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宮女侍衛們也都已經回房休息,只留輪班巡邏者不時來去,發出輕微而又整齊的腳步聲,一切都是那麼安謐而美好。夜的寬容盡顯於此,當把一切罪惡都掩蓋到一片黑暗之中時,人們的心靈總能得到片刻的安寧的。
冰雲穿着內服,披散着發,一派心事重重的樣子。
不大會兒,東丹寒嘯一把推開門進來,興高采烈地反手關門,“冰雲,還沒有睡嗎?雲鏡公主的手跡你看過沒有,可有什麼疑問?”
冰雲會緩擡眸,看着他純淨的臉容,悠悠一嘆。
“怎麼啦?”東丹寒嘯心一沉,笑容凝結在臉上,慢慢散去,緊張莫名,“有什麼問題嗎?還是說你還在懷疑母妃騙了你?”
沒有。天知道冰雲擔心的根本就不是這個,她只是在想另外一件事,不知道如何跟東丹寒嘯開口。
“怎麼不說話?”東丹寒嘯越發緊張莫名,以爲她哪裡不舒服,伸手摸她的腦門,“頭疼嗎?肚子不舒服嗎?覺得累嗎?”
冰雲低低一笑,含了些無奈和不安,“我沒事,王爺,你是拿我當小孩子嗎?”她是成年人了好不好(做爲穆冰雲,她已經二十大好幾了),就算有什麼不舒服,也會說,而且她還是大夫來的,難爲不着自己。
東丹寒嘯這才放下心來,但接着又皺眉,“那到底是怎樣一回事?你是不是不相信母妃的話,還是說就算母妃說的是真的,你也不會原諒父皇?”
說到這裡,他纔回過神:就算父皇沒有想過要滅烏離國,害雲鏡公主,可到底是他借兵給大宛國,並且沒有及時接應到雲鏡公主,才害得她丟掉性命的。冰雲要說一句“不可原諒”,他可要怎麼辦纔好?
“不,王爺,我相信母妃,也相信父皇曾經盡力挽回過,雖然結果還是讓人哀傷,”冰雲搖頭,眼神複雜,“我不是在想這件事,我只是在想……”
東丹寒嘯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看她,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她一句話,他不由奇道,“只是在想什麼,怎麼不說了?”你心裡在想什麼,快點告訴我啊,這樣欲言又止的,是想急死我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冰雲看了他一眼,移開了視線,緩緩轉過身,很不安的樣子,“王爺,你之前對我不冷不熱,只是因爲雲鏡公主之事,沒有其他嗎?比如,你其實很介意我的容貌,所以纔不想理我?”
哪有!東丹寒嘯覺得很委屈,堂堂男兒竟然噘起嘴來,忿忿不平,“我早說過,我對你無情,無關你的容貌,爲什麼你就是不肯相信!安陵冰雲,我真想掏出你的心來看看,是用什麼做的!”
冰雲愣了愣,他的話雖然不中聽,語氣也很惡劣,卻透出對她濃烈的情意,她怎麼可能不感動!“那,王爺是真的喜歡我嗎?”
呃。東丹寒嘯臉上一熱,然後就一片粉紅,雖然冰雲是背對他的,他還是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我、我當然是的啊,從知道你是我會是我的新娘,我就,我就……”唉,太那個的話,還是說不出口啊,真失敗!
冰雲心中一暖,眼淚就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哽咽着點頭,“嗯,我相信你,王爺,我相信你是真的不在意我的容貌,可是我——”
“怎麼又哭啦!?”東丹寒嘯心裡大叫要命,也顧不上許多,轉過去,雙手捧起她的臉,拿手指給她擦淚,“冰雲,你到底在想些什麼,跟我說好不好,你這樣我很擔心的!”
冰雲流着淚,怔怔看了他一會,突然就埋首在他胸前,悶悶地叫,“王爺。”
“嗯?”有話快說,某王爺其實很想做別的。
“我是想問,如果要你一輩子都對着我這張醜臉,你會不會厭倦,覺得噁心什麼的?”冰雲的小手緊張地抓着他的衣帶,雖然問出來了,但卻不太有勇氣聽到答案,怕自己會受到太沉重的打擊。
“應該不會吧,看習慣了,
其實也沒多麼醜,”寰王爺還真是實在,沒有把話說得像滿月一樣無懈可擊,而是實話實說,“只是冰雲你臉上顏色比較多一點,像畫布,哈哈,哈哈。”
可惡啊!冰雲又氣又羞,偷偷掐他的胳膊,聽到叫疼才覺得出了口氣,“王爺,我其實、其實有件事情一直想告訴你,但是,但是……”
“說啊,我在聽。”東丹寒嘯心情大好,語氣也無比的溫柔,兩個人之間只要沒有仇恨,其他的都不是問題。
“如果,如果我有機會能夠變得漂亮,但是需要付出一些代價,你會不會支持我去做?”冰雲這話問的實在不高明,而且很容易讓人誤會她之前故意隱瞞了什麼,如果煙貴妃在,肯定要被嚇到了。
而事實上,東丹寒嘯一聽這話,身體也是一僵,一下扶起懷裡的人,眼神驟變,“代價?”
冰雲無語:王爺還真是會抓重點,不是驚喜於她可以變得漂亮,而是先問代價,是擔心她負不起嗎?“我的意思是說,我其實也是最近才知道,我的醜並不是天生的——”
“你最近才知道?”東丹寒嘯眼神數變,似乎是看出冰雲並沒有說謊,他眼底有隱隱的笑意,“就是說你還不如我知道的早?”
啊?冰雲大吃一驚,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王爺你早就知道啦?”靠啊,虧得她還又猶豫又痛苦的,不知道該怎麼跟王爺開這個口,原來他比她知道得還要早,要不要這麼烏龍啊?
“這樣看起來,應該比你早,”明白她只是爲這件事煩惱,雖然還不清楚內情,但東丹寒嘯的心情重新變得輕鬆起來,在她臉上比劃了幾下,“就在咱們成親的那天晚上。”
暈。冰雲以手撫額,還很應景地晃盪了兩下,表示自己很無語:那麼早啊。“那王爺怎麼不說?”害她還一直以爲王爺是嫌棄她的容貌而疏遠他,自卑了好一陣子。
“因爲我以爲你是故意瞞着我,想試試看我是不是以貌取人之輩,”東丹寒嘯拉着她的手,兩個人一起坐到牀邊說話,“所以我纔跟你說,我從未嫌棄過你的容貌,我對你不好,是因爲父皇那件事。”
原來如此。冰雲心中感動,不自覺地偎進他懷裡,“那王爺回答我剛纔的問題啊,如果我能變漂亮,但是必須付出一些代價,你會支持我去做嗎?”
“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你的容貌是怎麼一回事,”東丹寒嘯摸一摸鼻子,滿眼好奇,“真的是因爲中毒嗎?”
“不是,”冰雲直起身體,也摸一把自己的臉,“我進華陽宮後不久,就給自己驗過,但是並沒有中毒,那時我就在懷疑,可能有別的原因。”當下她把後來的事說了,末了道,“沐臨風那陣子硬要我練功,就是因爲這個。”
東丹寒嘯眼神凝重,不無擔憂之意,“冰雲,這復國的話萬不可給父皇聽到,否則——”
“我當然知道啊!”冰雲有點着急,恨不得捂他的嘴,“所以我才一再警告沐臨風,讓他不要隨便說這話。可是如果我不練神功,就不能打通筋脈,恢復容貌,如果我練這神功,就表示我得承認自己的身份,負擔起什麼見鬼的使命,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你說,我該怎麼辦?”她微仰起頭看着東丹寒嘯,眼睛裡是一處哀色,好像迷途的羔羊一樣無辜。
東丹寒嘯有點愣神,“那你呢,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我只在乎你怎麼想!”冰雲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反正我的臉平時我自己又看不見,王爺你既然是喜歡我的,就得每天看到我,我現在的樣子,你不覺得噁心嗎?如果我變漂亮,你看着我的時候,不就賞心悅目的多?”
這小丫頭,想得太多了。東丹寒嘯失笑,愛憐地颳了刮她的鼻尖,“我如果介意,就乾脆拒絕這門親事算了。冰雲,我想你應該明白,當初如果我執意反對,父皇母妃也是逼迫不了我的。”
即使還不知道她的容貌
可以恢復,他還是把她娶進了華陽宮,他的心意,她還不明白嗎?
冰雲心中感動,鼻子一酸,眼淚又要流下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傻瓜,哭什麼,”東丹寒嘯無奈地小小翻個白眼,再替她擦一回淚,“你是要把眼裡的淚全都哭幹嗎?好啦,都說了沒事,什麼都不要去想,咱們該做些正事了。”
繞了一個大圈子,他到現在才記起正事來,聞着身邊人身上芬芳清涼的氣息,他的身體已經很誠實地燥熱起來,想要那個什麼什麼了。
冰雲正感動得一塌糊塗,聽他語氣突然正經起來,不由一愣,“正事?什麼正事,是又有什麼國對月宛國不利嗎?”
“那倒沒有,”東丹寒嘯竊笑,感覺自己正在誘騙一隻純白的小羔羊進自己的溫柔陷阱,那感覺真好玩,“現在整個東域大陸無人不知你安陵冰雲的名頭,誰還敢輕易來惹我們?冰雲,我敢打賭,夜彌國這會兒正後悔得想撞牆呢,哈哈哈!”是啊,如果夜彌國知道烏離國公主曾經離他們那麼近,保證後悔沒有憋足勁兒滅了月宛國,得到寶藏。
冰雲破涕爲笑,“你就知道笑話我!”
“沒,”東丹寒嘯溫柔地低語,假做不經意地去拉扯冰雲的衣帶,“現在提起你安陵冰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不知道有多少在羨慕我得了個寶,所以啊,我得把這寶給吃了,免得讓人覬覦。”
什麼啊。冰雲一臉茫然,沒注意到某人的魔爪已經剝落了她的內服,露出雪青色抹胸來,還在正經八百地問,“王爺找到寶藏啦?在哪裡?都不用烏摩經文嗎,怎麼那寶物是可以吃的嗎,那你……唔……”
東丹寒嘯低頭吻住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在心裡翻個白眼:平時那麼聰明的小王妃,怎麼這種時候反而犯起了糊塗?
冰雲腦子裡轟然做響,待到明白過來王爺所說的“正經事”是什麼,她不可抑制地燒透了臉,但做爲一個二十一世紀的新新人類,她喜歡就是喜歡,想做就是想做,雖然很害羞,但絕不退縮,也不會故做矜持,而是雙臂一伸,摟上東丹寒嘯的脖子,不怎麼有經驗地回吻過去。
真主動,我喜歡。東丹寒嘯暗暗高興,自然不客氣地抱住她纖細的腰身,熱烈地吻回去。
直到這綿長的一吻終於結束,兩個人都已經有些喘不過氣來,相擁着喘息着,身體上的燥熱非但沒有減輕,反而越燒越旺,再不發泄出來,可就都受不了啦。
“王爺,”冰雲低低地、啞着嗓子叫,鼓足勇氣,把小手伸向東丹寒嘯腰家,“你都不寬衣嗎?”把她脫了個差不多,自個兒卻穿戴整齊,這情況有點兒詭異吧。
東丹寒嘯忍俊不禁,壞心眼兒上來,故意坐着不動,“我給你脫,你也給我脫。”
你……惡趣味。冰雲瞪了瞪眼,接着就很曖、昧地笑了,“你確定,要這麼的重口味?”一邊說話一邊陰笑,把雙手十指掰得喀嚓響。
東丹寒嘯喉嚨動了動,突然覺得有點兒毛骨悚然:他只是想跟自家王妃開個小玩笑,過渡一下,免得顯得初經人事的他太過緊張而已,怎麼到了冰雲這邊,就好像武術高手在切磋,而且她還一臉的勝券在握,尤其她咬着牙說的這句話,他怎麼就聽不懂?“什麼口味?”
“麻辣的!”冰雲喊了一嗓子,然後一個猛撲,把夫君壓在身上,跨坐在他腰間,兩隻手上下飛舞,不要錢似地把他的衣服扯成一條條。
“啊!不要啊,不要啊!”東丹寒嘯壞笑着,做出被強迫狀,“娘子不溫柔,爲夫寧死不從!啊,啊!——嗯……唔……”
不從?“不從也得從!哈哈!”冰雲得意大笑,壓住夫君光裸的、白皙但強健有力的肩膀,狠狠吻下去。
紗帳落下來,遮住一牀的春光。
這兩口子折騰了這麼久,總算過了個遲來的洞房花燭夜,美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