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南府城,劉暹買下的一處私宅中。這裡就是臺灣省暫時的巡撫衙門。真正的衙門還在建設當中,最早也要等到明年春後才能入住。
“大人,十七爺報來了淡水縣的錢糧冊子。淡水全縣備報田畝十九萬兩千畝,茶園林地二十萬畝。十七爺已經讓淡水的士紳租戶們指定自家的田地,只說是要定地界來的,沒人懷疑。一旦全部指定完畢,就立刻收網!”
侍從吳懷恩拿着淡水發來的電文,向劉暹做着彙報。
陸地上鋪設電線比海底放電纜快多了,劉璈還在忙的焦頭爛額的時候,劉暹那覆蓋整個臺灣南北各縣各地的電報網已經運營快一個月了。
吳懷恩是劉暹侍從室裡的老人,季錫良在的時候他就待在侍從室,現在丁振鐸當家做主了,他還待在侍從室中。
“回電,已知。讓他看着辦!”
一百萬左右的田畝,只報上來了兩成還有不足。劉暹要不狠狠給這羣士紳租戶一個教訓,不讓他們這羣人長長記性,灣灣人就不小的現在是誰在當家做主!
十月下旬,幾乎就在淡水縣動手的同一時間,彰化、臺南、鳳縣等等,差不多前後三四天的時間,整個臺灣下派地方的清賦局都態度煥然一邊,動起了硬手來。
各縣廳的戶房書辦全都第一時間被逮了起來,然後秦軍和一部分被劉暹掌控住的臺灣綠營,大批出動,控制各地城鎮。乃至官府衙門。後者是這次田畝清賦之後要涉及到的方面了,治下隱田如此之多。你父母官當得難道就沒過錯?總是能摘掉幾頂官帽子的。而秦軍作爲坐地虎,吃不下一半。也能吃個三分之一!
全臺灣劉暹估摸着能查出來三四百萬畝的隱田,這還不算茶園和林地。畢竟後世全臺耕地接近一千萬畝,而現下這個時候,臺灣的開發遠不如後世充分,但是便易開發出來的土地,也就是臺西的平原地帶,也幾乎得到了充分開墾。劉暹取箇中間數,將全臺的耕地算到四百五十萬畝到五百萬畝間,也不爲過。
當臺灣的士紳租戶們的把柄被劉暹確確實實的抓到手裡之後。擺在全臺士紳租戶面前的選擇就只剩兩個了:一是乖乖的認罰,不管內心裡是否恨死了劉暹,乖乖的給劉暹貢獻出一批發展基金來。否則,就是把田地變賣了,劉暹也不是做不出;
二是反抗,激烈的反抗。但就算整個臺灣的士紳、租戶都起兵造反,到不了明年開春,劉暹也有把握將他們全都削平。這樣劉暹的收穫會更大,甚至能借機真正的掌控整個臺灣;
臺灣的士紳租戶們要選擇哪一條路呢?人生的抉擇可沒有後悔的餘地的。劉暹等着他們做出選擇!
……
霧峰林家。
自從林文明被斬。林戴氏就成了林家的定海神針。當年凌定國堂上殺人,林氏訴狀不得,不知道多少人已經起了反義。林家第一次上北京告狀不成,凌定國及在臺的官員和諸多與林家有仇的臺灣士紳。紛紛落井下石,林家不僅商業上損失大,那些人的手都已經朝林家的田地伸去多名林家嫡親已經糾集了數百人丁打算夜襲彰化。就是半道上給林戴氏給截了回,使得林家沒有在自取滅亡的道路上繼續走下去。
林戴氏是林朝棟的母親。霧峰林氏的奠基人林文察的夫人。林文察戰死後,他二弟林文明被殺。堂弟林文鳳被囚,林朝棟糾結於打官司,整個霧峰林氏,自然而然的就由林戴氏來掌管了。
清賦局眼下的硬措施,對每一位臺灣士紳租戶都是捅心眼子的一刀。而對於霧峰林氏,卻是可以說因禍得福。
當年林家藉着戴潮春事件的善後處理,侵吞搶佔了上萬畝良田,爲霧峰林家打下了雄厚的根基基礎,並透過聯姻等方式強化其社會地位,但之後引來的大量官司又給予公家整肅林家的機會。時到今日,這波風潮也沒有停止下來。霧峰林氏可以說在臺,除了自己的姻親和板橋林氏等親族外,到處都是敵人。
清賦局先前的‘所託非人’,彰化縣的士紳和地方官那是可着勁兒的捉林家,林家上上下下兩萬多畝熟田,被登記在冊了一萬七千多畝。對於霧峰林家來說,這是很要命的一件事。日後臺灣即使田賦不改,依舊是薄賦,林家一年也要多交出六千多擔稻米。
就算這些年劉暹一船船的往大陸搗騰中南半島的糧食,稻米價格在兩廣、福建一代有所下降,六千擔稻米也能頂八千兩白銀。
因爲秦軍兵威赫赫,整個林家沒誰敢說造反打縣城的,但也有人叫囂着要‘逼上梁山’,抄了某些龜孫們的家的。這股浪潮連林戴氏都有些壓制不住,因爲這股浪潮背後站着的是,因田畝清賦一事緊急從福州趕回霧峰的林朝棟。
今年才二十五歲的林朝棟,年輕氣盛。雖然頭腦清晰,很有理智,明白以林家的這點力量起兵造反,只是自尋死路。但這也並不代表着他就軟弱可欺!
在全臺普遍報田在冊比率只有一成多的情況下,霧峰林氏的官科已經超過了八成。林氏的姻親好友家族,如楊氏、李氏、戴氏等,官科也都高達三四成。這是站在林家的頭頂拉屎啊,再不反擊,不說林家的聲望如何的低落,就是林家自己人的心勁,那也是會散了。
清賦局的翻手爲雲覆手雨就是在這個時候爆起的。一瞬間,整個霧峰林氏是神清氣爽,念頭通達。而彰化縣的清賦局也因爲手下有了霧峰林家和他的姻親們——楊家、李家、戴家等的幫助協助,在臺灣各縣廳當中第一個完成了全縣範圍內的田畝測量。查出隱田一百三十三萬餘畝,算上彰化縣已經備報的田畝,彰化縣全縣耕田接近了一百六十萬畝。
對這個數字劉暹並不意外,彰化縣地處臺中,後世臺灣有名的彰化平地現在就完全囊括在彰化縣境內。那可全是整個臺灣諸多小塊平原中最肥沃平坦的一塊啊。只那一塊平地,就能開墾出過百萬畝的良田,何況彰化縣的面積也並不僅僅限於那一塊平地大小。
“哈哈哈,哈哈哈……”林朝棟仰天大笑,“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老天誠不欺我!”握着清賦局遣人送來的一封信紙,林朝棟內心裡這一刻別提多麼暢快了。
信紙上是清賦局開出的罰單。林家有三千五百畝田地隱匿,當補繳賦稅十年。就算臺灣之前是薄賦,一畝地只有三鬥多的官科,三千五百畝那也有一千多擔了。十年就是一萬一兩千擔稻米,合計過一萬五千兩白銀了。這筆錢林家要拿出來必須得砸鍋賣鐵的。
可是現在,林家因爲是彰化縣備報田產比率最高的,清賦局大筆一揮就砍掉了一半。又因爲在丈田的時候林家主動配合,並且有重大立功表現,林家需要補繳的賦稅就再給砍了一半。
一萬五千兩銀子變成了三四千兩,也就是三千擔的糧食,還可以分五年繳清。林家身上泰山一樣重的壓力,瞬間變得輕飄飄的了。
“繳!我林家繳。”林戴氏心裡的激動也是不可抑制的,對兒子說:“蔭堂,你派人去回話,就說這欠稅,我林家就是砸鍋賣鐵,也一個子不會少朝廷的。”
報仇雪恨的機會,莫過於現在這般好了。不繳銀子,地就不是你的了。而要交銀子,十年的補稅,就是臺灣財力最強的板橋林家,瞬間也要變成無立錐之地的窮光蛋。
除了殺了仇家,還有什麼比看到仇家遭殃,更讓人痛快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