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陵回來了,不過他可不是走回來的,而是被家僕給擡着回來的。
而此時大廳之中幾人,都是一臉笑意地看着廳門,無不都是在壓抑着內心的激動,他們在等着……
等着崔陵將好消息告訴他們。
可也就在這個時候,一聲淒厲的叫聲,響透了整個崔府。
“淼兒!”
淼兒是崔陵的乳名,而叫崔陵的人正是崔陵的母親範氏。
這一聲淒厲的呼喊頓時在崔家炸開了鍋,老爺子崔士賢更是拄着柺杖,就要往門外趕去。崔綸走過去連忙攙扶住老爺子,一行人表情各異地來到了庭院之中。
所有人心中都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可繞是如此在看到自己躺在地上的孫兒時,崔士賢還是身子一僵,死死握住手裡的柺杖,衝着一邊的家僕厲聲道:“說,到底怎麼了?”
老爺子出乎意料的鎮定,頓時安撫住了所有人的心,就連一邊的範氏,此時也是止住了哭泣。只是起身囑咐趕快去請大夫。
家僕哪裡受過這種待遇,眼看着老爺子的臉色越來越冰冷,只能低着頭細聲說道:“那秦家小子今日不知怎麼做出了一個大氣球,竟然就真的飛了上去,還……”
家僕的話還沒說完,一旁的崔綸也是直接打斷地問道:“他取到了青磚?”
所有人都盯着家僕,雖然他們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家僕點了點頭,示意沒錯。
“哈哈……”卻不想崔家老爺子在聽到這個之後,卻突然笑了起來。而後在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突然就丟了柺杖,整個人猛然向後倒去。
崔綸幾人連忙衝上去攙扶住老爺子,卻發現他眼睛緊閉,嘴脣也死死合在一起。
“請……請大夫。”崔綸哆哆嗦嗦地說了一句,整個人也是一臉悲切。
和崔家此時的巨大騷亂不同,麗正殿的李二也終於等來了房玄齡幾人。
他們來的時候,李二還在不停地踱着步,心裡也是五味雜陳。一聽有人通報說房玄齡幾人求見,李二是眼睛一亮,連忙讓阮詮把人帶進來。
“臣叩見陛下!”
李二哪裡還有閒心看幾個人給自己行禮,直接就揮揮手讓他們起身,開門見山地問道:“今日賭約如何,那秦小子的熱氣球可曾飛上麓嶽塔?”
看着李二如此激動,四人互相望了望,最後還是長孫無忌走了出來,衝着李二說道:“陛下,那秦小子當真飛上了麓嶽塔,崔家小子更是當場氣暈而去。崔家,敗了。”
崔家,敗了。
四個字一出,李二臉上頓時升起了一陣狂喜。這麼久以來,他一直被這些烏雲遮蓋,不論做什麼都會受到世家的牽制。可如今不同了,他贏了,他和崔家都知道贏的一方將會獲得什麼。
“哈哈,朕終於贏了。那秦家小子呢,把他宣進宮裡來,朕要親自問話。”
李二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秦澤到底有沒有完成自己的要求,他要的不止是打贏這場賭約,他內心更想要的,是讓秦澤狠狠挫一下崔家的士氣。
卻不想這個時候房玄齡卻是走了出來,衝李二施禮說道:“陛下得此良才,實在是我等幸事。可此子實在是太過聰慧,不論是蝗蟲軍糧,還是兵器打造,此子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改變着大唐。此事本來也是我大唐之福,陛下之幸。可聰慧之人必自封,想那德祖才智過人,能識孟德之法,卻誤人心,一根雞肋送性命。秦時通古,三歲能詩文,五歲可言國。弱冠輔佐秦王政滅諸侯、成帝業,卻念權心,勾結郎中今,毀他萬世基業。而今陛下得此良才,自當竭力扶正,藏之磨礪之,不可被其自誤。”
房玄齡此話說完,魏徵幾人也是紛紛起身附和。
幾人的這突然的話,也是讓李二一愣,可是稍微思索了一下。李二就明白了他們的意思,他們這是怕自己得意忘形。
聰明人都有一個缺點,那就是他們會仗着自己聰明,而做事不計後果。因爲他們的聰明會讓他們覺得自己能夠隨時退出。而這種過人一等的聰明加上帝王給的權力,只會讓他們變得肆無忌憚。
房玄齡口中所說的就是兩個極其聰慧的人,一個是德祖,也就是李修。仗着自己聰慧就揣度曹操心思,造成軍心動搖,可笑的是最後時刻他還在以“雞肋”來應付曹操的詰問,終究是難逃一死。
還有就是秦朝的李斯,也是聰慧之人,更是專研帝王之術,在嬴政還在的時候,尚且表現正常。可一等嬴政駕崩,就立馬夥同趙高,篡改遺召,毀了他秦王朝的萬世基業。
而如今秦澤又是一個聰慧的人,恐怕李二還沒有發現哪裡不對,但是以局外人身份的房玄齡幾人,卻是發現其中的不對。
那就是李二正在重用秦澤,甚至已經到了全心託付的地步,這一次和崔家的賭約,就是因爲一個秦澤而讓李二鋌而走險。
這非常可怕,因爲李二的野心配合秦澤的聰慧,會變得肆無忌憚。秦澤就像是一片廣袤的草地,而李二就是草地上的一把火,如果哪一天李二放鬆了警惕,任由自己的野心膨脹,這把火絕對會燒燬天地的一切。
房玄齡他們幾人害怕,害怕因爲秦澤的存在,李二的野心會全部爆發出來,會變得肆無忌憚,會變得不加節制。
其實秦澤應該爲自己而高興,因爲他這麼久一來的裝傻,終於是有了成效。所有人都認爲他只是一個聰明人,而且一個沒有野心的聰明人。
就像那片野草地,沒有人去點那把火,他就永遠也燒不起來。
房玄齡幾人的話就像是一盆冷水,狠狠地澆在了李二的腦袋上,也是這個時候他才冷靜下來。的確就和他們所說的那樣,這一次秦澤的勝利給了李二極大的信心,讓他有一種可以從此擺脫世家的衝動。
這是極其可怕的,大唐要是沒有這些世家,絕對會陷入混沌之中……
“此事是朕過於魯莽,還需從長計議。”說這話的時候,先前李二臉上的狂喜已經消失,轉而又恢復了以往的淡然。
“此次賭約崔家輸敗,你等定要把握此次機會,將那些朝綱中的害羣之馬統統剔除。想我大唐基業還未堅固,此等世家子弟卻已吸附而上。此等並無真才實學之人,定要統統剷除。”
崔家輸了可輸的不僅僅是臉面,還有就是話語權。以往李二要是想要除掉那個害羣之馬,那羣世家的人總是會出來制止。李二哪裡不懂他們的意思,這滿大唐的三省六部裡面,哪個沒有他們崔家的人。
這一次不同了,他就不信這一次他們崔家還有臉再出來阻攔。
秦澤終究還是沒有被叫去麗正殿,這點秦澤倒是無所謂,他絲毫沒有感到一點的不痛快,相反還有點高興。
這個時候去找李二邀功,那可就純粹是找死,所以秦澤很樂意李二能夠直接忽視自己。
可事情的發展還是出乎了秦澤的預料,這一切都因爲崔家的一件大事而改變了。
崔士賢一病不起,當晚就病重臥牀,估計再過個幾天就要駕鶴西歸了。
這個消息還是秦澤在第二天得知的,而消息的來源,則是圍在他門前的幾十個世家子弟。
是的,第二天一大早秦澤還在睡夢中的時候,就被門外的喧鬧聲給吵醒了。算起來這也是他第二次被人堵在家裡,只不過這一次對方明顯沒那麼好對付。
圍在他門外的都是讀書人,而在大唐這個年代,所有的讀書人都是含着金湯匙,那可是金貴的很。對付普通的百姓,完全可以上報縣衙,讓不良人過來驅趕一下就可以了。
可讀書人不一樣呀,沒看到那些不良人和捕快都是立在一旁,根本就不敢去碰這些傢伙。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把他們看得金貴,就比如在秦澤看來,這些傢伙們也不過就是運氣好,生在了一個好的家庭裡,不然也窮的讀不起書。
而二虎在秦澤教導下,也早就在心裡改變了對讀書人的看法。就比如現在,不論那些讀書人如何嚷嚷,二虎都是拿着他那把掃帚,自顧自地掃着門前。
那些讀書人見吵了這半天,不僅正主沒有出來,這和家僕也是這麼蠻橫,當下就有一人挺身走出,對着二虎就說道:“你家少爺呢,快些讓他出來。”
二虎聽了這話,卻是悠悠擡起腦袋瞥了一眼對方。而後又低下頭,懶洋洋的說道:“若是有請帖自會放你進去,若是沒有請帖就乖泰地拜見我家少爺。”
“你……”
那讀書人也沒想到一個小小下人確實如此蠻橫,當下就氣急敗壞地看着二虎,張嘴就說道:“相鼠有皮,人而無儀。”
這是《詩經》裡面的一篇,這人故意只說了前半句,咋一聽之下也沒什麼。
可若是把後面的加上就不同了,因爲後幾句是“人而無儀,不死何爲?相鼠有皮有齒,人而無止。人而無止,不死何俟。相鼠有皮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胡不遄死?”
其實也就是說二虎無禮,連老鼠都比不上,怎麼會有臉面還存活於世。但他只說了第一句,二虎自然是聽不懂,但是看到其他人都是大笑的樣子,也明白這傢伙是在嘲笑自己。
當下揮起掃帚,就開始用力掃起來,直接將所有灰塵全部給掃在了那些讀書人身上。
“你……”
一羣讀書人連連後退,卻是也避之不及,當下一個個指着二虎,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
“你什麼你!”
也就在這個時候,秦澤端着刷牙的杯子走了出來,嘟嘟囔囔地說了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