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春宮。
楚美人高昂着頭,下巴微微上揚,一臉的趾高氣揚之態。
精緻的眉眼間滿是張揚神色,彷彿整個世界都要圍着她轉一般。
這上官美人作爲東宮老人,陛下登基後,卻也僅僅只是個美人位份,家世一般,沒有寵愛,位份也一般,又有何資格在此與她爭執吵鬧。
“楚美人,花房今日送來了好幾盆花,你已然拿走了大部分,今日我剛剛喚宮女將海棠花抱進殿內,你卻又立刻喚宮女將海棠花抱去玉堂殿,這是何道理?”
上官美人眉頭緊蹙,眼中滿是委屈之色。
她在東宮時就一直不得陛下喜愛,陛下登基後,她也只想着能偏居一隅,平平安安地度日。
可是自從楚美人入了宜春宮後,不管是內務府分配了什麼好東西到宜春宮,楚美人都要蠻橫地搶過去。
今日也是楚美人實在過分,她這才忍無可忍地和她爭吵了起來。
只是楚美人家世好,又和林容華交好,她一時之間真不知怎麼辦。
到了最後,想到純淑妃在東宮中的善名,這纔派貼身宮女煙畫悄悄去昭純宮請人。
一旁的林容華今日來找楚美人,是她們約好今日去御花園喝茶的。
林容華心中雖然知曉楚美人如今嫉妒她晉升,但是陛下只有一位,後宮中的哪個女人不嫉妒呢。
楚美人果然如純淑妃所說的那般,不是陛下喜歡的類型,那她就能和楚美人好好相處下去。
至少楚美人不會搶了陛下的寵愛。
“上官美人,今日花房也給我的流霜閣送了一些海棠花,要不我讓宮人將花端來,送給上官美人。”
林容華面帶微笑,輕聲細語地提起建議。
楚美人聽言,頓時一臉厭惡的表情,她眉頭皺起,嘴角撇了撇。
“林容華的東西,上官美人還是掂量下自己能否承受得起吧。”
上官美人聞言,臉上頓時浮現出一副受辱的模樣,她緊緊攥着手中的帕子,指節都微微發白。
即使這個林容華送來,她也是絕不會要的,施捨般的語氣聽來是那般虛僞。
“林容華的花自己留着吧,嬪妾受用不起,只是嬪妾雖然只是美人,但是妃嬪中,也只受過貴妃和純淑妃的賞賜,至於林容華......”
上官美人因爲她們的言語譏諷,心中的怒火也愈發旺盛,不由地出言反懟。
林容華聽言,先是微微一怔,臉上瞬間閃過一抹愕然之色,顯然沒想到自己竟然被譏諷了一番。
楚美人更是柳眉一蹙,眼眸中閃過一絲怒色,直接擡手猛地推了上官美人一把。
嘴裡還厲聲道:“你是什麼身份,竟然敢這般說話!”
上官美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推,猝不及防地踉蹌了好幾下,身子搖晃着差點摔倒。
站穩後臉上滿是憤慨,怒目圓睜道:“你……你們欺人太甚,如今純淑妃掌管宮正司,嬪妾定會讓純淑妃主持公道!”
就在這時,蘇婧瑤踏入宜春宮,正巧便聽見了上官美人的這句話。
“有何事需要本宮主持公道?”
聲音悠悠傳來,從遠處飄然而至,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林容華和楚美人聽到這聲音,都不由自主地心頭一跳,她們着實沒有想到純淑妃竟會突然出現在宜春宮。
上官美人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
純淑妃定然不會放任楚美人這般囂張跋扈之人不管。
“嬪妾參見純淑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三人瞬間安靜了下來,待見到蘇婧瑤走進來後,趕忙紛紛行禮。
“起來吧。”蘇婧瑤神色淡然地說道。
她出來時身後跟着浩浩蕩蕩一羣宮女太監,那些太監一到宜春宮,便動作麻利地去搬來了一張太師椅,輕輕放到蘇婧瑤身後。
蘇婧瑤坐下後,面色如水般平靜,眼眸中透着一絲淡漠。
“你們三人這是在鬧什麼?”語氣中隱隱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彷彿能震懾人心。
還不等上官美人來得及開口,楚美人就搶先一步說道。
“娘娘,您可要爲嬪妾做主,上官美人仗着是東宮老人,面對林容華還如此出言不遜。”
楚美人說着,臉上帶着委屈的神情。
“雖然林容華入宮不久,可林容華怎麼說位份也高於上官美人,上官美人竟這般不守宮規。”
上官美人聽到楚美人這番話,不禁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驚愕。
她沒想到楚美人竟然這般巧舌如簧!
這就是世家女子的應變能力嗎?真是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她咬了咬脣,欲言又止,臉上滿是憤怒之色。
蘇婧瑤將視線落在林容華身上。
“林容華,楚美人說的可是真的?”
林容華微微蹙眉,秀眉微擰,臉上閃過一絲猶豫,她此刻已然和楚美人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
思索片刻後,隨即輕輕點了點頭。
“娘娘,是楚美人和林容華先出言譏諷嬪妾,嬪妾並未對她們不敬,而且楚美人近日總是與嬪妾爭搶膳食,美人位份本就只有三個葷菜,可楚美人每次都要了去,今日花房送來的花也是……”
上官美人越說,心中的委屈越發濃烈,眼眶漸漸泛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聲音也開始哽咽起來。
“楚美人,上官美人說的可是實話?”蘇婧瑤目光沉靜地問道。
“娘娘,是御膳房將膳食端來嬪妾的玉堂殿,這與嬪妾無關呀,若是上官美人那般介意何不早早和嬪妾說呢,嬪妾給她便是。”
楚美人臉上帶着無辜的神情,說話時不慌不忙。
“這花房送來的花也是如此,並未指名道姓是給誰的呀。”
楚美人心中一點也不慌張,她與上官美人位份相當,而且上官美人所說的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罷了。
可上官美人對林容華確實有不敬上位之嫌。
雖然楚美人也嫉妒林容華得寵,可是在這後宮之中總要抱團才行,既然陛下不喜歡她的容貌,那隻要林容華得寵,她與林容華相交,陛下也不會忘了她。
蘇婧瑤神色依舊平靜,只是淡淡地看了三人一眼,不緊不慢地說道:“說完了?”
三人都不曾想到純淑妃會是這般態度,一時間都有些茫然。
純淑妃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蘇婧瑤繼續不緊不慢地問道:“你們三人可還要改證詞?”
她的手指輕輕地敲着椅子的扶手,節奏平穩,帶着一絲漫不經心的意味。
三人都分別帶着些茫然地搖了搖頭,林容華心中有一絲不安。
見她們沒什麼反應,蘇婧瑤便開始吩咐。
“妙雲,將宜春宮所有宮人一個個帶入偏殿審問,在此期間,喜祿看管好所有人,不允許任何人交頭接耳,串供。”
“妙雲審問的任何問題,以衆取勝,有偏差者,押去慎刑司。”
“是,主子。”喜祿和妙雲齊聲應道。
楚美人與林容華面露驚愕,她們無論如何也沒料到純淑妃竟會如此小題大做。
且行事這般雷厲風行,壓根就沒給她們留任何反駁的機會。
楚美人心中愈發慌亂起來,宜春宮裡的宮人除了近身伺候自己的那些對自己較爲忠心外,其餘人會如何說呢?
而且純淑妃這般突然的審問,她們又沒有提前串供,隨意撒謊,極有可能就會成爲那個最少的答案,那便會直接被送去慎刑司。
就算是近身伺候她的宮女,都不一定甘願說謊。
畢竟除了靜湘,其他都是進入後宮後由內務府分配來的。
如此想來,宮人們爲了自保似乎只有實話實說纔是最爲穩妥的。
可……她確實是欺負了上官美人……
楚美人緊緊咬着後槽牙,本以爲純淑妃是個溫柔和善的美人,沒曾想竟是這般鐵面無私、公事公辦。
此刻最爲開心的當屬上官美人了,幸好她請的是純淑妃過來,倘若換成貴妃,必然只會隨便審問幾個宮女。
可那些宮女大多見錢眼開,好些都已被楚美人給收買了。
但若是純淑妃這般行事,那些收了錢的宮人,可還願意拿自己的性命去做賭注?
蘇婧瑤悠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一旁的宮女極爲貼心地給她倒了杯茶,林容華和楚美人滿臉憂心忡忡地站在一旁,而上官美人則神態自若地站在另一邊。
兩刻鐘後,妙雲審問結束。
“主子,美人位份該是三葷三素,楚美人這幾日的膳食卻是五葷四素,上官美人則是一葷二素,內務府給美人主子每人分配的黃茶和黑茶均是五兩,上官美人分得的都更少些,還有……”
之後妙雲還說了更多細枝末節的小事。
楚美人越聽越是心驚膽戰,一個宮女竟然能問得如此細緻入微!
“主子,有些宮人雖不知某些問題的答案,但是總體來說,奴婢審問的問題都得出了結果。”
“上官美人並未對林容華和楚美人有任何不敬之處,反而是楚美人推了上官美人。”
妙雲說吧,蘇婧瑤的目光落在楚美人和林容華身上。
“楚美人連續三月的月例銀子分一半給上官美人,並且將宮規抄寫二十遍,五日後送到昭純宮來。”
“林容華污衊下位,抄寫宮規十遍,三日後送到昭純宮。”
“是,娘娘。”林容華眼中噙着淚水,默默接受了她的處罰,心中只覺委屈萬分。
楚美人則是咬碎了銀牙,卻也無力反駁,只能不甘願地應道:“是,娘娘。”
只有上官美人心情格外舒暢。
“嬪妾謝娘娘秉公辦理。”
隨後蘇婧瑤站起身來,準備離去,走了幾步後,轉過身又繼續說道。
“和最終結果不符的宮人都送去慎刑司待一個時辰,再送回來。”
楚美人身邊的靜湘嚇得臉色煞白,滿臉驚恐地看着楚美人,像是在求救一般。
楚美人慌忙喊道:“娘娘,求娘娘寬恕,靜湘是嬪妾的貼身宮女,她只是……”
楚美人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辯解。
剛剛的能言善辯此刻完全消失不見,整個人都慌了神。
“楚美人,本宮最不喜污糟之事,一切都按規矩來辦,審問前本宮已向你們三人確認過,也和宮人們說過懲處是什麼。”
“最終的結果如何都是自行選擇,本宮不干預,既然本宮掌管宮正司,那自然要做到處事公正,令行禁止。”
說罷,蘇婧瑤轉身瀟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