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六歲了。臉上的黑幾乎覆蓋了右半邊臉。她最窘迫的事情就是見陌生人。即使大人們不說什麼,可光那驚異的眼神就足以讓人無地自容。更別說再有小孩指着:“看那個姐姐,她臉上怎麼了?”
但這並沒有減少她的快樂。因爲周圍的小夥伴都很喜歡她,他們幾乎是崇拜着她的,誰叫她的鬼點子比別人多呢。在沒有陌生人的時候,西西總會忘記與別人的不同。
春天萬物復甦,柳條綠了,柳芽兒出來了。姥姥總會在這個時候擼些柳芽兒,調好了來吃。西西也喜歡,儘管覺得有點澀,可那滿口的清香,啊,那叫一個鮮啊,彷彿整個春天都含在嘴裡了。
而西西讓小夥伴們佩服的就是隨手掐一段柳條就能擰成響亮的小哨,比他們任何人擰的吹的都響。於是西西走在春風輕拂的堤岸上,身後跟着些小尾巴,西西給我做個吧,西西求求你了。
夏天則成了他們的表演季。光滑滑的壓葦眉場是他們天然的舞池。西西領着一隊小夥伴,跳來扭去,嘴裡念着胡編的詞,伸胳膊伸腿的挺像那麼回事,引得大人們一陣陣大笑。在那沒有電視的夜晚,他們是最受歡迎的小演員。要是趕上西西回了奶奶家,大人們就開始唸叨,西西走了幾天了,怎麼還不回來啊?他們還給姥姥開玩笑,趕快去接西西吧,你要是管不起飯啊,我們輪着管。
秋天總是和落葉相關,要不怎麼說落葉是秋天的郵票呢。這年的落葉好多哦,有不少人拉着地排車去堤上掃葉子了。西西他們也不閒着,用大針穿了長長的線,把黃黃的像蝴蝶般的葉兒串成串,戴在頭上,套在脖子上。
河堤上有幾個大孩子向他們揮手,他們就跑過去。叫春的男孩說:“我們玩顫轎轎吧。”所謂的顫轎轎就是有人坐在車上,有一個人在車杆上壓下擡上。他們很快就玩得不亦樂乎,一串串笑聲在河堤上盪漾。輪到西西了,她坐上去,春剛顫了兩下,突然車向河堤下衝去!“啊!”所有的孩子都驚呆了,車衝到堤底,西西就像一隻皮球一樣被彈到了河裡,“砰”。
她只覺得腦袋“嗡”一下,什麼也不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慢慢醒來,睜開眼睛,卻看到完全陌生的地方。這是哪兒呢?低矮的草房,簡陋的桌椅......
“西施,你還沒起來啊,昨天說好的去湖邊洗衣服,你忘了?”一個頭扎倆小辮,肩上垂倆小辮的小姑娘走進來。她穿着粉色的衣服,咦,怎麼跟演電影的似的?“你是?”“我是東施啊,你是不是睡迷糊了?快起來了,洗洗臉,吃點東西,鄭旦她們都等着呢。”
她把西西拉起來,遞給她衣服,幫忙穿起來,又幫她梳頭,幸虧有她幫忙,否則,西西真不知道那衣服怎麼穿呢。“去洗臉吧。”臉盆呢,這是臉盆嗎,黑乎乎的,是泥做的嗎?西西小心地洗了臉。毛巾呢,怎麼是塊布啊。
“東施,”西西試探着問“我們這是在哪裡啊?”“哎呀我的姐姐,我們這是越國啊,現在在你家裡啊,難不成你真糊塗了?”西西不敢再問了,仔細看東施時,覺得眼熟的很,這不是小芳嗎?
剛吃了點東西,果然又有三個女孩挎着柳條筐來了。東施拉住爲首的那個穿着淡綠色紗裙的俊俏的姑娘“鄭旦姐,西施姐姐今天奇怪的很,像是不認識我們了。”鄭旦眼波一轉,擡手就去摸西西的額頭:“也不發燒啊。吃完了嗎,走,我們走吧。”西西覺得鄭旦長的跟小花似的。
西西只好拎着柳條筐跟她們走,不一會兒就來到一個湖邊。好美的湖啊,一眼望不到邊,平的如一面鏡子,綠的溫和透明,比姥姥家的河還清。湖邊也像河邊樣,支着洗衣服用的木排和青石板。
一羣小姑娘嘻嘻哈哈地忙起來,鶯歌燕語,好不熱鬧。她們唱起優美的小調,西西一句也聽不懂,只感覺比自己編的好多了。
湖面上傳來笛聲。“快看!”東施指着湖面,只見遠遠漂來一艘小船,船頭彷彿站着一個人。漸漸地近了,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只見他着一襲淺藍色長袍,頭上挽一束青絲,明眸酷齒,端正異常。他的手裡拿着一根長笛。西西忙低下頭,她又想逃離,因爲她敏銳地感覺到少年驚異的目光。
船漸行漸遠,姑娘們都不說話了。船艙裡傳來一聲呼喚:“范蠡,快進來歇會。”那個少年便躬身進了船艙。
西西凝視着船已消失的湖面,悵然若失。
“哎呀,衣服漂走了!”西西連忙伸手去夠,不料腳下一滑跌進湖裡。她又感到頭“嗡”的一下,身體向下急墜。
當她再次醒來,映入眼簾的是姥姥紅腫的眼睛。
西西沉悶了,變的愛聽故事。她纏着姥爺講,誰是西施,誰是范蠡,越國在哪裡......在姥爺娓娓的講述中,西西才知道,西施竟然是個大美女。她的眼前又浮現出那位持笛的藍衣少年。自己還會再見到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