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是個很悲催的皇帝,歷史上的光緒元年正月,也就是在光緒皇帝改元建號的第一個月,英國駐華公館文員馬嘉理夥同英軍上校柏朗帶領一支近二百人組成的隊伍,不經允許,擅自越過中國邊境,侵入雲南騰越地區的曼允。馬嘉理率領探路隊不但開槍打死當地羣衆多人,還揚言要進攻騰越城(今騰衝),被當時的雲南騰越參將李珍國堵截,最終當地的景頗族等百姓擊殺了馬嘉理和其四名中國隨員。
於是光緒皇帝的皇帝生涯,就在這一場清政府屈辱的再次退讓當中開啓了一個晦氣之極的壞頭。
當時的清政府正準備用兵新疆,甘陝剛剛平定,國庫空虛,可以說自身還處在一個十分乏力的階段。清廷面對英國人的強逼的時候,退讓軟弱,賠款道歉開放通商口岸,簽訂了不平等條約,懲處雲南當地的官員也就不難理解。
但這一切在這個時空變得沒有了。西北亂局的早早平定給滿清省去太多的錢財和元氣了,就算雲南那裡沒有石達開,沒有太平軍,英國人要想在西南給清政府上眼藥,也要三思而後行。
這兩年俄國和奧斯曼帝國都在蠢蠢欲動,明眼人都能夠看出來,就在這兩三年裡,第十次俄土戰爭就要爆發了。在我大清的西北,一部分俄軍被掉到了高加索山區,新疆防務壓力大減,滿清在北疆、西疆幾乎沒有了威脅。董福祥積功升任烏魯木齊提督,麾下士兵幾經整編,現今已經有二十個步兵營頭。三個炮營和兩個騎兵營頭,實力接近一萬五千將士。再加上清軍其餘部分的駐兵。以及新疆本地貴族的兵力,新疆一地就有過四萬人的步騎。如今已然不再需要去考慮新疆的安危了。
英國政府對清政府的政策,就如荷蘭人一樣,隨着清政府實力的增強,也在進行着不停的改變。
劉暹一直等到正月底,也沒聽到關於‘馬嘉理案’這四個字任何的風聲攢動。同時在英國的傳統實力範圍東南沿海一帶,也沒聽到有其他的什麼事件發生。
二月初二,準時的,揚威號、振威號兩艘鐵甲艦,連同福建船政水師的揚武、海靖兩艦。後者是運輸兵船,以及廣東水師的鎮濤、澄清兩艘小噸位的蒸汽炮艦,共六艘艦船,揚帆,向着南方的海洋直直駛去。
這支混合艦隊打的名號是巡視南海,很合理,很正常的一個藉口。爲了不從根子上就刺激到英國人,劉暹在艦隊出發之前還特意購入了上百個石碑,上面刻着彰顯中國主權的文字和年月日。不過這只是障眼法。這支艦隊往南面去,那就是爲了給西婆羅洲上已經起兵拿下了東萬津的樑路義、韋昌俊等人撐腰。
艦隊身後就跟着兩艘英國人的鐵甲艦,劉暹的想法並沒有瞞過駐香港的英國總督堅尼地。就在半個月前,西婆羅洲蘭芳公司的大本營坤甸突然爆發了一場政變。樑路義這個剛剛冒出頭角不過年餘的人。帶領荷槍實彈的數百士兵,是的,那是士兵。一舉拿下了整個坤甸,掌控住了議事廳。
蘭芳公司現任甲太劉阿生、其子劉亮官、劉恩官。女婿葉湘雲等被一網成擒,兩族成年男丁全都給砍了腦袋。劉系中堅的十多個家族也被連跟拔起了大半。一些落網餘黨起兵與樑路義、韋昌俊對抗,被韋昌俊帶領自己訓練了半年多的士兵們,輕易蕩平。
軍情處滲入東萬津兩年的時間,其中諸多諜報人員和觸角,別看樑路義是坤甸站的站長,也根本不清楚。畢竟整個西婆羅洲上不止一個坤甸。兩年時間的探訪,加上樑路義等本地人提供的情報,當義軍暴起的時候,樑路義、韋昌俊手中拿着的是絕對詳細詳盡的蘭芳‘漢奸’表錄。有心算無心,樑路義發難的正月十六又是議事廳開會的日子,所以戰鬥一開始,劉阿生一系的魁首、中堅就幾乎被一網打盡。
開始的頭幾天裡,東萬津殺人殺的人頭滾滾,在樑路義、韋昌俊手下至少報銷了上千條人命,還扣押起了兩三千人。劉阿生和他的黨羽,也就是蘭芳公司漢奸力量的中堅,被完全剷除。
而這個時候,巴達維亞的印荷士兵,大約兩個營的兵力才匆匆的被集結起來,然後送到了砂撈越。
詹姆士.布魯克,也就是砂撈越布魯克王朝的開創者,這個時候已經死去多年。他的繼承人查爾斯.布魯克對於荷印軍隊的到來是十分歡迎的,北方的蘭芳公司叛軍的主力是一羣大港公司的殘部,在聽到蘭芳變亂髮生的消息傳來的那一刻起,查爾斯內心就擔憂之極了。
雖然布魯克王朝作爲大英帝國的保護國,安全是絕對有保障的,但是誰坐在查爾斯現在的位置上,內心裡都會忐忑不安的。最好是立刻平定叛亂,即便那大片的土地全部被荷蘭人吞掉,也比掌控在自己的一幫仇人手中強。
當初他的舅舅詹姆士.布魯克與石隆門的華工合作無間,之所以最後翻臉不認人,除了自己站穩了腳跟,追求更大的權力、利益外,最大的原因就是在與當地土著的連串作戰中,華工軍團表現出的強大戰鬥力!
詹姆士深深地感受到了威脅。他要除去這個威脅,所以事情才發展到石隆門數千華工起義的地步。
不過當年叱吒風雲的海上馬車伕,現在早就虛弱不堪了。狹小的國土,在民族主義盛行歐洲以後,註定了他落寞的結局。但是因爲荷蘭現在主要的殖民地也只剩下了印尼這一塊,由此荷蘭也集中了相當一批軍力保護着這裡。
在四十多年前蒂博尼哥羅領導的反荷起義失敗以後,1830年至1870年,荷蘭人在印尼推行一種“強迫種植制度”,規定農民必須以八分之一的土地種植歐洲市場所需要的物產:甘蔗、藍靛、咖啡、菸草等。而全部收成,則按規定的價格必須交售給政府。種植上述農產品的土地,免交地稅。不適於種植經濟作物的地方,農民交納人頭稅,或每年以五分之一的工作時間爲殖民地政府服徭役。
在這種制度下,本地農民所受的剝削大大加重。地方封建主爲從中多撈油水,強迫農民種植土產的土地,不是八分之一而是三分之一,二分之一,甚至是全部;殖民政府規定的收購價格很低,往往不足以償付勞動費用;被徵發服徭役的農民,遠離家鄉,勞動時間長達100天、200天。由於農民種糧土地減少,如遇天災歉收,大批死亡。如東爪哇的淡目,原有居民33.6萬人,經過1848年饑荒,減至12萬;克羅博安原有居民89,500人,經過1849年饑荒,僅存9000人。
可是如此高強度的壓榨下,也給荷蘭政府帶來了神話般的利潤。印尼的輸出額由1830年的1270萬荷蘭盾增長到1840年的7400萬荷蘭盾,即增長了近五倍。在實行這個制度的40年間,荷蘭殖民者總共搜刮了8億荷蘭盾的財富,相當於四億兩白銀。這些資金流入荷蘭,奠定了荷蘭本國工業發展的底蘊。
如今的荷蘭絕對是歐洲工業最發達的地區之一,但是它的地盤太小了。而且今日的荷蘭人已經沒有了當年的雄心壯志,整支荷蘭海軍的實力只有近些年纔剛剛下水的鐵甲艦,但是這些寶貴的鐵甲艦全部都部署在了荷蘭本土。印尼這塊對荷蘭來說至關重要的殖民地,因爲荷蘭與英國人達成的協議,卻是‘固若金湯’。
現今荷蘭在南洋的艦隊中竟還有相當一部分風帆戰艦,主力艦也只是兩千多噸排水量的鐵肋木殼巡洋艦——雅加達號。
……
臺南。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攪醒了劉暹的午睡。“大人,總理衙門的文函。問我們組編艦隊向南,用意爲何?”
丁振鐸遞給了劉暹一封公文。劉暹則根本連拆開的意思都沒有,“這幫人可真夠閒的。才換了一個皇帝,西太后正忙着抓權,恭親王不費心想着如何應對,還有心來瞧一瞧我劉某人的動作?”
劉暹話語中的大不敬,丁振鐸像是沒聽到一樣。“軍情處傳回來消息沒?”是恭親王一直在盯着自己呢?還是剛接了阿禮國的班,新任的英國駐華公使威妥瑪,也就是那個搞出威妥瑪拼音的人,找上了總理衙門?
這中間的區別可是大的很吶。
如果恭親王真的盯上了自己,那以後劉暹做事就要悠着一點了。絕對不能太過露骨,太過過火。可要是威妥瑪登門,那危險性就大大的降低了。總理衙門很可能是迫於無奈,纔不得不發出一文函來。
“還沒消息傳來。文函走的是電報,由香港轉到廣州,竟廣州將軍府過了下,再快船送到臺南來的。”
“就回說:巡視南海諸島,彰顯我大清主權。”先混一下再說。不行的話,等總理衙門第二波公文問到,北京站總也會有消息傳過來。“明個這回文再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