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好看,我的梅兒最最好看。”
眼前躺在榻上一動不動的女子,真是就是當初鮮活嬌俏的梅兒嗎?
林如海突然生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又往前走了幾步,這才坐到了梅姨娘旁邊。
“林郎,梅兒有些害怕,夫人會不會不喜歡我?”
“林郎,我太喜歡夫人了,夫人真的是天下最好的夫人。”
“林郎,夫人有喜了,梅兒真是太高興了,梅兒現在就去給夫人煮燕窩粥……”
“林郎,不怪夫人,夫人根本不知道的,梅兒也不委屈。”
“林郎,快看小小姐,真是太可愛了。”
“林郎,我真的有喜了嗎?我們也要有屬於自己的孩兒了嗎?”
……
或是欣喜,或是嬌嗔,或是明媚,或是哀傷……
“梅兒,我從來沒有怪過你,你家人我已經救出來了,你哥哥你嫂子,你侄兒都沒有事情了……”
“梅兒,我只是擔心你在我身邊再出什麼事情……”
“梅兒……”
那樣鮮活的梅兒,就這麼冷冰冰的躺在榻上,林如海幾乎哽咽的出不了聲。
剛纔梅兒臨走時他不是覺得不對勁兒了嗎?爲什麼還要放她離開?
揚州地處大陳南部,歷來是極少下雪的,看着天上紛紛揚揚的雪花,不止是林府的小廝下人們,就是從京都來的司棋和鸚哥兒都覺得有點新奇。
“雪雁姐姐,不是你說揚州很少下雪嗎?我們纔來了幾日,這裡就飄起了雪。”
蓮花兒伸出手,米粒兒大小的雪花兒落在手心,很快就融化不見了。
“我也弄不懂了,之前我爹爹明明說過,他三十多歲了,都沒有見過江南下雪。”
雪雁有些怕冷,捧着茶盅,站在蓮花兒身後,看着外面的雪花也有些發愣。
“說起來這江南的景色再加上這雪花,怕是連仙境都比不得了。”
執墨也走了出來,她在京都見過不少次下雪,但是都沒有見過如此的美景。
揚州多水,又處處都是亭臺樓閣,加上滿天飛舞的雪花,美的像是一首詩。
“這美是極美的,就是太冷了。”
鸚哥兒剛從外面回來,看見她們幾個都在廊下說話,拍了拍身上的雪說道。
“你怎麼回來了,表姑娘那邊不用侍候了?”
看見鸚哥兒回來,司琪也從屋裡走了出來,把手裡的熱茶遞了給她。
“太冷了,我回來給姑娘拿件厚實的襖裙。”
鸚哥兒一邊小口小口的喝着茶,一邊掀開簾子進了屋。
“司棋姐姐,這梅姨娘不是妾嗎?爲什麼她的喪事,表姑娘還要幫忙操持?”
蓮花兒歲數小,對於這件事很是好奇的樣子。
“少打聽點事兒,你看你都快八歲了,還是跟小孩子一樣。”
司棋白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聽說梅姨娘死後,林姑老爺很是難過,好不容易養好的身子,又有些不太好。
表姑娘實在是不放心,這才幫忙操持着,自家姑娘一會兒應該也會過去看看能幫上什麼忙。
鸚哥兒出來的很快,因爲下着雪,襖裙已經被用布包好了,又跟她們說了幾句話,就匆匆的去了林姨娘的小院。
“老爺,這些都是從黃會長府邸裡搜出來的東西。”
林如海從林平手中把東西接過來,不過略翻了翻,就又遞給了他。
這些東西之前林宇已經傳過信來了,就算是不看,大體的事情他也已經很清楚了。
大陳延續了前朝的“綱商引岸”制度,也就是說,作爲鹽商,如果你想要運輸,銷售食鹽的話,就需要先向鹽運司繳納鹽課。
鹽課指的就是對食鹽產製運銷所徵的稅,除了交稅,你還得證明你有這個經濟實力。
需要交納鉅額的保證金,才能領取官家給的執照,也就是“鹽引”。
有了鹽引也不是說你就能隨便運輸和銷售了,你需要到指定的產鹽向製鹽的竈戶購買。
然後再把這些鹽運輸到指定的行鹽區才能銷售。
這樣的制度就導致了鹽商基本壟斷了整個大陳的食鹽銷售,他們可以通過壓低買價,擡高賣價,獲得鉅額的利潤。
這鉅額的利潤就引得不少不怕死的前仆後繼,以身試法的私鹽販子屢禁不止,
大陳的鹽稅銀子卻越來越少,究其原因,不過是因爲朝中權貴和鹽商勾結。
鹽商通過行賄的手段,不需要繳納鹽稅,就從掌管鹽引的官員手裡拿到鹽引。
而從黃會長府邸裡搜出來的,就是黃會長向甄家行賄的證據。
憑着這些證據,雖說不能將甄家一舉拿下,但是也能扒的下甄家的一層皮。
“林平,準備紙墨吧。”
林如海又看了一眼窗外的雪花,轉身走到了書案前坐下。
“老爺這是要上摺子?”
林平已經取出硯臺墨錠,在一旁開始磨墨了。
“嗯。”
林如海取出摺子,又接過林平遞過來的狼毫,蘸取了墨汁,開始寫起摺子。
林平沒有再繼續問什麼,低着頭仔細的磨墨。
“讓人送去驛站吧。”
好半天,林如海才停了筆,將摺子吹乾,這才小心的裝進了公文袋裡。
“送去驛站?”
林平結果摺子都要走了,聽到林如海的話,硬生生的停住了腳步。
“去吧。”
林如海當初被派到揚州,不僅僅是作爲巡鹽御史,還有一個特殊的任務,那就是監察地方百官。
說白了就是上面派下來的眼線,他們是可以直接向上面彙報工作的。
林平跟隨林如海多年,也知道太上皇在位之時,林如海向上面彙報工作,都是走的專門的秘密渠道。
除了過年過節祝壽等等的請安摺子,幾乎從來沒有走過驛站送過。
今上登基之後,可能是太上皇並沒有把這個秘密渠道交給今上,所以這幾年來,一直沒有再啓用。
太上皇剛剛醒過來的時候,林如海倒是嘗試過秘密渠道遞摺子,但是隻得到一個字:等。
從那以後,除了過年過節過壽,林如海會派人通過官方渠道,也就是驛站遞摺子,其他時間一直都是蟄伏的。
這次明顯不是請安摺子,怎麼就偏偏走了官方渠道呢?
林平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也知道老爺心中有數,還是快步走下去吩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