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_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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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輝來到山東大院,本來是要找傅磕巴的麻煩,想不到山東大院的老鄰居們並不好惹,尤其是天好,咄咄逼人,黃金輝不出錢給傅磕巴治病就不讓走。黃金輝真是偷雞不成折把米,只得拿錢走人。

天好來到龐奶奶家,龐奶奶哈哈大笑:“天好啊,我萬萬沒想到你會演這麼一齣戲,我本打算不讓他們把人帶走就行了,誰料想你得理不讓人。可孩子,你給你磕巴叔添亂子了!實話說了吧,你磕巴叔沒傻,他是裝瘋賣傻。我和他謀劃着,把老漢奸的壽誕攪合了就行了,誰想你演了這麼一出,你是把磕巴送到燒餅爐裡去了,這樣他還得裝瘋賣傻不是?”

天好咯咯笑着:“誰叫你們瞞着我?我哪知道你們肚子裡的腸子盤幾道彎兒?”龐奶奶說:“也只好讓他繼續裝傻,咱把他送進精神病醫院治些日子。”

天好靈機一動說:“送醫院幹什麼?咱自己治,一文錢也不用花,省下錢幹什麼不好?”龐奶奶一拍巴掌笑道:“對呀,咱自己治!動靜還要鬧大點,呼呼隆隆的,讓所有的人都知道,是咱給磕巴治好了。這件事你知、我知、磕巴知,千萬別讓第四個人知道!”

幾天來傅磕巴就一直瘋瘋癲癲的。這天上午,天氣晴好,日頭高懸,傅磕巴坐在牆角,嘴裡磕磕巴巴說着瘋話:“褲襠一響,黃金萬兩……”

大院的人圍着他,都搖頭嘆息。天好端着一碗藥走來說:“磕巴叔,藥熬好了,吃藥吧。”傅磕巴嘻嘻笑着:“啊就七仙女來了,給男人送飯來了。”“別胡說八道,吃藥。”天月走上前,對着磕巴的耳朵說。

天好對大夥說:“你們都看看,這一副藥可貴了,說是按牛黃安宮丸的配方抓的,吃了也不管用,錢也快花光了,怎麼辦呢?”

傅磕巴又唱起來:“讒臣當道謀漢朝,楚漢相爭動槍刀,高祖爺咸陽登大寶,一統江山做湯堯,到如今出了個奸曹操,上欺天子下壓羣僚,我有心替主爺把賊討,手中缺少殺人刀……”

天好看着傅磕巴這個樣子,上樓來對龐奶奶說:“奶奶,磕巴叔裝瘋裝出癮來了,就是不想好。”龐奶奶說:“是呀,他這麼裝瘋賣傻,大夥都可憐他,有點好吃的都給他送去了,是挺舒服的。”

天好有點犯愁了:“他就這麼裝下去,咱也不好說破,怎麼辦?”

“這個是個破褲子,纏腿呢,別急,我有辦法治他。”龐奶奶說着,對着天好的耳朵如此這般咕噥了一陣子。天好笑着說:“真這麼辦呀?”

下午,又在牆角裝睡着,奶奶從樓上下來問:“怎麼?磕巴的病還不好?”

賈雲海說:“是不是中了邪?請個大仙兒看看?”

龐奶奶來到傅磕巴面前,仔細瞅了一會兒說:“我不信那些,都是騙人的。我有個治這種病的偏方,說是百發百中,就是藥引子太難喝。”

“什麼藥引子?”賈雲海一聽,很有興趣地問。龐奶奶一本正經地說:“馬尿,一次灌三大碗,那東西撤火,磕巴沒別的,就是火大。”賈雲海有點興奮地說:“馬尿太好找了,我找來給他灌上。”他還自告奮勇主動去找馬尿。

大院的人對龐奶奶十分尊重,更是信任,既然她出個偏方能治病,大夥也就非常熱心相幫,於是七手八腳把傅磕巴擡到炕上。傅磕巴睜開眼,打了個激靈問:“嗯?啊就我這是在哪兒?”天月說:“磕巴叔,你是在自己家裡呀。”傅磕巴一下子坐來起:“啊就不對,我不是去唱堂會了嗎?還拉了褲

子,捱了一頓揍,嗯?你們怎麼都來了?”

翠玉高興地說:“這下可好了,磕巴大哥好了,天好,你抓的藥見效了。”

天好故意大驚小怪地說:“怎麼?呼啦一下子就見效了?不會吧?”

這時,賈雲海提着水桶進來,還大呼小叫地喊着:“來了,讓開點,剛接來的馬尿,還熱乎呢,給他灌上。”傅磕巴瞪大了眼,吃驚地說:“啊就你們要幹什麼?”“你病了,給你灌馬尿治病。”天好對着磕巴大聲喊着。傅磕巴一臉驚恐地叫着:“不,我沒有病,啊就不喝!”邊叫邊要下炕逃跑。

龐奶奶厲聲喝道:“混賬東西,你把人折騰夠了,說不喝就不喝了?把他摁住,給我灌上,這馬尿,好了也得喝,鞏固鞏固!”大夥摁倒傅磕巴,賈雲海拿着一個破瓢,舀了半瓢黃水水就要住磕巴的嘴裡灌,天好上來捏喳巴的鼻子。傅磕巴掙扎着嚎叫起來:“啊就別,我沒有病,不信你們就問老嬸子!”大夥笑了,笑得很舒心。賈雲海說:“這馬尿真靈驗,磕巴沒喝到嘴裡,只一聞病就好了。”

孫立武想打翠玉的主意,等到天黑透了,他哼着淫詞小調鑽進翠玉的家。

翠玉愛理不理地問:“小立武,這麼晚了,你來幹什麼?”孫立武賊眼瞅了一圈兒反問:“老曹沒來呀?”翠玉應付道:“他今天值夜班。”孫立武嬉皮笑臉地說:“正好,我來補缺。”說着就要對翠玉動手。翠玉怒目道:“你給我滾!”孫立武繼續腆臉調戲:“裝什麼正經?你是幹什麼的,誰不知道?”翠玉抓住一個掃鋪的把子指着孫立武說:“小立武,你別沒數,我是曹大哥的人!”

孫立武掏出片子說:“別搬出他來嚇唬我,看見了沒有?這是什麼?我拿的可是黃金輝的片子,他老子是黃正本,我的後臺比他硬!我還他媽的今天就要嫖你!”說着脫了外衣,往炕上一躺。

恰巧這時曹巡捕走進屋來說:“翠玉,我回來了,和別人換了班。”一眼看見炕上躺着的孫立武,就問:“嗯?小立武,你怎麼來了?”孫立武說:“怎麼?許你來,就不許我來了?”嘴雖硬着,心已有三分怯意,忙坐了起來。

曹巡捕喝道:“你給我滾!”孫立武說:“有沒有個先來後到?這個被窩,我先佔下了!”說着,已經下了炕。曹巡捕不再囉嗦,走上前一個大耳刮子。向孫立武打去,立馬把孫立武打趴在地。孫立武趕快爬起來,一邊往外跑一邊嘟嚷着:“好好好,算你狠,你等着!”

黃昏時分,謝瞎子和傅磕巴在賈雲海的酒館裡小酌。喝酒就離不開說閒話。這倆個人再加上賈去海,議論着曹巡捕和孫立武。謝瞎子說:“要我看,他們倆,一條是狼狗,一條是哈巴狗,狼狗咬了哈巴狗。”

賈雲海說:“你說老曹是條狼狗?可這條狼狗是給日本人看家護院,更可惡!”

謝瞎子把一杯酒倒進嘴裡,再挖兩顆花生米,眨巴着看不見的眼說:“雖說你們的眼睛都不瞎,可沒我這瞎子看得明白,這條狼狗,還不一定是給誰看家護院呢。”

“啊就這話怎講?”傅磕巴“滋兒”地一聲往嘴裡吸酒,放下杯子說。

謝瞎子問:“這條狼狗的來歷誰能說得清楚?說給我聽聽。”

賈雲海搖搖頭:“這個人搬來沒幾年,成天虎着個臉,和凡人不搭腔,誰知道他的來歷?”

謝瞎子問:“我再問,他曹巡捕給日本人幹事由,進項不會少,可爲什麼住咱們山東大貧民窟啊,有錢的人能住咱這兒嗎?”

“啊

就爲了省兩個錢唄。”傅磕巴似乎不以爲怪。

謝瞎子說:“好,就算是這樣,我再問第三句,這個老曹自從住進山東大院,他做過禍害大院鄉親們的事嗎?”

賈雲海點點頭道:“嗯,是沒做過,兔子不吃窩邊草嘛。”

天月忙着,正好走過來也湊個熱鬧:“要我說,老曹叔不是壞人,是給日本人做事也是身在曹營心在漢。那年爲辦學我大姐被藤本抓進小衙門,別看曹叔他挺兇的,在小衙門,他一指頭沒動我姐。”

傅磕巴感到很奇怪:“啊就叫你們這麼一說,這個人還挺神秘。”

這時,孫立武進來說:“你們還有心思喝酒,藤本失蹤了!”

謝瞎子猜測道:“不會吧?也許是調走了。”賈雲海故作神秘:“調走了?不可能,他要是調走,肯定會來大院說一聲。”傅磕巴說:“啊就是不是不想幹,跑了?”賈雲海說:“那更不可能了,他幹得好好的,跑什麼?日本人抓到逃兵一點也不客氣,咔!腦袋就搬家了。”孫立武問:“你說他到底怎麼了?”賈雲海說:“恐怕死了吧!”謝瞎子問:“你怎麼知道的?”賈雲海故作神秘說:“直覺,就是直覺而已。”

孫立武走了,剩下的人聽了藤本不見了的事兒,似乎都很興奮,一時不顧離去,繼續喝酒。

與此同時,在龐奶奶家,天好鞝着鞋,和龐奶奶拉呱。龐奶奶對天好說:“你要是再出門拿活,給我捎個大號的蒜臼子,要最大的,掂起蒜來狠啾啾的,過癮。”

在山東大院裡,夜晚各家都有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這會兒在翠玉家,曹巡捕對翠玉說:“我要你買的那幾樣東西,都買到了嗎?”“你放心,都買到了。”翠玉緊挨曹巡捕坐,手扒着他的肩膊說。

曹巡捕又慎重地追問:“人家沒問你幹什麼用的?”翠玉說:“問了,照你說的,說我男人是修理電器的,買的時候也沒讓旁人看到。”

曹巡捕扭頭看着翠玉,好一陣子,才說:“翠玉,跟着我幹,你不後悔?”“死了也不後悔。”翠玉緊緊地摟住曹巡捕的腰說。曹巡捕十分動情:“翠玉,你是個好女人,我沒看錯你。”翠玉聲音顫抖着問:“曹哥,那你爲什麼不娶我?”曹巡捕說:“我早晚會娶你,現在不行,我不能讓你跟我再當一回寡婦。”

翠玉哭了,語意決絕地說:“曹哥,你就娶了我吧,再當一回寡婦我也願意,就是死了我也願意!”曹巡捕不忍心看翠玉那哭哭啼啼的樣子,站起來說:“別胡說八道。下邊小酒館挺熱鬧的,我去看看。賈雲海那張嘴我不放心,別讓他惹出事來。”說着走出屋子。

曹巡捕出了翠玉家,來到小酒館,賈雲海還在議論藤本的事,他對大夥說:“剛纔守着小立武,有些話我不好說,對你們說,藤本肯定是死了。”

曹巡捕說:“一大早,有人在馬欄河邊發現了一具日本人屍首,脖子有繩子勒的痕跡,舌頭也被人割去。屍體腐爛了,看模樣像藤本。”

賈雲海更加神秘起來:“我說什麼來?肯定是他!”

曹巡捕看大夥好像還有要議論的興趣,忙站起來說:“你們喝得差不多就散了吧,這幾天大衙門肯定有行動,嘴都閉緊了,別惹出麻煩來。”說罷走了。

賈雲海說:“別聽他的,咱喝咱的酒,今兒個我高興,酒錢全免,我也陪你們喝一壺,天月,拿酒來!”

大家望着賈雲海,不知道他這會兒怎麼了,誰也不再陪他喝酒。聽了曹巡捕的勸告,各自回家安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