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合樓的樓梯是那種直梯,沒有說什麼分成兩段。秦澤對完一副對子,人已經向上走了四節臺階。
而那崔陵卻是站在三樓入口,離秦澤也不過十幾節臺階,秦澤故意每次只上兩節臺階,就是要好好出一口惡氣。
此時的王掌櫃在聽完秦澤的對子之後,也是大喜。直接就忽視了一邊的崔陵,立馬就吩咐人拿來紙筆。立馬就揮舞起來,等到他寫完打開一看。正是秦澤念出的下聯。
“東西灑人東兩點西三點,切刀分客橫七刀豎八刀。”王掌櫃卻又是念了一通,臉上的喜意就越發的濃厚。
再說那三樓之上的李詩韻,此時也是用手蘸着茶水,芊芊細手雲擡指,就在案面上寫下了這副對子。嘴裡也是輕輕唸了起來。
一旁的丫鬟小梅雖然不懂得對子,但是看小姐這一臉的沉醉,也是臉上一喜。
“切刀分客橫七刀豎八刀,橫着的七刀爲切,豎着的八刀爲分。”李詩韻望着那副對子,也是不由地讚歎一聲:“他還當真是有大才,如此對子也能被他想出來。”
丫鬟小梅聽了也是眼睛一亮,連忙就衝着李詩韻開口說道:“小姐,這秦公子也是才識不俗,端是和小姐有些般配。”
“是嗎?”李詩韻聽了小梅的話,很出奇地沒有反駁,彷彿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只是低身呢喃了一句。
“是的,是的。”小梅也是見機附和說道。只不過李詩韻顯然又進入了恍惚之中,卻是根本沒有聽見小梅的話。
和李詩韻這邊的壓抑不同,二樓之中已經爆發了一陣陣叫好之聲。那王掌櫃也是一個閒不住的人,得了好對子立馬就讓人給掛了起來。
完全沒有注意到一邊崔陵的臉色已經由通紅變得鐵青,這會估計整個人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旁邊的王雨曦此時看到崔陵這樣子,又看看樓梯下面不停衝着自己使眼色的秦澤,當下就沒忍住“噗呲”一聲笑出來。
這一聲頓時也讓秦澤鬆了一口氣,他還真以爲這小娘子是生自己的氣。現在看見王雨曦這樣,心裡也是有了大概。
那王掌櫃見對子掛好,這纔想起秦澤來。連忙幾步就要來請秦澤上三樓,不過卻被秦澤給一口回絕了。
“王掌櫃在下已經對出了一副對子,可否給一桌酒食?”
此話一出那些圍觀的人也是面面相覷,都是在心裡狠狠鄙視了秦澤幾句。
合着弄了半天,還是爲了一頓飯。
王掌櫃也是一愣,還以爲秦澤是在打趣自己。連忙就衝着一邊的小二吩咐道:“去將店裡最好的吃食拿出來,今日我要好好款待一下……”
說到這裡王掌櫃卻是說不下去了,因爲他發現他根本不認識秦澤,這說了半天的話,他也是一句一個公子的稱呼。
這個時候圍觀中顯然有人是認出了秦澤,一把就指住了秦澤說道:“這不是毛驢公子嗎?”
“哎呦我去!”秦澤聽了這話,也是一臉鬱悶。回頭就瞥了那人一眼,心想本少爺好不容易裝一次,你小子就不能給個面子。
有人這麼一說,其他人也是紛紛反應就了過來。當下就毛驢公子毛驢公子的叫了起來。
這一下秦澤好不容易營造的高大形象頓時崩塌,好在那王掌櫃也是機靈,連忙就衝着秦澤行禮問道:“敢問這位公子尊姓大名?”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毛驢公子秦澤是也。”秦澤也不反駁,別人取笑他,他反而當做看不出來。
“你說我是毛驢公子,我就是毛驢公子,反正難受的不是我自己。”秦澤心裡這麼向着,眼睛卻是看向前方的崔陵。
可不是嗎?
他堂堂長安三大才子,都對不出這對子,卻被一個毛驢公子給對出來了。所以說嘲笑不可怕,誰輸誰尷尬。
“秦公子還是快快來着三樓,可莫要在衆人面前嘲笑在下呀。”王掌櫃說着話,也是爲了給崔陵一個臺階下。同時又何嘗不是出於對秦澤的一種愛戴,不希望他和崔陵鬧得太僵。
可沒想到秦澤卻是搖搖頭,腳下卻是一步不動地說道:“王掌櫃在下今日前來,也是答應了要帶朋友來聚合樓。所以還請王掌櫃不要見怪。”
說着就衝二虎使了一個眼色,對方也點點頭,就下了二樓去請秦澤的朋友了。
秦澤的朋友是誰呢?
這點王掌櫃不知道,在他看來肯定也是讀書人,能夠讓秦澤結交的,他自然也是願意以禮相待。
只是……
很快一名小二氣喘吁吁地從樓下跑來,一臉驚慌失措地看着王掌櫃說道:
“掌櫃的,樓下來了一大羣乞索兒,說是有人請他們吃飯。”
這話一出衆人也都是一愣,隨即又都把目光看向了秦澤。同時心裡也有了一個不好的想法。
“秦公子,這~”王掌櫃看着秦澤,試探地開口說道。
“我朋友。”秦澤十分自然地點點頭,一副理應如此的樣子。
王掌櫃臉部明顯抽搐了一下,顯然也是有些不能接受。不過話是自己撂出去的,他也不好說什麼。
就轉頭看向小二說道:“把他們請上來吧。”說着又看向秦澤笑道:“不知秦公子是打算在二樓宴請朋友還是在三樓?”
雖然王掌櫃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但是他還是希望秦澤能夠打消把他們帶到三樓的想法。三樓接待的人可都是一些有名的才子佳人,要是突然進去了這些乞索兒,豈不是有些有辱斯文。
秦澤自然知道王掌櫃的怎麼想的,只不過這事由不得他呀,是崔陵要在三樓吃飯的,秦澤自然也是要跟上去。
不過他也知道這樣實在有些過分,想了想卻是想起了宋朝一位僧人的詩,當下也就吟唱道:“草鞋破衲傍禪扉,日出上街夜靜歸。豬骨未將窮腹鼓,風蟲偏效落花飛。莫向王侯門外過,一聲狗吠張狐威。王掌櫃小子粗野慣了,今日也是與這乞索兒合得來,才升起了宴請之意。我既已開口,實在是不好反駁呀。”
那王掌櫃本來還是猶豫,卻是聽秦澤這一首小詩。也是愛詩之人,當下眼睛一亮,豪情大發,哪裡還理會其它。大聲笑道:“好一句豬骨未將窮腹鼓,秦公子好詩情呀。今日就衝秦公子這首詩,這人我也請了。”
說着就對着一邊等候的小二擺擺手,讓他去請那些乞索兒上來。
卻不想小二卻是面露難色,等到王掌櫃一問才知道,那下面足足有十二個乞索兒,這一個兩個也就罷了,若是多了……
那些圍觀的人此時也是來了興致,紛紛擡頭往樓下看去。果然樓外站了十幾個衣衫襤褸的乞索兒,這會也是人多的時候,這聲勢一出頓時聚合樓外就聚了不少人。
這個時候王掌櫃也是反應了過來,忽然想起這幾日酒樓周圍莫名其妙多的乞索兒,當下就意識到,這根本就是秦澤一早就計劃好的。
“秦公子,實在是聚合樓的規矩,這最多也只能帶四個人。所以……”這話還真沒說錯,三樓的桌案都比較精緻,一桌最多也就坐四個人。這一下子來十二個,實在是有些太多了。
秦澤也知道對方的心思,當下又是擡頭望向了屋頂的對子,略微一沉吟就開口說道:“既然一次只能四個人,那就勞煩王掌櫃再開三副對子。”
“什麼?”
不要說王掌櫃了,就連樓梯上的崔陵也是一愣。秦澤這話說的何其猖狂,就好像這對子是他家的一樣,說對就能對出來了。
一旁的王雨曦也是一愣,微微歪着腦袋看着秦澤,也是想不出來這傢伙到底在想些什麼。
“嗯,還請王掌櫃給在下一個機會。畢竟這樓梯在下可還沒有上去呢。”說着秦澤就笑笑指了指腳下的樓梯。
他這話一出其他人頓時反應了過來,這纔想起來剛剛他每念半闋,就往上上兩節臺階。
“秦公子這又是何意?”秦澤的做法已經讓圍觀的人看不懂了,人羣中一人也是開口問了起來。
秦澤聽了也不急着回答,而是擡頭看着臉色鐵青的崔陵,淡淡地說道:“小子今天不才,倒想看看究竟要何等詩名,才能上這三樓。”
“額~”
這一句話說的圍觀的人啞口無言,也都是明白了,這傢伙今天除了爲了一頓飯,還爲的就是想要嘲諷崔陵。只不過人家的嘲諷是憑藉真材實料,沒有半點虛假。
那立在樓梯上的崔陵,此時也是死死盯住秦澤,眼色變得愈發的冷清。他忽然又想起了當日在那芙蓉湖上,秦澤轉身跳入湖中留下的那句話:“崔公子相信我,你什麼也得不到。”
有心想要反駁幾句,卻是怎麼也張不開嘴。
看到對方這一副吃了屎的表情,秦澤心情那叫一個好。而這個時候王掌櫃也是徹底被秦澤的這番話給點燃了激情,當下大手一揮道:“好,今日王某就陪秦公子揮霍一次,哪怕這聚合樓從此被士大夫取笑,就衝着秦公子的小詩,今日我也要打開這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