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範之略有些失神,作爲一名運籌幃幄界的皎皎者,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只是他也明白,孔氏卵子們的公道尋不回了,今趟衛風大獲全勝!但他還算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身爲頂級謀士自有一股傲氣傍身,暗暗嘆了口氣之後,向桓玄遞了個無能爲力的眼神。
桓玄讀懂了這個眼神,一絲無奈躍上了心頭,肥臉也現出了顯而易見的掙扎,似乎在考慮是否就此罷手,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桓玄,等待他作出決定。
卻無人留意,庾氏的眼裡竟漸漸的閃出了一抹瘋狂,面孔也隨之獰猙扭曲!
以充滿着極度快感,又帶着自毀自虐般的瘋狂眼神瞪了眼衛風,庾氏突然放聲叫道:“南郡公,莫要聽他胡言,妾雖被孔郎買走,卻與孔郎琴瑟和合,過着平淡而又安寧的日子,可正是他,今日不請自來,非但以欲加之罪打傷打殘了孔郎滿門,還要把妾擄走,南郡公,求您爲妾與孔郎做主啊!”
剎那間,每個人都是目瞪口呆!庾氏是王蔓的生母,是王恭的未亡人,這是不容置疑的事實,女婿不顧朝庭法紀上門搭救,還爲她出氣報仇,她理該感激泣零纔對,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這置她的女兒、置她的亡夫於何處?又置潁川庾氏於何處?難道她真對凌辱她的孔道日久生情?還是她根本就是個天性涼薄,又或是生性**的女人?這豈不是陷她的女婿於死地?得有多大的仇恨啊?
桓玄、卞範之、桓氏與殷仲文在最初的驚愕之後,立時心頭佈滿了狂喜。紛紛把目光向庾氏投去!
王蔓卻是猛晃着腦袋,尖叫道:“阿母。衛郎甘冒天大奇險把您救出來,是爲了什麼?還不是爲了讓您脫離苦海,與小女盡一份孝心?您怎能如此對他?阿母,您是開玩笑的,對不對?您說啊,您趕快告訴所有人這只是個玩笑!”
王蔓的淚水淌成了河,芳心裡滿是傷心與絕望,她無論如何也弄不明白。母親對夫郎哪來這麼大的仇恨,僅僅是由於身份不匹配嗎?對自已、對亡父、對太原王氏就沒有一絲掛念?母親難道不考慮,如果沒了自已與衛郎,誰來照料她,誰來贍養她?難道去投靠桓玄,做桓玄的胯下玩物?
在王蔓眼裡,庾氏已經不是自已的母親了。而是一個陌生惡毒的女人,甚至還暗暗後悔,早知今日,就不該來搭救,不過,那紅通通的眼眸裡仍帶有一絲期盼望向了她的母親。
“閉嘴!”庾氏的心靈已經完全被瘋狂矇蔽。目中竟蒙上了一層血翳,哈哈狂笑道:“你不是我女兒,我沒你這種女兒....”
話剛脫口,衛風跟着就打斷道:“外姑,你真的瘋了?你竟然被孔道那淫賊折磨成了瘋顛?你放心。無論如何,你總是小婿的外姑。是王蔓的母親,小婿與王蔓不會不管你的,一會定遍請名醫替你救治,快來人,趕快把外姑扶下去好生安撫!”說着,急急忙忙的給陳少女打個眼色!
庾氏立刻厲聲罵道:“誰瘋了?我沒瘋,我好好的,你叫衛風,她叫王蔓,我認得你們,你們這對姦夫淫婦!休要污衊....”
桓玄暗道了聲好機會,正要假惺惺的詢問兩句,陳少女已先一步領着兩名母夜叉上前,三個女人連拖帶拽,強攙起庾氏向後走去。
陳少女按衛風的要求,同時還懷有對庾氏的無比痛恨,可不管她是不是王蔓的母親,隱秘的伸手掐上她的腰間第二腰椎棘突下,旁開三寸的位置,這裡是笑穴,以適度的力道揉擰抓捏!
“哈哈哈!咯咯咯!啊哈哈!”庾氏爆出了一長串大笑,比夜梟的鳴叫還要難聽百倍千倍,這哪裡是一個女人的笑聲?在場的每個人都禁不住的背心發麻,一股寒意升上了頭頂!
笑聲迅速遠去,桓玄合上剛剛張開的嘴巴,與卞範之等人交換了個將信將疑的眼神,原本他們對庾氏的突然反水就很不理解,再一聯繫到眼前所見,的確有幾分瘋顛的模樣,只是,難道便宜了衛風?
衛風卻不會給桓玄等人思考的時間,帶着滿臉歉意拱了拱手:“南郡公,真是對不住了,外姑被孔氏一門禽獸施辱長達三年,心智已經失常了,今日驟逢新生,巨大的反差竟使外姑當衆發作,哎~~外姑連她的親女都不認了,令人可悲可嘆,末將會想法子救治她的,若是給南郡公帶來了驚嚇,末將謹代外姑向您道歉!”說着,深深一躬到底,極爲的誠懇!
謝混也跟着道:‘衛將軍,把人救出已是萬幸,世伯母只要靜心調養,勿要受刺激,再輔以細心照料,理該會慢慢好轉,總之,雖有些缺憾,但母女重逢,一家人團圓總是喜事啊,愚兄先向你夫婦二人道聲喜了。”
衛風明白謝混的意思,這是在幫助自已坐實庾氏發瘋一事,以謝混的身份地位,桓玄哪怕再有猜疑,都要給個面子,今天的事,基本上可以告一段落了,除非桓玄不講理,與自已強行爲敵!
衛風連忙拉上王蔓感激的施了一禮:“託謝中書吉言,我夫婦二人先行謝過了。”
謝混微笑着擺了擺手。
事已至此,桓玄也清楚,庾氏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並不能左右大局,關鍵是庾氏的確表現出了異於尋常人的症狀,不認女兒,那難聽的笑聲,哪是一個正常人的行爲?自家親人都說她顛瘋發作,外人還能如何?要知道,當時沒有各項精神檢測標準,瘋不瘋,全憑表症與自家人說了算。
何況今日是第一天進京,只覲見了天子,還未來的及召見百官,各大族也未籠絡,在沒法給衛風明確定罪,尤其還有謝混庇護之下,強辦衛風恐怕會帶來不可測後果。
桓玄暗暗嘆了口氣,遞給了他的姊姊一個抱歉的目光,桓氏卻俏面滿是不甘心,錯過今趟,還得再等多久?她的鳳目滿場飛掃,似乎在尋找最後的機會。
‘嗯?’桓氏心中一動,地面躺着的六人中,有兩名十歲左右的男童,如果說孔道父子四人侵犯了庾氏,那麼,十歲的孩童怎麼也可能對庾氏施以獸行?
毛都沒長,能不能硬還是個問題呢!
“哼!”桓氏當即冷冷一哼:“衛將軍,你打傷孔道父子四人即便情有可緣,但爲何對孩童下此毒手?你別告訴妾他們也有份參與!濫傷無辜,手段兇殘,不法辦將來必爲天下禍害,六弟,阿姊請你莫要姑息此惡賊!”
桓玄諸人眼前一亮,雖然桓氏的指責略顯牽強了些,卻總好過白白放過衛風!
桓玄正待喝問,但又慢了一拍,衛風搶先哈哈笑道:“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孽種會打洞!孔氏一門皆爲淫賊,這兩名幼童在血脈相承與耳薰目染之下,將來必淫辱無關女子,是以,末將先廢了他們,防患於未然,也爲南郡公省了些麻煩,請您想一想,若干年後,建康在您的治下朝政清明,百姓安居樂業,如果憑空跳出了兩個淫賊,豈不是大煞風景?”
“這....”桓玄一陣無語。
桓氏還不依不饒道:“當年太原王氏蒙難,府中女子皆被司馬道子半賣半送出去,莫非衛將軍還一一上門報復?區區一個孔道也罷了,難道你敢與全城官吏爲敵?”
衛風頓時臉面一寒,冷聲道:“老子賤命一條,只要能爲姻親討回公道,既使拋去賤命也在所不惜!這首先,得看他們是否識相,如若不然,末將還望南郡公能理解!”
“你....簡直是狂妄之極!”桓氏氣的俏面煞白,怒目瞪向衛風,觀衆們也全都是滿臉的不敢置信之色!
衛風昂首挺立,渾身煞氣繚繞,一股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勢磅礴而出,當真是窮的怕橫的,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不惹窮得亂碰的啊!
桓玄的目中也不自覺的閃出了一抹驚懼,他有一種錯覺,似乎自已只要還繼續糾纏,衛風會真的上來拼命!這個念頭雖一閃即逝,卻在他的心裡留下了永不磨滅的印象!
“衛將軍!”桓玄強作鎮定道:“你既爲外姑出頭,今日孔道之事可不與你計較,但望你莫要肆意妄爲,建康畢竟是天子腳下,我言盡於此,請你好自爲之!”說着,揮了揮手:“走!”
衛風深施一禮:“末將謹記南郡公教誨!”
親隨護着桓玄離開,院子裡空出了一小半,圍觀羣衆也紛紛作了鳥獸散,衛風給他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出於人類的天性,他們迫切需要把今日的所見所聞向外散播,尤其是某些也霸佔了太原王氏女子的親友們!
沒人會懷疑衛風履行諾言的決心,而桓玄顯然對打着的爲姻親出頭旗號的衛風拿不出太多的辦法!
謝混卻是擔心的看了眼衛風,提醒道:“衛將軍,今日你迎回世伯母固然可喜,但南郡公或不會善罷干休,你得小心提防,莫要有把柄落入他手。”
衛風鄭重的拱了拱手:“多謝謝中書提醒,衛某雖不惹事,卻不代表怕事!”
謝混點點頭道:“衛將軍既有定計,愚兄不多說了,好了,衛將軍請早點帶着世伯母回去罷,愚兄先走一步,告辭!”
“謝中書請好走,衛某留步不送!”在衛風的相送聲中,謝混匆匆而去,衛風這才揮了揮手:“把庾夫人請上,咱們趕緊回家。”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