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夏道：“二嫂出去才一週, 目前在跑新的貨源。”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她相信二嫂一定會想方設法、很好的完成任務的。
開了將近一個小時抵達Y縣，那三位長輩休養生息了一陣恢復過來。和姑父一起下車, 進店去逛。
“黎總？”店長得到消息趕緊從辦公室出來。
“沒事, 我就路過看看。”
看到店長是從樓上下來的, 姑父道：“上面還有一層, 那都跟你市裡的店差不多大了啊。”
“沒有, 上頭的閣樓是以前的租客自己弄的，沒多高。我們在上頭做了辦公室、會議室，儲存了一些比較輕的貨物。上去看看吧！”
一行人上去, 站在二樓的過道就可以把整個超市的情況差不多盡收眼底。
黎夏問店長，“這兩天是不是受四方超市影響比較大？”報來的日營收從四方超市貼出價格調整通知當天, 應聲下落了三成。
“是啊, 就跟咱們打折結束前兩個小時生意暴漲一樣, 四方那邊這兩天也生意暴漲了。他請了腰鼓隊沿街宣傳元宵之後價格要恢復正常也即是上調。很多人都買去跑了。比開業的時候還火爆！客人也不再嫌棄她們服務態度沒咱們好了。 ”
四方的員工待遇比不上黎夏超市。員工聽得多了，難免有點情緒, 上班的時候偶爾會帶出來一些。
黎夏道：“就這幾天而已。你有沒有聽說他們有開新店的主意？”
店長搖頭，“這個倒是沒聽說。我昨天和X縣那邊的姜店長通話，他也說那邊沒有招聘的動靜。”
黎夏扭頭，發現她媽和姑姑已經走到會議室坐着了。店裡的出納在給她們端水。
姑父和黎會計站在欄杆邊上點着收銀臺那邊結賬出去的人數。
姑父道：“夏夏，收銀機的速度是人工的兩倍以上。還有, 五分鐘一共結賬出去了九個人。這還是受了影響才這樣, 你這裡客流量還是可以的。”
黎夏道：“一個縣城就兩家這樣的超市, 其實還能再開兩家的。區經理已經在選點了。”
姑父點頭, “不錯, 我覺得你選擇的這個行業大有可爲。這可比供銷社、百貨公司有生命力多了。”
黎夏道：“雖然是有下崗，但其實總的來看老百姓的消費能力還是上去了。公務員、教師、農民不受下崗的影響。而工人能自謀出路的其實也還好。”
說到這裡她看向黎會計, “爸，我們也裡邊坐吧。”
等人在會議室沙發上坐下了，黎夏才道：“紙廠前幾天就開始買斷工齡了。我們的手續都已經辦了。”
黎會計道：“我有多少錢？”
“五千的樣子。”黎夏沒想到他最關心的居然是這個。
再一看姑父，明白過來了。老爺子還欠着兩萬的債呢。他可不像自己，欠百多萬貨款也吃嘛嘛香。
姑父也反應過來，“哥，不着急的。你留着正好裝修啊。既然廠子裡發了錢，再讓人裝修師傅給你墊着就不大好了。”
莊哥這會兒把自己的人馬分成了兩個工作隊，都在給黎夏裝修新店。
至於錢，6月底才結。年前五個月他們工程隊的人差不多是讓黎夏的工程給養着的。
年底結清賬款，大傢伙都領了個紅包。莊哥更是樂呵呵的，親自到黎夏這裡拜了個年。
如今讓他墊着，自然沒有二話。
黎會計想了下，“你說得也有道理。”既然妹夫是真心的不着急，他就按原計劃一年還清吧。
之前去縣城看房子，就說起裝修怕是會發不少。簡裝之後還得買傢俱家電啊。
黎夏驚訝地道：“爸，你就這麼過了？我還怕你血壓又上去了呢。”她兜裡甚至準備了降壓藥。
黎會計道：“我和你媽現在收入都不錯，怎麼會還那麼經不起事？那我都備受打擊了，人家老鄧他們怎麼辦？而且，年前有人開着小轎車來廠裡參觀，我就猜到了。”
餐館每月有一千多入賬，另外他在超市還有一份主管的收入。
這加起來都差不多兩千月入了，比他妹夫抗美援朝老兵在軍中的待遇都要高。
人嘛，有了錢自然就有底氣。
“哎呦，那我大哥可真不中用，跟大嫂在庭院裡坐了半天長噓短嘆的。”
這事兒這麼平穩的就過了，黎夏便放下了一樁心事。
不過吃過午飯，她回去自己那邊正準備午睡，就看到她爸揹着手往廠子裡走。
這會兒吃飯的時間，廠里人最少了。但同理，辦買斷工齡手續的人也不上班啊。
她趕緊追了上去，“爸，你這會兒進廠做什麼？”
“我看看，回頭是別人的了就不好想進就進了。”
黎夏就明白了，老爺子心頭就還是感慨萬千的。畢竟他三十年的時光都在這廠裡。
她便挽着她爸的手陪他進去逛。
“建廠的時候還沒你呢，你二哥也才丁點大。那時候我和你吳伯伯麻着膽子長租下了這一片七十畝地。用的都是大家的集資款，其實心頭不是不擔心的。當時哪有這麼多機器啊？花大價錢買回來，你看如今都不動了。”
“人家新老闆來了，肯定就會動起來。不過不是咱們大傢伙的廠子了，我就不幫他賣紙了。我明明有更高性價比的選擇。”
黎夏對這個廠子其實也挺有感情。她會走路就在這裡頭溜達了。
就是她爸說的，以後被別人買了，都不方便隨時進來了。
父女倆慢悠悠逛了一圈，幾乎是每走一處，黎會計都能說出一兩件往事來。
他們這一代工人，對廠子是真的有歸屬感的。
一直到一點五十，劉會計來上班了。見到他們便過來打招呼，“老會計，黎總——”
黎夏道：“你這邊哪天結束？”
“還有六天，然後我就可以過去坐班了。”
“可以，站好最後一班崗嘛。”
劉會計帶他們上樓，給黎會計辦了手續。然後黎夏再去出納那裡領錢。
這筆錢不少，出納是去找廠長拿鑰匙開了保險櫃才取出來的。
她去拿鑰匙的時候，黎會計問劉會計，“老廠長來過了麼？”
“老廠長的小兒子吳超替他老人家過來領的。聽說腿腳不太方便了。吳超當時還想找找黎總的。後來黎陽告訴他要今天才會回來。”
黎會計道：“我們午飯前纔回來的。”
他們回到老房子，黎會計把存摺和錢一起拿給黎陽，讓他替自己去銀行存起來。
黎會計坐下對黎夏道：“老廠長是個厚道人，回頭吳超要是有事，不爲難你就搭把手吧。”
“行啊，反正小時候也經常一塊兒玩的。不過他應該不用下崗的啊。”吳超是她幼兒園、學前班、小學的同學。兩人經常結伴同行。
說曹操、曹操到！
黎夏剛說落嘴，吳超到了，手裡還拎了兩條肥魚。
“老會計，給您拜個晚年！”
黎會計道：“你來就是，還拿什麼魚啊？”
黎夏看看魚問道：“你是包了魚塘麼？”
吳超遞給黎夏面前，“看看——”
兩人是童年的小夥伴，雖然吳家十年前從巷子裡搬去縣城了，後來偶爾才見一回面。但還是要比一般的人要熟絡許多。
黎夏接過來，“魚不錯。不過你是打算賣給我，還是租我的地兒賣？而且，我還得實地看看魚塘吧。咱熟歸熟，還是得照規矩辦。”
吳超點頭，“應該的、應該的。先看魚塘再說其他。”
黎夏把魚遞給她媽。晚上有魚吃了！
魚塘裡的魚不如大河裡的魚好吃，但比網箱魚可要好多了。
黎夏媽一頭霧水，“你不是考上大學了麼？怎麼又承包魚塘啊？”
吳超道：“黎嬸，我讀的是農業大學。農林牧副漁，我學的就是漁業。去年畢業分配在農技站當技術員。我呢，搞了個副業，承包了一畝魚塘。豐產了，就想來找找銷路。”
黎夏一尋思，一畝魚塘六百多平方，那很多魚了啊！
黎夏媽道：“那你那個技術員的工作還在做的吧？”
“在呢，好歹是個不下崗的崗位吧。”這也屬於事業單位。
“那小吳，你坐、你坐。黎嬸給你沏茶。”
一旁陳媛本來打算擱下抄手起身的，見狀便坐了回去。婆婆今天相當熱情啊！
她看看小姑子，反應了過來。
大學生、事業單位、年貌相當、從小玩到大的知根知底，而且吳超他媽媽已經不在了。
小姑子畢竟馬上要滿24歲，也是該考慮個人問題了。
黎夏也有點察覺。吳超比她大一歲，都不問問人家談戀愛了沒有。
黎會計道：“來來，過來坐。聽說你爸腿腳不便，那在附近走走還是可以的吧？”
吳超坐在黎會計面前回答他的話，“在家裡家外走走沒事。他主要是聽說廠子被賣了，心頭有點嘔。”
黎會計道：“這都是我們無能無力的事了，你回去勸他想開點。改天我去看他！”他是真打算找老夥計好好聊聊。
他給黎夏說，她就只能聽聽。但那些是他和老吳共同的回憶，還是有得聊的。
吳超點頭，“哎。”
黎夏把果盤裡的蘋果洗了、分切開，擺上，“你一個人怎麼忙得過來，女朋友一起麼？”
吳超道：“我請了個漁民幫我照看。女朋友，畢業前分手，嫁給系主任的兒子留校了。”
黎夏道：“哎呦，不好意思啊！”
“沒事、沒事！”
最後便說定正月十六去看吳超包的魚塘。然後再討論合作的方式。
如今超市裡的魚，大多是從魚販子手裡收的。當然是直接從貨源處進貨更划算。
吳超一走，黎夏媽就一副要同她談心的樣子。
“夏夏，你也老大不小了啊！這個小吳從小就跟你玩得好，又處處都能讓着你。人家是大學生。事業單位工作，相當於有個鐵飯碗。人也知道上進，還搞副業呢。倒是挺有他爸當年的風采。”
黎會計贊同的點點頭，是挺像他老子當年的。
黎夏道：“我處了對象了，只不過還沒到帶回家的地步。”
“你什麼時候不聲不響處對象了？”
黎夏道：“就二哥回來說過的那個彭志傑啊。”
黎會計道：“他走的時候你不是說什麼都還沒確定麼？”
“過年回來了三天。”
黎夏媽道：“不行，我不同意。你看看你姑姑，幾年纔回來一躺。還有阿琪，也是有幾年沒看到過人了。你大伯母說起女兒、外孫，那是巴心巴肝的啊！”
黎會計道：“確實是遠了點兒。你以後難道還能你這一大攤子扔下，又或者他把他那一大攤子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