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微笑道:“別再吃了。我還要燒哩。你們待會再嘗旁的菜,不然到吃飯時該吃不下了。”
說着話,又撈了四塊豆腐切成四方塊兒,從大鍋裡舀了些湯做底,加入生薑、辣醬,把青蒜苗切成段兒,一齊倒入鍋中蓋上鍋蓋燒起來。又從豬臉上拆下來一小塊瘦肉,細細地切成絲,擱到裡面吊味兒。這豆腐容易入味,一會兒的工夫,就撒了些蔥花出鍋了。
瞧着這一大鍋子暗紅色的豆腐,裡面混雜着碧綠的青蒜和蔥花,熱氣騰騰的煙霧中,飄蕩着辣醬的味道和肉香味兒。
這回,不等梅子先動手,劉小妹先舀了些放入自個的碗裡,細細地品了一回。她覺得這豆腐又爽又滑,辣味透骨,香氣溢滿脣齒之間;豆腐吞下了,滿嘴裡還殘留香辣的味兒和小蔥青蒜的清香。
不禁眉開眼笑地對菊花說道:“好吃,又鮮又辣哩!”
其他人早不等她嘗完就紛紛動手了。
梅子辣的吸溜着鼻子,又是笑又是跳的擦眼淚;也就籃子穩重些,但也吃得笑容滿面。
接着,菊花把那冷透的豬臉肉細細地切了,加調料涼拌了一道菜;又照着那天晚上的樣兒燒了個黃心菜煮豆腐;再把豬肚撈起來切了紅燒;最後就是炒菠菜和大白菜了。
楊氏賣菜回來,聽見廚房裡一陣陣的笑聲傳出,清脆悅耳。她狐疑地望着鄭長河——他正坐在院子裡樂呵,也沒進屋幫菊花燒火。
鄭長河跟她說了幾個小女娃來找菊花玩的事。
她們小女娃窩在廚房裡,他當然不好進去插手了。也不用他插手,幫忙的人多着哩。
楊氏聽了果然歡喜不已——菊花見天呆在家裡忙活。除了哥哥跟爹孃,也沒個人跟她說話,這下好了,有人來找她玩耍了,她當孃的自然高興。
聽廚房裡傳出的聲音,是幾個人正在嘗菊花做的菜。她也怕自個進去那些小女娃不自在,便也不進廚房,把擔子歇到堂屋裡,和鄭長河一齊坐在院中小聲說話兒。
青木下學後家來一瞧,爹孃都坐在院子裡。廚房裡笑聲不斷。他一愣,不過瞅着爹跟娘都是笑容滿面的,心想應該沒啥事兒。只是這都是誰來了,這麼鬧?
楊氏忙擺手不讓他進廚房,拉着他跟他細細地說了梅子幾人正在裡面哩。
青木聽了。也高興地笑了。
他總帶着妹妹玩,鬧得妹妹最熟悉的人是槐子兩兄弟,除了他們。村裡沒旁人跟菊花來往,現在有小女娃來找妹妹玩,他自是萬分開心的。
結果,菊花燒好了飯。想着娘跟哥哥咋還沒家來吃飯哩?她跑到外面一瞧,爹孃正坐在院子裡說話哩。
她嗔怪地對楊氏道:“娘。回來咋不說一聲兒?飯都燒好了哩。哥哥哩?都這會子了咋還沒下學?”
青木急忙在堂屋答應了一聲。
菊花這才明白,爹跟娘見難得有小女娃來找她玩,不想打擾她們幾個,特地不進廚房的。她忍不住就有些心酸!
籃子等幾個小女娃見人家爹孃早就回來了,她們幾個還在廚房裡大吃大鬧的,不由得很不好意思,臉都紅了。
楊氏忙笑道:“噯喲!今兒可是請都請不到的。你們來玩嬸子可高興了!我聽你們說得開心,也不好進屋現眼。我年輕那會兒也是喜歡玩的,玩的時候都不想爹孃在跟前兒。來,快吃飯吧!梅子。你來過兩回,可別客氣,叫她們也甭拘束——咱家是不講究那麼多禮的。”
梅子忙笑着答應了。
這頓飯吃得熱鬧無比。本來這些人也沒可能同桌的。可是總不能讓鄭長河跟青木去廚房吃吧,鄉下人。也就不講究那麼多了。
幾個女娃兒開始還有些拘謹,可見楊氏跟鄭長河都是溫和熱情的,也放開來,漸漸地說笑聲就高起來。
倒是青木從沒跟這許多的女娃兒同桌吃過飯,有些不自在,鬧得臉也紅了。不過想着這可是妹妹的朋友,自己可不能怠慢了,因此,破天荒地還讓她們多吃菜,別客氣。
李金香見他故作大方地讓客,忍不住就想笑,心想你自個只敢吃跟前的兩碗菜,遠一點的菜都不敢搛,還讓旁人哩。
她們哪裡還要人讓?
那個梅子吃得高興了,索性用兩手抱着一個蹄尖兒啃,啃得嘴脣油光光、紅豔豔的。她在家裡嬌憨慣了,因嫌用筷子夾着豬蹄吃,滑溜溜的,老是掉,所以乾脆用手抓着吃,也沒人笑她。
楊氏跟鄭長河慈愛地瞅着她,還搛了好些菜放梅子碗裡,又讓鄭長河到廚房拿了塊乾淨的抹布,待會讓她擦手。弄得梅子嘴裡嗚嗚地含糊道謝,眼兒都笑彎了。
劉小妹則塞了一嘴的豬肚嚼得歡。她的臉兒本就圓,這會兒瞧着腮邊鼓鼓的,格外顯得小臉圓滾滾;大眼睛還滴溜溜地瞅着那碗涼拌豬臉肉,準備下一回就搛它。
就是穩重的籃子也吃得臉上泛起紅暈,眼裡也辣出了一層水霧,倒讓她的顏色增加不少。
金香自個也是不會客氣的——這許多的好菜,就算她家日子過得不錯,那也是一年吃不上幾回。——味兒還沒菊花做的好哩!
再說了,鄭叔鄭嬸人很好,有啥好難爲情的?她耕田大伯不是說了麼,女娃兒要大方些纔好,扭扭捏捏的不成樣兒。因此,她也是不停筷子地搛菜往嘴裡送,不過略比梅子斯文點罷了。
梅子因想起昨兒娘跟她說的話,剛開始瞧見青木也有些臉紅心跳的。不過,她是個大咧咧的姑娘,吃着滿桌的美味,很快就把這事給忘光光了。眼下,青木還沒那一鍋豬頭肉吸引她哩。
她搛起一塊蘿蔔對菊花道:“你先把蘿蔔用水煮了一遍。吃起來就沒蘿蔔的辣味兒哩。噯喲!這燒得酥爛的,又甜又軟和,還香。不成了,我都快撐不下了。”
劉小妹笑道:“誰叫你剛纔就嚐了那許多。嬸子,這白菜豆腐好吃的很,咋這樣鮮哩?可我瞧菊花就擱了些豬油跟油渣子,連肉都沒放。”
楊氏笑道:“這豬油渣子可是好東西。你家今年殺豬煉了豬油渣可別隨便吃了,炒菜的時候擱一點兒香的很哩。小妹,聽說你二哥定親了?”
劉小妹骨碌轉了轉大眼睛,笑得甜甜的:“可不是麼?欠了一屁股債哩!都是我爹孃。說那閨女如何好,她爹孃不好纔要那許多的彩禮。我瞧着到時候娶回來,沒那麼好咋辦。”
金香舀了些紅燒豆腐放碗裡,一邊笑道:“咋辦?又沒你啥事,反正你是要出嫁的。”
楊氏也笑道:“你家兄弟幾個。娶了媳婦還不是要分家。到時候各人過各人的,怕啥?”劉胖子家四個兒子一個閨女,擠擠攘攘的一大家子人。除了老大娶了親分開了,其他三個都還未娶親。
大概是女娃子多的緣故,陰盛陽衰,梅子她們是越來越自在。吃得倍兒歡;青木聽着滿屋的脆聲不斷,嬌笑連連。則越來越不自在。歡聲笑語中,他飛快地扒了兩碗飯,跟她們打了聲招呼,提着菊花裝好的給夫子的飯菜,逃也似的出了家門。
菊花見了忍不住輕笑起來——這個哥哥跟女孩子相處的太少了。
楊氏和鄭長河瞧着這幾個吃得歡暢的女娃子,臉上的笑就不斷,他們從沒這麼高興過。因吃得身上熱乎了,幾個女娃兒臉上都是粉豔豔的,真個是人比花嬌,瞧着就覺得舒坦。
砂鍋裡熱氣蒸騰。豬頭肉和蘿蔔都快燒乾了。這東西越煮到後來味兒越香濃,滿屋子都是香味飄蕩,鄭長河忙撤了炭爐子;楊氏用塊布端着砂鍋問幾人道:“這剩下的也不多了。咱把它分了好麼?”
菊花剛想阻止她娘——哪有強逼着人吃東西的?她最討厭過分的熱情了——梅子她們的反應讓她驚掉了下巴,她們幾個一齊伸出手中的碗。楊氏便將剩下的肉和蘿蔔一人舀了一大勺。
到菊花這,她連忙擺手,說自個吃飽了。
籃子一邊搛起一片豬頭肉放進嘴裡,一邊對菊花道:“怪不得你這樣瘦,吃的太少了哩!”
梅子連連點頭,說道:“你吃的還沒我吃的一半多哩,咋能長好?你聽我的,往後每頓都吃兩大碗,我保你就長好了。”她也把肉和蘿蔔往嘴裡直塞。
菊花不敢再看。雖說那豬頭肉的油都被燒出來,吸到蘿蔔裡去了,可到底是肥肉。瞅幾個小丫頭吃得無比歡暢,她心想,原來健康是這麼養成的。
楊氏嘆氣道:“你道她不想吃?那也要吃得下才成。這身子虛了,胃口也沒那麼好。瞧你們一個個的都是臉色紅潤,瞧着就讓人喜歡。胃口好是福氣哩!”
幾個小女娃聽了喜得眉開眼笑!
因說起梅子帶來的醃子生薑和辣椒片兒,菊花忙去廚房搛了些出來。楊氏嚐了後連聲道好吃,又脆又有味兒。
菊花瞧着那鮮豔的紅辣椒片兒,和鵝黃色的嫩子姜,覺得腮幫子直冒酸水兒,忍不住也每樣嚐了一筷子,詫異地問梅子道:“你總說醃菜不好吃,這菜的味兒不是好的很?這東西好開胃哩!”她很想再吃些,又不敢多吃。
其他人也都搛了些吃了——剛吃了一肚子的東西,正好拿它來改改口味兒。李金香很是吃了幾筷子紅辣椒片兒,連道爽口。
梅子笑出兩個小酒窩兒,歡喜地對菊花說道:“你喜歡吃麼?那等你吃完了我再裝些把你。這是我奶奶醃的。你說怪不怪吧,我照着我奶奶一樣的醃,就是不好吃,還爛了哩,根本不脆。你那辣白菜也是,我就是學不來。”
菊花笑着對她說道:“做菜也好,醃菜也好,都要用心哩!好多人不是燒不好,是太忙了。咱農家人,忙起來哪裡管那許多,三把兩把地把飯燒熟了,自然是不管啥味兒。你奶奶想是年紀大了,老人家,有耐性,她琢磨着細細地醃這菜,自然味道就好了。那辣白菜你去跟你奶奶細細地說咋醃,我包她醃出來的好吃。”
求推薦、求粉紅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