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暹在欽南鋼鐵廠見到了張守訓和張樹平,時間已經十一月了。鋼鐵廠鍊鐵的一號高爐已經建成,最近幾日就要進行開爐了,二號高爐還在建設當中。
“哈哈,旁門外道,旁門外道。與之茶館說書,何異?”
聽到二張說起漢元公校的‘盛況’,劉暹真沒那個臉認下來。而且,真正的,這句話是他的心底話。漢元公校現在的名聲,真就建立在‘地理、歷史’兩科茶館說書上。或許在不少人眼中,這就是一個玩笑!
至於兩張對童子軍的誇獎,劉暹受之不恭。他自己對童子軍的未來也是充滿了期望。當自己起兵反清的時候,這些人才是自己最可靠的支撐。
時間走到現在,欽州、廉州的官員,廣州、桂林的大佬們,已經全然明白劉暹要在欽州幹什麼了。這些人不覺得劉暹有魄力,敢幹事,而是覺得劉暹依舊腦缺。
在缺少鐵礦石,在缺少煤炭資源的嶺南建造鍊鐵廠,真的是異想天開。這些人現在可不以爲鋼鐵是一個國家強盛與否的基石,是一個國家力量的體現。他們對鋼鐵對一個國家的重要性毫無認知。甚至連槍炮鋼和鐵有什麼區別都不曉得,因爲他們不懂得什麼叫壓強。從這點看,張之洞甭管多屠錢,甭管多無知、專斷,‘中國歲銷洋鐵值五百餘萬金,粵銷即不少。漏卮宜杜。購機開採,設廠煎煉,皆所必需。鍊鐵尤要。’認知也有些片面,但愛國熱忱。溢於言表。比之眼下兩廣的諸位大佬們,也是強的多的。
越南。北圻。
清晨,太陽金色的光輝剛剛瀑撒海面。一支三艘輪船組成的編隊出現在了鴻基港的外海,並且由兩艘鐵甲艦護航。編隊運載着兩個整編的秦軍步兵大隊,和一個裝備着二十門七五後膛炮+18門前裝線膛炮的滿編大隊,共計一千五百五十名官兵。無論是規模,還是實力,這都是鴻基煤礦自開發以來,秦軍向鴻基城徵調兵力最強最多的一次。
先前時候的一次次調換兵力,全都限於兩個大隊的規模。而這一回。一撥三個滿編大隊,並且原先駐守鴻基城的倆大隊兵力,也根本沒往欽州港運回。
這絕對是針對法國人的動作。
巴黎公社早被鎮壓下去,新成立的法蘭西第三共和國,爲了恢復自我的實力,也是爲了增強國民的自信心,立刻的就在全球範圍內開啓了殖民戰爭。
他們在印度洋,在亞洲,在美洲。在非洲……法國人似乎要用這個,來證明自己依舊是一個大國。
在十月份,一艘鐵甲艦和三艘鐵肋船和六艘蒸汽運輸船組成的艦隊,滿載着兩千名法軍士兵在南圻登陸。兵鋒矛頭指向了越南的心腹之地中圻。
黃繼炎已經帶領五千新軍趕去了中圻。這是越南抵抗法軍的中心力量。而武仲平帶領剩餘的千把新軍駐守河內。劉暹不擔心法國對越南大打出手,因爲他的記憶裡清楚地知道——中法戰爭是在十二年後開打的。
劉暹根本不知道在中法開打之前,法國已經向越南發動兩次進攻了。輕而易舉的奪取了越南南圻和北圻。越南官軍給法軍造成的阻礙和損失。還不如黑旗軍與越南義軍給法國帶來的威脅和傷害呢。但爲了震懾法國,劉暹還是大舉調兵進駐到了鴻基城。同時謝繼貴帶兵也從鎮南關返回到了諒山。
大概都見過秦軍的調動。當三個大隊的秦軍官兵列隊從鴻基港登陸,整個鴻基港次序依舊。根本沒出現夾道歡迎啊等等之類的。
上到軍官,下到小兵,秦軍上下都換了更薄的布料軍裝。十月份的越南根本沒一點寒冷的意思,官兵們頭頂帶着涼帽,依然是每人都汗流浹背的狼狽不堪,但隊伍行進中卻無人揮手去擦拭汗水。一千五百多人的行軍隊伍,除了整齊的腳步聲和馬拉炮車的軲轆聲、馬蹄聲,再無別的聲音。隊伍在鴻基港港區拉出了一道彎曲的隊列,如長蛇一樣朝西面內陸的鴻基城趕去。
對於這座嶄新卻繁華的城市,不是沒人感興趣。但他們知道自己的責任,可不是來遊玩耍鬧的。
而同樣是在今日,河內城外的一個營地門口,顯得十分熱鬧。這裡擠滿了數千號從北圻各地趕來的青壯漢子。五千新軍被南調,新一批的新軍招募自然就接着開始了。
河內周邊打着補丁帶着草帽的農民們,一個個好奇地伸長脖子,望着隊伍盡頭的那一溜的選兵涼棚,彼此交頭接耳。中間些許人自己也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當了新軍,每個月的響錢比他們每日的勤勞多多了。但是一想到當兵的有性命生死的大危險,不少人就又縮回去了。
在這裡不論出身,只要合格,無論是何種出身,奴僕也好,貧農也罷,立刻就能穿上新軍的軍服。
劉暹國內不敢擅自改動軍裝軍服,但越南的新軍,那可是一身西式的戎裝。諸位可參照一下北洋軍。靛青色的軍裝,甚是精神。
但在場的人,絕大部分人的眼光,都落在選兵區十幾個清軍打扮的男子身上。只見這些人身板粗壯,結實有力,人更精神抖索,幾乎人人手裡都卷着一圈鞭子。看起來凶神惡煞,腰間還全彆着短槍!
陳敬站在選兵涼棚裡,打今個選兵開始,一張臉上的表情就沒少過糾結。
“該死。這就是你們之前初選的結果?這傢伙的個頭都沒四尺五,就是當靶子都不合格!”指着面前的人選,陳敬心裡面都要噴出火來了。
“呵呵,這又是哪位大爺?你們選的是兵,是戰士,是衝鋒陷陣的勇士。不是跑三步就要歇一歇的大爺,亦或是廚師?”
……
而就在陳敬煩的口乾舌燥的挑選兵員過程中,吳德凱正和幾個商人打扮的越南人,坐在了一間舒適的茶鋪裡,悠閒的喝着茶,聊着生意。
“需要香皂、香菸、白糖?沒問題,我可以提供從低檔到高檔的所有系列的香皂、香菸,還有白糖、冰糖、水果糖等等,要多少有多少!我記下了,不過從柳州發貨的話,到河內大概需要半個月的時間。”
“哦,時間充足?那好,沒問題!”
“精染的棉布?我現在手裡就有五百匹,只需要五天就能送過來!”
當年轉運兵站裡認真負責的軍士長,現在這麼多年過去了,依舊是個軍士長。但他這個軍士長是整個秦軍裡頭都不超過二十人的五級軍士長。地位堪比大隊長。
一個小算盤放在茶桌上,吳德凱叼着香菸一邊撥拉珠子,一邊在小本子上拼命的記錄,表情很燦爛,臉色很紅潤。又一筆生意做成了。
這幾個越南商人只能算是小魚,但利潤合起來,也足夠他在南洋船運公司裡頭再入上一股了。
他不過是個空皮包而已,拿着協議書,轉手賣給廣西的商人,甚至是軍需處,白花花的銀子就到手了。纔不需要親自去操作呢。
而幾個越南的小商人也是樂呵呵的。秦軍的船到越南,拉的最多的就是大米,送過來的貨又都是針對些大商家的,畢竟秦軍產的東西只在國內銷售,就可以了。真心不必要經營越南市場,只要維護者幾個大頭,維繫米源,就萬事大吉。
記完最後一筆,吳德凱心裡已經樂開了花。這越南真是自己的風水寶地,自從去年來這兒給越南人操練新兵後,活兒不重,錢則沒少賺。自己手裡南洋船運公司的股票,已經有五股了吧?
一百兩一股的股票,現在成交價至少是一百二十兩一股,甩手那就是六百兩銀子。但吳德凱還不滿足,他的老夥計廖文輝,現在手裡已經有十股了,更與人合夥投資了一處甘蔗園,收益不菲。
……
前後持續了六天,越南新軍河內新營的募選兵員工作終於結束。一共一千七百人被招進了營中。
一千七百人被分做了四個營,就跟四根肉骨頭一樣,被武仲平手下的將領們爭來奪去。秦軍派來的教官們是不管這些的。只是心裡有些鄙視越南的武官。
如果真心要帶隊伍,他們定下職位後就該主動入軍營,跟新兵們打成一片。陳敬曾經把這個提議遞交給了武仲平,但根本沒激起一點動靜,完全打水漂。
……
時間進入到十一月,一號高爐開火一切準備妥當。
這一日劉暹同張樹平一清早就來到了鋼鐵廠,親眼看着鐵礦石、焦炭、石灰石等被呼隆隆的裝進高爐裡。然後,生火——
開爐的第一鍋時間要長一些,劉暹鋼鐵廠一呆就是兩天,親眼看着一號高爐第一爐鐵水出爐。內心感慨自己一路走到現在的不易,眼睛都有些要溼潤了。這是中國第一爐新法鍊鐵,對中國的意義之大,在場的上百人怕也就劉暹一人知。
但他相信,日後的歷史上,肯定會爲今天的炙熱,記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一樣是欽州的劉府。張妙彤這些日子直接跟到了這裡陪着劉暹。
“恭喜夫人,您這是有喜了……”
就在劉暹在鋼鐵廠暢快大笑的時候,早上用飯忽感沒胃口的張妙彤招來了大夫給自己號了號脈。她覺得自己最近總是犯困,沒精打采的,今早上又猛的一下沒了胃口,什麼都不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