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將煨罐安置妥當了,就讓哥哥幫忙安置木桶。
她叫哥哥請李木匠在那木桶的底部做了個放水的裝置——那是一個帶塞子的小洞,添水的時候,就用木塞包上布,塞住那洞;洗完了,拔掉塞子,水就自行流了出來,不需要倒水。
爲此,這放木桶的地方得開一條下水道。青木早在廚房的角落裡弄好了,下水道從牆角地下穿出,流入外面的陰溝裡,這會兒只要將木桶搬過去就行了。
安置好木桶,添上泡了野菊花的熱水,拿了衣服,菊花便剝光自個,坐進香噴噴、熱氣騰騰的木桶;楊氏也在廚房裡陪她,一邊洗碗一邊讚歎道:“這桶是好,這麼坐在裡面根本不冷。菊花,待會洗好了水不要放,娘也洗一回。”
菊花被熱水一泡,又搓洗了一回小身板,格外的慵懶,有氣無力地說道:“娘,我好些天也沒洗澡了,這水髒得很。你再燒一鍋洗吧,又不是沒柴火。”
楊氏笑道:“哪裡就那麼講究了?我今晚先就你洗剩的水洗一回,明晚我再燒一鍋水好好地洗洗,你爹和你哥明晚也要洗,今兒太晚了。”
菊花只覺得昏昏沉沉,身子往下溜,連話也答不出來了。她心裡感覺不妙——自個的體質實在是太差了,這泡得時間長了只怕要暈倒,幸虧娘在一旁,要不然就慘了。
她忙軟弱地叫道:“娘,快抱我起來——我頭昏的很,身子軟的動不了了。”再不叫就要倒在桶裡了,成爲洗澡淹死的第一人。
楊氏駭了一大跳,急忙跑過來,緊張地問道:“咋了?咋才洗這一會頭就昏哩?”
菊花只覺得渾身虛脫,小聲道:“不行了,快扶我起來。”
楊氏忙從桶裡將她撈起來,只覺閨女那細瘦的小身子軟的跟米袋子似的,根本站不住。
將她抱在懷裡,胡亂地用棉布巾擦了擦,拿襖子把她包住,又將所有的衣服都蓋在她身上,小跑着衝進大屋的房間裡,迅速地拿棉被將她蓋好,這才鬆了口氣。
鄭長河與青木也發現不對,端着油燈跟進來問道:“菊花咋地了?”
楊氏瞧着昏昏沉沉地躺在牀上的菊花心有餘悸地說道:“唉!這娃兒身子實在是不好——泡個澡都能暈倒了。虧得我在廚房裡陪她,要不然今晚就要出大事兒。”
鄭長河道:“這是水太熱了——身子虛的人不能洗太熱的水。我娘以前也是這樣的。青木,快倒些水來喂她。”
青木急忙去倒了些水,楊氏接過來,對他爺倆道:“你們先出去吧。
”——菊花可是還沒穿衣裳哩。
等兩人出去了,楊氏才托起菊花的頭,輕喚道:“花兒,來喝點水吧?”
菊花只聽見孃的聲音好似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她無力地張開嘴,便有溫熱的液體流入嘴裡,吞了兩口,覺得好些了,便睜開眼睛,對楊氏道:“娘,我沒事兒。睡了。”
楊氏聽她的聲音微弱的幾乎聽不見,知她還沒緩過勁來,便點點頭道:“睡吧,娘晚上來跟你一起睡。”將她的頭輕輕地擱到枕頭上,被角掖緊了,又叫青木進來看着她,等自己洗了澡再來換他。
青木瞧着菊花,心疼極了——這妹妹打小好像就沒順心過。這臉被弄壞了就不說了,如今好不容易日子好過些,她偏就像沒法過好日子似的,燒的好東西有許多都不能吃;花這麼些錢做了個木桶,洗個澡也能洗暈過去!
他想着今兒張槐跟他說的話和他推磨時的情形,覺得還是將菊花嫁把他比較放心——槐子肯定會對菊花好的。這樣柔弱的菊花要是嫁給一個不知底細的人,他這個哥哥是無論如何也不放心的。
他拿棉布把菊花額頭上的細汗給擦乾淨了,見她呼吸均勻,便也放下了心,遂拿起書在燈下細讀了起來。
晚上,楊氏便陪着菊花一起睡。因心裡不踏實,夜裡起來幾次瞧菊花,見她睡得深沉安穩,這才放心地眯到天亮。
第二天清早起,楊氏見菊花雖然還是渾身無力,但已經沒有大礙了,便叮囑她今日好好歇着,家裡的事情叫她爹去做,才挑着豬下水的擔子出去了。
菊花心裡也覺懊惱——洗把澡也能成這個樣兒,自己還真是福薄!只是從來都是美女福才薄的,自己這個絕對的醜女咋也如此福薄哩?
她懶懶地坐在火桶中,慢慢地納着鞋底子——今兒外面是陰天,便不敢坐在院子裡了。
忽見趙大嘴匆匆地進了小院,對着鄭長河叫道:“鄭叔,我來買豬下水哩。”
鄭長河忙答道:“噯!你嬸子都弄好了。我拿把你。”兩人遂進了廚房。
菊花下了火桶,也跟進去,對趙大嘴說道:“大嘴哥,今兒人不少吧?我幫你配了幾樣菜哩。要是相中了,可要跟我說一聲兒,叫我也高興高興。”
她昨天想着自己還吃了人家一隻老鱉哩,又十分喜歡趙大嘴質樸的性子,盼着他這媳婦能相中了,便專門地給他做了紅燒豬手、紅燒豬尾、滷豬心、涼拌豬耳朵,然後纔是大鍋的豬下水和豬頭肉。她想這菜豐盛些,趙家的面子上也好看些。
趙大嘴見菊花竟然幫他弄了這麼些菜,有些手足無措地說道:“噯喲!我沒那麼些錢哩?咋辦?”
菊花見他憨實的樣兒,“撲哧”笑了,說道:“這個是我送把大嘴哥的。你今兒要是相中嫂子了,明年就能請我們喝喜酒了吧?”
趙大嘴高興極了,齜着大嘴巴樂呵,不停地說道:“噯!那大嘴哥可不跟你客氣了。菊花妹子,等相中了,就請你喝喜酒。還有哇,等明年春上,我多多的捉些黃鱔老鱉把你。”
他這憨實的性子,比鄭長河還實心眼。
他從來瞧着菊花也不覺得怪異,心想不就臉上多了些東西麼,有啥好驚怪咋呼的;如今菊花臉上蒙了面巾,常人見了都覺得有些驚異,偏他也沒啥感覺,站在菊花跟前,只覺着眼前亮堂不少,瞧着舒坦些罷了。
因此,菊花跟他說話很輕鬆,問他話也八卦的很,總喜歡刨根問底兒。趙大嘴也樂得一五一十地跟她說——旁人可不會像菊花這樣兒跟他說話。
鄭長河笑道:“你這娃子,就是心眼實在。這東西也不值啥錢,也值當你覺着欠人情。”
趙大嘴呵呵地笑,瞧着菊花和鄭長河將罈子罐子往他帶來的籃子裡搬。因放不下,又借了只籃子把他,纔將這麼些菜給裝完。
他對鄭長河道:“回頭我就把傢伙送過來。全把我裝菜了,你們該沒東西用了。”
菊花笑道:“不礙事。你家今兒肯定忙,等晚上送也成。我家如今就是這些罈罈罐罐的東西多,也不等這幾個用。”
趙大嘴挽着兩隻大籃子興沖沖地走了。
菊花瞧着他的背影感嘆,這鄉里人娶媳婦可是大事,希望他今兒別相砸了。
菊花問鄭長河道:“爹,咱家的大豬能有多重了?”
鄭長河見她問起這事,高興地滔滔不絕起來:“噯喲!這豬長得可快了。原先我估摸着喂到年底,能有一百三四十斤就不錯了。可這幾個月的橡子果喂下來,那豬見天吃了睡,睡了吃,現在怕有一百七八十斤了。年底肯定能有兩百斤。”
菊花聽了也笑得格外歡暢,心道,這可真是吹氣泡似的。這豬肉肯定香啊!
“爹,這豬殺了咱留一半好不?”她雖然老是吃豬下水和豬頭,這豬肉才吃過一回,還是上回挖井的時候楊氏稱了些五花肉嚐了個鮮。她很想吃個炒肉片啥的。唉!完全跟上輩子反過來了。
鄭長河見她柔弱的身子,滿臉期盼的樣子,自是百依百隨,連聲道:“留一半,留一半!等這一半吃完了,那小豬娃該長大了。往後咱殺豬都留一半。”
父女倆相視而笑!
這一日菊花都懶懶的,也不大動,雜事都是鄭長河在做,也不必多記。
下午,青木來學堂後,張槐問他道:“咋樣,那橡子豆腐好吃不?”
青木瞥了他一眼道:“好吃啥?還沒做哩!菊花昨兒晚上洗澡暈倒了。今兒身上不舒坦,哪能做這些!”
他是故意這麼說的,就想瞧瞧這小子聽了有啥反應。
張槐大吃一驚,驚慌地問道:“咋洗澡都能暈倒哩?那咋辦?秦大夫走了,也沒人瞧她,可不硬扛着?”
青木很滿意他的表現,微笑道:“也沒啥事,就當時那會兒挺嚇人的。我娘說怕是氣血衝上了頭。睡了一夜起來好多了,就是身上沒勁兒。本來要叫你今晚去嚐嚐那豆腐是啥味兒的,怕是不成了。等明兒再看吧,要是菊花好了,就跟我去吃晚飯。”
張槐聽了這才放下心來。又擔心地問道:“那鄭嬸賣菜去了,家裡誰幫她哩——鄭叔又不會燒飯。”
青木見他忽然如此囉嗦起來,真是又詫異又幸災樂禍——這不是自找的麼?要是先前他不嫌棄菊花,眼下哪裡用得着遮遮掩掩的,直接上門去瞧菊花就成了。如今倒好,他自己擱這受苦,菊花還不一定瞧得上哩!
張槐見青木那似笑非笑的樣子,臉就紅了。
他很是明白青木的意思,當下氣惱地一扭頭,道:“你也甭笑我。咱是實誠人,不會撒謊。你也不想想,要是有人無頭無腦地說喜歡菊花,你信麼?我先前有些膈應,那不是常情?我是想了好久,仔細地想了,才曉得自個的心意。我曉得自個的心意了,也就曉得咋辦了,這有啥不對?”
有人質疑“咯咯笑”用得不妥當,說這本書走入不歸路了。作者詫異:這常用的詞啥時候改了用法了?查了查在線新華字典和百度詞典、百度百科,沒錯啊,“咯咯”作爲象聲詞,就是形容人的笑聲啊!當然,同時也形容雞的叫聲,想來有人是因爲這個不習
作者更新快了,新書榜一個月內超過20萬字就要下榜,所以從明天開始一更了,早上發。五一恢復兩更。請大家理解。我一直以來都是兩更,要是連這點信任都沒賺到的話,我也沒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