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王掌櫃的大手一揮,那名小二也是如同打了雞血一般,屁顛屁顛地就又攀上屋頂,又是打開了一副對子。
這聚合樓的五副對子,秦澤也是打聽過。五聯各不相同,也各自代表着一個種類。
就比如秦澤剛剛對出來的那副對聯,就是是典型的拆字聯。在對聯中也屬於比較簡單的一種,而剩下的四副就分別是:數字對、疊字對、諧音對以及最難的同字異音對。
幾乎涵蓋了目前所有的對聯種類,可以說這五副對子的難異程度,也是依次遞增的。
那小二攀上屋頂,再次挑開一副對子,正是那數字對。
所謂的數字對就是上下對子之中,都要帶走對應的數字。而這一次聚合樓的數字對,顯然是非常難的一種。
只見上聯寫的是:童子看橡壹貳叄肆伍陸柒捌玖
這副對子的高明之處就在於,將數字基本用盡。一般來說這數字對,都是壹對個,貳對十這樣的。可這副對子難就難在,直接用了九個數字,想要用以前的方法顯然是不行了。
秦澤擡頭看了看對子,心中已然有了下聯。他以前看過類似的對子,用在這裡卻是剛好能夠對上。
那邊的衆人也都是直直地望着他,都在等他開口。
崔陵也是皺着眉盯着秦澤,雖然他也認同秦澤有些本事,但是他卻不認爲秦澤能夠對出這聯。
被衆人這麼盯着秦澤也是不慌,臉上依舊洋溢着笑意。只是一雙眼睛看着崔陵,然後在衆人的注視下,又輕輕擡起腳,往上踏了兩步。
“先生講命。”
“哼。”
秦澤此話一出,卻是那崔陵先冷哼了一聲。
“童子看橡你對先生講命,我倒要看你怎麼往下接。”
不僅是崔陵這般想,就連一旁的王掌櫃也是皺着眉。因爲他實在想不出來,這先生講命怎麼和數字有關係。
現在的秦澤最不怕的就是崔陵的嘲諷,因爲他現在越是嘲諷自己,等下他就越是尷尬。
“哈哈,崔公子此話可是有何高見?不妨說出來,也好讓大家開開眼界。”
嘴上這麼說,其實大家都知道,崔陵根本就對不出這對子。他要是能對出來,這對子也就不會放這裡兩年了。
“我雖然才疏學淺,無法對出。可就憑你先生講學四個字,我就不信你能對出。”
崔陵依舊不依不饒,彷彿看到了機會,準備好好羞辱秦澤一番。
的確這先生講學四個字雖然對上了童子看橡,可這下文可就沒那麼簡單。
衆人齊齊望向秦澤,都是等他接下來的話。就連三樓之上的李詩韻,此時也是豎起了耳朵,靜靜地聽着。
秦澤搖頭做出惋惜之色地看了一眼崔陵,而後緩緩擡起腳,又是往上踏了兩節臺階。
“先生講學甲乙丙丁午己庚辛壬癸。”秦澤輕聲吐出全部下聯,而後又是看着崔陵,再次問道:“不知崔公子,可有何見解?”
“……”
崔陵哪裡來的見解,秦澤這下聯對的不可謂不妙。這壹貳叄肆伍陸柒捌玖對甲乙丙丁午己庚辛壬癸,如此對法簡直就是出神入化。可偏偏以前他們從來沒有想到這裡。
這會的崔陵還哪裡來得臉面去開口,一連兩幅對子下來,讓他整個顏面掃地。
和崔陵的窘態不同,那邊的王掌櫃衆人都是拍手叫絕。王掌櫃更是又揮筆起書,將秦澤這對子寫下,而後又掛在了屋頂之上。
這一下再也沒有人敢輕視秦澤,這個突然出現在長安的毛驢公子,在今天一連對出兩幅絕對,如此才識如何讓他們如何敢輕視。
秦澤對完這聯卻是依舊站在原地,王掌櫃也是懂得他的意思,又命人打開了下一聯。
這一聯是疊字聯,上聯是:天近山頭行到山腰天更遠
秦澤又是嘿嘿一笑,然後擡步……
依舊兩個臺階……
輕聲道:“月浮水面”
而後照例盯着崔陵看一會,等到看得舒服了再擡腳往上走兩步,將對聯補齊:“月浮水面撈到水底月還沉。”
一聯對完又是惹得衆人一陣叫好,而秦澤則又是笑着問崔陵:“崔公子可有何見解?”
如果眼睛能夠殺人的話,秦澤現在估計已經被崔陵給千刀萬剮。明知道秦澤是在羞辱自己,可是他卻說不出一句話。畢竟這是他自找的。
“清風滿地難容我,明月何時再照人。”
第四聯秦澤依舊不緊不慢,擡步上了臺階,嘴裡也輕聲將對子補齊。
末了,依舊問一句崔公子怎麼看。
惹得崔陵羞愧難當,一連四幅對子對完,秦澤已經來到了樓梯盡頭。而後十分誇張地擠進了崔陵和王雨曦之間。
那王掌櫃將所有的對子寫完,也是喜不勝收。擡頭往了一眼屋頂對子,發現還有一幅沒有對完。當下心裡不由就有些遺憾,有心向秦澤請教,又怕這最後一聯難倒秦澤,讓他落得個功敗垂成。
秦澤雖然在盯着崔陵,可是也發現了王掌櫃的臉色,當下也是笑着道:“王掌櫃莫要擔心,得到下次小子再來這聚合樓吃飯時,就把掌櫃的最後對子給開了。”
他這話一出,圍觀的衆人又是炸了鍋。先前他們都被秦澤的四幅對子吸引,無不是覺得他是文曲星下凡,乃是真正的神人。
可如今秦澤一提起這個,他們這纔想起來秦澤對這對子,爲的就是幾頓飯。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人羣中一人搖頭嘆息。王掌櫃也是一臉尷尬,不過這是他聚合樓的規矩,遇到秦澤這個異數,他也是沒有一點辦法。
這邊秦澤擠在了崔陵和王雨曦之間,看了看崔陵一副看不見自己的樣子。秦澤又把腦袋歪向了王雨曦。
“雨曦姑娘,覺得在下對的如何?”純粹就是沒話找話,當然再刺激刺激崔陵也不是不可。
王雨曦哪裡不知道秦澤的意思,聽了他的這話,眼睛卻是在崔陵和秦澤之間來回遊蕩。
秦澤這四幅可以說能夠讓整個長安的士子們,都爲之汗顏。就連王雨曦也是不禁對他刮目相看,心裡想着原來還覺得你是一個無賴,可不想着竟有此等才識。
想到這裡她就覺得自己的袖口燙得發緊,而那裡面放着的正是那根兔肩紫毫筆。
“不過是僥倖罷了。”王雨曦知道秦澤這是在向自己炫耀,自然是不會給秦澤好臉色。
秦澤聽了這話也是不急,反而嘿嘿一笑,衝着王雨曦就說道:“要不,我把最後一聯給僥倖了,你也讓我僥倖一次?”
“呸!”
王雨曦小臉一紅,哪裡聽不出秦澤話裡的意思。直接就衝着他啐一口,一雙眸子裡滿含嗔意,看得秦澤又是一陣心猿意馬。
見王雨曦只是啐了自己一口,秦澤也是一喜。他一直拿不準王雨曦的態度,此時見這般樣子,心裡也是有了大概。
這下他就更加不慌了,萬事俱備,也就只欠東風了。而現在他的東風正在從樓下往上走。
孫方是勝業坊的一個乞索兒,他先前是藍田縣人,只應家中受了蝗災顆粒無收,便來到了長安成了一名乞索兒。
本想着混過災年就再回鄉下,卻不想這孫方竟然喜歡上了做乞索兒。雖說有時候會吃不飽,但是每天躺在草地上看天空,才讓他覺得這纔是真正的生活。
當然這只是他的看法,在秦澤看來這純粹就是懶得動,卻偏偏還說的這麼清新脫俗。
三天前突然有一個少年找到自己,二話不說給了自己二十個銅板,說請自己幫個忙。說是讓自己在長安散播消息,就說崔家現在只認那什麼兔肩紫毫筆,誰要是得到這支筆就能嫁入崔家。
這個忙根本就不算什麼,只用了兩天,他的那幫兄弟們就把這消息傳了個遍。
而今天那位大人說話了,要請他們來那聚合樓吃飯。聚合樓是什麼地方?
那裡的一頓飯,他們要一年都不一定能夠進去吃一頓。所以他們早早洗了澡,洗了衣服,一個個把自己拾掇的乾乾淨淨。
他們可是要去聚合樓吃飯,這點衛生還是要講的。
此時他們十二個人進了聚合樓,正準備坐下。那位大人卻說錯了錯了,竟然又將他們往二樓領。
這一下宋方突然就覺得自己嘴裡有些發乾,二樓呀?那可不是尋常人能夠上去的,以前他們在這裡乞討,就看見過縣令大人上去過。
可如今他們竟然也上了這二樓,宋方整個人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他回頭看了一眼一向自持老實穩重的周娃子,卻發現對方也是一臉的震驚。
宋方有些想笑,卻是怎麼也笑不出來。
等他們到了二樓,二虎卻是依舊沒停,又把他們往三樓領。
這一下不要說宋方了,沒有一個人敢往上走,一個個都是杵在那裡一動不動。
圍觀的那些人本來看見這些乞索兒上來,都準備躲開,畢竟他們身上總是有一種味道。可今日一見卻發現,對方雖然穿的破破爛爛,卻也是乾乾淨淨。尤其是身上,更是看不到一點污垢。
這還是自己平日裡看到的乞索兒?
“都愣着幹嘛,上三樓呀。”
一邊的秦澤見他們止住身子,也是開口催促道。
這羣乞索兒都是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把目光看向了周娃子。畢竟他說自己曾經在縣令家裡做過下人,見過無數達官貴人,雖然做了乞索兒,可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乞索兒。
可今日這周娃子自從進了這聚合樓,就如同老鼠見了貓一般,畏畏縮縮的樣子真是惹人發笑。
最後還是宋方起身,對着秦澤施禮說道:“我們都是粗鄙之人,實在是不能上這三樓。”
“哪來的這麼多廢話,趕緊麻溜兒地上來,再不上來這頓飯我就不管了。”
秦澤一張口,頓時就顯得比宋方還粗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