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
與西北的冰封天地不同,海南依舊是溫暖如春夏的美好。
朱和英跟徐行一樣是教育局長,他這個昌化的教育局長還只是一個縣級,但是看朱和英出入之做派,四輪馬車,前後辦事員,這架子比酒泉的知府都要大。
朱和英一點都不在意昌化的老縣學,他的思想和徐行是兩個極端,目光早就從縣學轉移到新學,甚至已經看向了本地適齡兒童的入學率,看向了本地貧民孩子的受教育水平。這將是未來教育系官員出政績的兩大法寶!
今天他來到縣學的學田視察,完全是走馬觀花,人坐在馬車裡能不下車是絕不會讓兩腳沾地。
昌化縣學的學田並沒擴大,還是原先的五百畝。不過這五百畝田地已經不完全種糧食了。昌化作爲海南經濟的支柱產業之一石祿鐵礦的所在地,在這裡居住的工人和勞動力,其密度就是瓊州府城都無法相比。而且石祿港口的開闢也讓昌化本地的發展有了無比的推進力。
縣學就在昌化老舊的縣城裡,學田在縣城外,靠近石祿港口,用這樣的好地種糧食,效益比不得種蔬菜瓜果的十分之一。
所以,邊看縣學在學術、課程上還抱着前清時候的老一套,在學田利用上可是與時俱進。瓜果蔬菜,一年的收入比縣裡的撥款都要多出幾倍。所以縣學雖然不被朱和英重視,但自身經費和耗用上是充裕的。
朱和英最後看了一眼學田北頭那片院子,一間間的大瓦房,透亮的很。裡面有曬場、有廁所、有牲口棚還有水井,一應生活設施不但應有盡有,而且佈局的很是合理。使用之方便都是前清時候昌化之地不能想象的。裡頭住的是學田的佃戶,一共有十幾家。
馬車咕嚕咕嚕的往前走,路上遇到了一輛舊式馬車。拉車的老馬老的都要掉毛了,車上裝着兩個封着蓋子的大木桶。遠遠得飄來一股說不清楚的氣味。朱和英立刻捂住了鼻子,他知道那玩意兒是什麼。
……
就在朱和英視察老縣學的時候,他並不知道,一個英國人已經來到了昌化五所小學之一的石祿鎮小學。
艾布特來到遠東已經有五個年頭了,但他一直都呆在香港。他所在的洋行,每年最大的對華交易除了原先的鴉、片以外,就是把秦軍生產的自行車、三輪車等運去南洋和更遙遠的印度。
他這次來海南,是因爲他聽說中國人在海南種植的橡膠成功了。這已經是海南橡膠園的第三個年頭。橡膠樹苗的成活率還在97%以上,這當然是成功了。
而如今的橡膠又是高檔自行車、三輪車等必需品。艾布特所在的洋行在對華的鴉、片貿易被徹底斷絕以後,車行貿易就成了洋行的一大支撐點,是必須要重視的。
所以艾布特來到了海南,來到了昌化。因爲昌化的橡膠種植是整個海南第一位的。
作爲一個往昔的鴉、片販子,艾布特對眼下的中國政府是萬分反感的,他更不願意接受中國如今的地位。
英國人在阿富汗的形式十分的不妙,中英即將開啓新一輪的談判。
艾布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幾年前還是一羣‘豬玀’的中國,現在竟有了跟英國人討價還價,有了要英國也必須尊重其利益的資本。這是何等的諷刺啊!
在參觀種植園後回來的路上。艾布特路過了石祿鎮的小學。這個鎮子是非常在繁華的,以艾布特的眼光看,石祿鎮街面的繁榮比之昌化縣城都要勝過一籌。
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的強大,離不開知識的傳承和傳播。艾布特走進了石祿鎮小學。小學的校長見到一個洋人來參觀,還非常高興的派人給艾布特做引導。
“起立!”
“老師好!”
“同學們坐下!”
艾布特來的很是時候,他完整的看到了小學上課的全過程。這個石祿鎮小學只有四年的歷史,所以他們只有四個年級段,最高年紀更是隻有一個班二十多名學生。
但他們是昌化這片古老土地融入新時代的種子,是海南未來的精英和骨幹。
簡陋的白坯木,簡陋的教師,講臺上的老師最大不超過三十歲。穿着藍色的土布短裝。新式小學的老師很少有穿漢服的,雖然他們家中肯定都會有漢服。但在平日上課時候。那絕對都是短裝。
班級裡雅雀無聲!這讓艾布特對於這所小學有了第一個印象,紀律嚴格!
這所學校裡面沒有女老師。班級裡沒有女學生。
在中國,女老師就像女公務員,商場女職員,教育系統的女校一樣稀少。中國正在改變,但一步邁不過兩千年的束縛。中國需要時間。
這所小學的教師象極了後世天朝不發達地區的鄉村小學。簡陋的白色石灰牆面,木製的窗戶,沒有油漆的白坯課桌椅。連教室後面那塊專門用來出黑板報的那塊簡陋的黑漆木板也那麼的神似。
艾布特還看到教室四面掛着畫像和宣傳語,那是中國的名言名句,但他不認得。他只能認識其中的幾個中國字,根本連串不起來。
當這一節下課後,鈴鐺敲響,艾布特驚奇的看到一個穿着秦軍陸軍制服的人出現在了學校的操場上。
他走上幾步剛想打招呼,但陪同他的人和這個學校的老師阻止了他,並示意他不要講話。因爲下面是每天上午下午各一次的課件會操。
操場設施簡陋,但面積寬廣。還有一座旗杆臺,高聳着十米高的木質旗杆。
艾布特下一刻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他不敢相信的揉着自己的眼睛,上帝,自己看到了什麼?那每一間教室的門口都出現了排成雙列縱隊行進的學生。一個班就是一個縱隊,猶如一條一條長龍,整齊不亂的着向操場中央而來!
各個班級的縱隊由班長帶隊,一隊一隊的向操場上齊步前進,所有學生按照班長口中口號的節奏行進。步調一致,隊形整齊。看上去完全是一支縮小版的軍隊。
其中一個班級的排頭學生高舉着一面紅色的三角旗——艾布特不知道這是什麼。但他身邊的洋行貿易伙伴和老師卻知道,這是每週紀律總評分優勝的錦標旗。獲得的班級可以在本週內獲得一次改善伙食的機會。
每個班級按照一定的路線行進。行進中的各班級縱隊從東西南北四個方向進入操場,隊伍在進入操場後合併成一個不怎麼規整的方陣。之所以不規則,是因爲每個班級的人數有多有少。
艾布特震驚的看着操場,接近二十個班級在同時運動,那麼多縱隊,而且是多方向的行進,竟然可以在操場和道路上彼此交叉行進,而不相互碰撞扭到一塊。就是香港的駐軍也打不到這種水平吧?
雖然英軍在經過針對性訓練以後,肯定能達到這種成都。但眼前的這些人只是孩子。他們最大的可能才十一二歲,小的才六七八歲。
“這是一支軍隊!”艾布特在內心裡高呼着。歐洲的陸軍可剛剛從排隊槍斃的時代走出來,對於歐洲人言,隊列的整齊與否就能代表一支軍隊的水準。眼前的這一切如何能讓艾布特平靜的下來。
所有的新式學校實行的都是準軍事化管理,學生有體育課。從上學之初就開始操練他們的隊列,就像原時空中的那樣,日積月累,每個學生都會被操的很成熟。
列隊、齊步走、齊步跑、站軍姿,就是剛入學的一年級學生,幾個月操練下來,現在也很像模像樣了。
如果是中學,開學前還會有一場軍訓。條件允許的話,還會拉到附近駐軍營地來次實彈射擊。
艾布特如果是到了漢中、廣西,秦軍的老根據地,看到那裡中學生的會操水準以後,跟定會高呼這是軍校。
“第一套廣播體操!預備……”
隨着喇叭裡的口令,“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
幾百人跳起了廣播體操,瞬間就把剛纔艾布特內心受到的震撼給沖淡了不少。這裡畢竟是普通小學校,不是少年軍校。
下午放學,艾伯特婉拒了校長吃飯的邀請,自己在學校門口看着一個個孩子排着整齊的隊伍走出校門,然後等候的家長從老師手中接過孩子。黑壓壓的一大片人以飛快的速度四散而去。
學校門口的人羣說話聊天,很鬆散,但鬆散之中也有一種紀律的約束。
艾布特內心裡悵然若失。中國新政府剛剛成立三年,如果這個時間變成三十年,如眼前這樣的還是遍佈中國大地,這個國家的戰爭底蘊實在雄厚的無與倫比。艾布特很清楚中國龐大的人口基數的。
一旦全國動員,來一場決定命運的國戰的話,那代表的會是以‘千萬’來做單位的龐大軍隊。
艾布特無聲無息的來到昌化,又無聲無息的離開了昌化。一切都似乎沒有變化。唯獨艾布特身邊的人知道,艾布特一趟海南之行以後,整個人猛地一下不再蔑視、輕視中國了,而轉變成了種赤果果的敵視!
艾布特成爲了‘黃禍’論的堅定支持者之一。認爲中國是比美洲對舊大陸更具威脅的存在。這算是‘中國威脅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