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衛風的名字被列入家譜,認祖歸宗完美的劃上了句號,也意味着衛風入仕邁出了堅實的第一步,每個人都不約而同的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尤其是衛嶼看向衛風的眼神裡,竟現出了幾分看待自家子侄所特有的慈愛!
其實這不奇怪,對於古人來說,入列宗嗣神聖而又莊重,無論是出於何種目地,但自這一刻起,衛風的名姓既然被寫入了河東衛氏,血緣關係反而不是太過於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河東衛氏的人,有與家族榮辱與共的義務!
一般來說,古人收的養子或假子都會當作自家孩子看待,所謂的假子,是夫前妻或妻的前夫之子,如《三國志、魏書、明帝紀》注引《獻帝傳》載:曹操擊破呂布之後,佔秦宜祿妻杜氏爲已妻,杜氏與前夫所出之子秦朗隨母氏畜於公宮,曹操甚愛之,每坐席,謂賓客曰:世有人愛假子如孤者乎?
衛嶼相對於衛風,也持有類似的心態,在他們這類人眼裡,廣範的宗族利益大於狹隘的血緣關係,正如王羲之是王導的侄子,在王導逝世之後,卻由王羲之扛起了琅琊王氏的大旗,王導的直系子孫反倒被邊緣化了,只因在王氏子侄中,王羲之的名望與才華當屬第一,在動盪不安的環境下,家族的傳承與繁榮需要最有才華的子弟作爲領軍人物,血緣親疏需要給宗族利益讓位。
同樣的例子在五代十國時期也較爲常見,各地方割據政權往往會傳位給養子,這都是出於同樣的考量,沒辦法,親子不爭氣,沒有當家的能力啊!
在衛徹攜妾楊氏與庶子衛越及妹妹衛雙分別給了衛風與王蔓道了喜之後,衆人回到了廳堂,按輩份各自落坐,氣氛融融。多了幾分自家人的意味,隨便閒聊了一陣子,衛嶼把目光投向了衛風,捋須笑道:“既然賢侄已在宗譜落了名姓,那麼爲父明日便去尋大中正報備,儘早爲你取得士籍!”
衛風連忙拱了拱手:“伯父,暫不急於一時。侄兒入士恐怕還有些波折,由於入城時接連幾樁衝突都與南郡公有或多或少的關係,侄兒擔心南郡公會從中作梗。
侄兒也不瞞伯父,當初擒殺司馬道子全族爲外舅討還公道時,因司馬道子妻王氏出言不遜,口口聲聲要報復於我。爲絕後患,是以侄兒命人把她諡殺,這王氏乃王國寶親妹,連帶着太原王氏的另一支或不會善罷干休,他們雖然不敢明着報復侄兒,卻可以拿入士做文章,從中橫插一手!”
“呵呵~~”說着。衛風突然尷尬的笑了笑:“侄兒與琅琊王也有些齷齪,此人氣量極小,定會插上一腿,侄兒入士的機會只有一次,因此要從長計議啊!”
衛嶼全家不禁面面相覬覦,在他們原先的估計中,衛風入士只有桓玄或許會使些小動作,但桓玄因其執政地位。並不方便直接干涉,而衛風已經入了宗譜,名正言順,至於杜撰出的衛景,由於河東衛氏根本無人關注,朝庭方面沒法證僞,入士豈不是手到擒來?卻沒料到。這人分明是個惹事精啊!
衛雙丟了個責怪的眼神過去,衛嶼也苦笑道:“看來是不能操之過急,得細細謀劃一番!”
衛風又跟着道:“伯父不用過於擔心,侄兒並不是孤軍奮戰。陳郡謝氏與琅琊王氏,還有義興太守褚爽願鼎力相助,謝夫人也將於不久後抵京爲侄兒助一臂之力,憑着謝夫人在朝野間的影響力,理該會有幾分把握的。”
與席諸人頓時鬆了口氣,衛嶼不由呵呵笑道:“說來慚愧,爲父只能做到這一步了,但有王謝出面,確是不必太過擔心,來,咱們不談這個了,他日賢侄成功入士,咱們自家關上門來慶功,現在,賢侄可否把這幾年來的經歷說與爲父聽聽?”
陳少女接過來笑道:“伯父,將軍有些話自已不方便說,如不嫌冒味,可由少女代勞....”
陳少女就着衛風的事蹟侃侃而談,以在眼神徵得了衛風的同意,除了與褚爽之間的瓜葛,其他能說的都不隱瞞,包括兩次出海搶劫,與北府軍之間的明爭暗鬥,諸如這類尋常人不清楚的內情。
雖然衛雙與衛嶼昨日已聽了個大概,卻沒有今日詳細,也多了更多的猛料,這讓兄妹倆禁不住的與全家人一起暗暗心驚,同時也都對衛風的手段無比欽佩,對門楣重振充滿了信心!
而同一時刻,桓玄正與卞範之站在石頭城上,向着東面眺望,約一百五十里處,便是軍事重鎮京口,駐紮的數萬北府軍,始終令桓玄寢食難安。
卞範之正向桓玄,拱手問道:“南郡公,可是擔心劉牢之?”
“不錯!”桓玄點了點頭,嘆道:“劉牢之爲江東惡虎,不忠不義不信,這一次雖受了我的命令按兵不動,但難保下一次不會被有心人盅惑,又或是自已生出野心舉兵西向,我荊州軍雖兵精糧足,對上北府軍卻是勝算不大,敬祖(卞範之表字)你可有對策?”
卞範之沒有答話,而是眉心微擰,捋須望向了大江,石頭城一帶的大江約十餘里寬,江面帆影片片,時不時還有江豬(江豚)、白暨豚等大型水生物種躍出水面,一派詳和而又安寧的景象,不過,當把目光投向了約上游五里處的石頭城水寨時,臉面又現出了一抹憂色。
據他了解,北府軍只有兩種戰艦,一是鬥艦,一是艨艟,而自家水軍,雖有做爲桓玄坐船的樓船一艘,但樓船的戰鬥力他是清楚的,看似攻擊強大,實則行動遲緩,中看不中用,遇着風大浪急還不能出港,無非是撐個臉面罷了,其他的船,便是二十餘艘鬥艦與近百條艨艟,剩下的全是走舸舢板與商用民船了,這樣的水軍,如何能與北府軍相比?更何況自家沒有騎兵,從步卒人數到整體軍事實力,至少遜上北府軍三到四籌!
尋思半晌,卞範之緩緩道:“爲今之計,只有除去劉牢之,以自家人鎮京口,逐漸將北府軍握在手上,當可成就大業!”
“哦?”桓玄精神一振,連忙問道:“請先生明言!”
卞範之向東南方向一指:“會稽內史王凝之任期將滿,之前被相王假朝庭授散騎常侍,似有入京輔政之意,南郡公不妨把王凝之召來,加侍中、吏部尚書,示以籠絡,同時命劉牢之爲會稽內史,先把他調離京口,再徐徐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