
“呼……”
王立吐出一口菸圈,懶得解釋太多,上下打量着王承恩。
臉上的笑容很神秘,着實讓人不解!
歷史上,李自成打進京師時,朱由檢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後來,得知朱由檢自縊後,殉國的大臣、太監和宮女也不少!
自始至終,只有王承恩陪在朱由檢的身邊!
所以,對這位愚忠的太監,王立多了幾分敬佩!
不過,這只是歷史的傳說!
很可能,是編修明史的張庭玉胡亂書寫!
本來就是嘛!
幾千年來,後朝編撰前朝的歷史,都會有一番潤色和修飾!
經常被改得面目全非!
真實的歷史如何,只有親身經歷的人才知道!
而且在很多時候,就算親眼所見,也不一定了解歷史的真實全貌!
想起這些,王立一時興起,隨口問道:“王公公,如果阿濟格打進京師,如果萬歲爺遭遇不測,你會如何?”
“這……廠……廠公……”
王承恩臉色大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不停地磕頭,聲淚俱下!
我去!
王立猛然意識到,自己玩得太過了!
這幾年來,王承恩對自己多有幫助,不該這麼刁難他!
於是,趕緊把王承恩扶起,好言勸說,又哄又騙,甚至說出“三日之內回京”的戲言!
好說歹說,終於將他哄住,半信半疑地回了京師。
……
王承恩對朱由檢的忠心,絕不亞於曹化淳!
他在遵化的所見所聞,一字不漏地告訴了朱由檢!
這樣一來,朱由檢再也不能淡定了,又驚又怕!
從王承恩的描述來看,王立承諾的“三日之內回京”,恐怕不太可能!
可是,捫心自問,朕待他不薄啊!
八旗兵就在城外,他爲何置朕的安危於不顧?
他對王承恩說的話,到底是幾個意思?
回京的時間要問阿濟格,難道,他真有問題?
不想走袁崇煥的老路,又是什麼意思?
朕處死袁崇煥之事,他始終心存芥蒂!
此事,朕早就知道!
就在袁崇煥刑場被劫的第二年,他抓獲了高鴻中、鮑承先、寧完我與巴克什違海!
這四人,正是奉了皇太極之命,在被擒的忠勇營監軍太監跟前,玩了一出“蔣幹盜書”!
他的意思很明顯,想讓自己給袁崇煥平反!
然而,這可能麼?
要是給袁崇煥平了反,豈不是說,當時是自己錯了?
你可別忘了,朕是君,他袁崇煥是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再說了,那袁崇煥就真的就沒有錯?
擅殺總兵毛文龍,他經過朕的允許?
明知八旗兵有十萬兵馬,他只派趙率教的三千兵馬回京,真想置朕於死地?
說好的“五年平遼”,第二年就讓皇太極兵臨京師城下,他還不該死?
自毀長城?
笑話!
他袁崇煥算什麼長城?
想到這裡,朱由檢心頭一緊!
南方的某些士人,私下裡說朕“自毀長城”,難道,是王立在幕後指使?
在刑場劫走袁崇煥的狂徒,難道也是他?
不會,應該不會!
朱由檢趕緊否認了這個猜想!
那王立,是朕最鋒利的尖刀,對朕忠心耿耿!
這種欺君罔上之事,他絕不會做!
否則,他就不會說出“不想走袁崇煥老路”的話!
可是,還是不對啊!
他對朕忠心耿耿,爲何屯兵遵化?
坐視八旗兵在京師的周邊爲非作歹,這是忠臣所爲?
他說出“八旗兵攻破京師”,說出朕“遭遇不測”的話,也是忠臣所爲?
就憑這兩句話,足以誅他九族!
不,不行!
在京師的周邊,能與八旗兵一戰者,唯有他的“鐵甲錦衣衛”!
如果他效仿祖大壽帶兵離開,甚至帶兵攻打京師,朕得英年駕崩了!
“萬歲爺,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傳太醫?”
“呃……不必了……”
朱由檢有氣無力地回答着,這才察覺到自己汗溼衣衫!
“傳令,忠勇營嚴守四門,不得有一刻鬆懈!”
“喏!”
“慢着!再給宣大總督盧象升傳令,讓他速速引兵入京,不得有一刻拖延!”
“喏!”
……
渾渾噩噩地過了三天,王立果然沒有回京!
朱由檢,已在崩潰的邊緣!
絞盡腦汁,始終想不出王立抗旨的原因!
在王承恩的建議下,一封措辭嚴厲的詔書送往遵化,王立仍然置之不理!
更讓朱由檢氣憤的是,駐守在紫荊關和居庸關的錦衣衛,竟然以“防止奸細出入”爲由,攔住了去往宣府的傳旨太監!
也就是說,盧象升無法接到詔令,再也不可能引兵回京!
事已至此,若說王立沒有通敵賣國,朱由檢寧死也不會相信!
可是,又能如何?
就算想捉他回京問罪,也得有人手啊!
東廠的錦衣衛很得力,可惜魏忠賢在南都!
唉!
……
京師城外,隨着更多的城池被八旗兵攻陷,官員們再也坐不住了!
“皇上!建奴破我城池十二座,擄走百姓牲畜二十餘萬,實在囂張!
那王立,始終在遵化坐壁上觀!
他私通建奴,通敵賣國,可謂證據確鑿!
如不速速懲辦,後患無窮啊!”
“皇上,那王立多次抗旨不遵,坐看八旗兵燒殺搶掠!
毫無作爲,簡直就是逆臣!
如不速速懲辦,皇威何在?國威何在?”
“皇上,據聞,那王立在成都欺壓百姓,橫徵暴斂,私藏白銀多達三百萬兩!
身爲西廠提督卻以權謀私、貪污稅銀,實在囂張!
若不將他剝皮實草,何以正國法?何以安百姓?”
“皇上,那王立……呃……”
我去!
原本還端坐在龍椅上的朱由檢,竟然拂袖離開!
滿朝的官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鬱悶地搖搖頭,各自離開。
這兩日,朝上風向突變!
因爲,很多官員,在京師近郊的財產遭到搶劫;也有很多官員的父母妻兒,被八旗兵擄爲奴隸!
相比起來,投入到“川西大開發”中的銀子,就算不上什麼了!
況且,“川西大開發”有朱由檢的“背書”!
想必,弄死王立之後,朱由檢應該會繼續推進“川西大開發”吧?
於是,彈劾王立的奏書從無到有,逐漸增多!
朱由檢本就心煩氣躁,官員們對王立的彈劾,讓他越發地憤怒!
只可惜,官員彈劾與爭吵,解決不了本質問題!
就算那王立真的有罪,也不是現在去問罪!
京師附近,除了他的錦衣衛和盧象升的兵馬,再也沒有勤王的兵馬!
可是,他是朕的尖刀啊!
真要問罪於他,還有誰能替朕辦事?
可是,他爲何抗旨?
唉!
幸好,他只是抗旨不遵,暫時沒有公然造反!
而且,八旗兵沒有攻打京師!
捫心自問,朱由檢也想把王立敲打一番,甚至加以懲戒,可惜無從下手!
所以,此時此刻,只能忍!
如果忍無可忍,那就繼續忍!
“萬歲爺,首輔溫大人送來奏書!
據言,八旗兵押着十餘萬百姓和牲畜,談笑風生,敲鑼打鼓,正在浩浩蕩蕩地往京師方向開進!”
聞言,朱由檢臉色鐵青,拳頭緊握,不發一語。
見狀,方正化繼續說道:“萬歲爺,監察御使範大人送來奏書!
據言,阿濟格在固安縣砍樹,用漢文刻字,上曰:各官免送……”
“嗯?”
朱由檢怒目圓睜,牙齒咬得咯咯響,殺氣騰騰!
見狀,方正化再也不敢多言,試探着把奏書放在案上,小心退出殿外。
各官免送?
用漢文刻的?
靠!
奇恥大辱!
簡直是奇恥大辱!
朱由檢手中的長劍,狠狠劈在案上!
爲什麼?
這究竟是爲什麼?
朕待你不薄,你何故負朕?
“萬……萬歲爺,薊遼總督孫大人送來奏書:大淩河被圍已近兩月,城中糧草將盡,請萬歲爺速撥援兵!
另外,孫大人還在詢問,關寧軍欠發的十五萬軍餉,何日可以運到?”
“萬歲爺,三邊總督洪大人送來奏書:五省總督王大人進山剿賊,誤中埋伏,身中流矢,折損兵馬兩萬餘;
今,王大人重傷昏迷不醒,各路總兵羣龍無首,只能各自爲戰;
洪大人還詢問,王公公何時能到西北復任……”
“出去!出去!”
朱由檢厲聲大喝,飛起一腳!
身前的案櫝,被踹飛一丈多遠,重重地砸在地上!
近身的宮女太監,全都嚇得瑟瑟發抖,大氣也不敢出!
“萬歲爺,萬歲爺!”
王承恩驚慌失措,匆匆入殿,俯在朱由檢的耳邊:“坤寧宮外的侍衛,剛剛擒獲兩名刺客!
從刺客身上搜到的信來看,很可能……很可能……是西廠派來的……”
“轟!”
朱由檢的腦袋,瞬間就炸開了!
兩眼一黑,差點暈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