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貴妃卻越發如墜五里霧中,“你,恨嘯兒?這、這是何意?嘯兒,當年你還是個孩子,烏離國的事與你有何關係,又怎成了你的錯了?”
“父債子還,不是天經地義嗎?!”東丹寒嘯也是被逼到了份上,這話脫口而出之後,他眼底已是一片死灰色:到底還是沒能避免這樣的結局啊!不過無所謂了,如果冰雲一定要替雲鏡公主報仇,他這條命賠給她就是,大家也就都解脫了。
結果他這話一說出來,冰雲和煙貴妃同時茫然反問,“父債子還?”
東丹寒嘯痛苦地咬脣,低吼道,“母妃不用再瞞兒臣了,兒臣當年都聽到了!”
什麼?煙貴妃吃了一驚,“你都聽到了?爲什麼!”當年雲鏡公主剛一去世,安陵軒鶴就暗中籬宮見她,說明雲鏡公主的意思,並拜託她好生照顧冰雲,這些事她從未對第三個人說起,嘯兒又是如何得知?
東丹寒嘯慘然一笑,“是,說起來也是冥冥之中早有註定,當年岳父大人入宮向母妃說明一切時,兒臣正好與靖衣侯在母妃房中玩耍,怕被母妃兩責罵,所以就躲在了牀底下。”
結果,他們所說的話,他兩個就聽了個分明,雖然因爲年紀小,對於一些太複雜的事,他們都理解不了,但烏離國何以會滅,他們卻是聽得明白的。
“原來如此!”冰雲恍然大司,“難怪那時候靖衣侯一副什麼都明白的樣子,說什麼雲鏡公主被追殺另有真相,原來是真的!”
東丹寒嘯看她一眼,相當絕望。
煙貴妃卻漸漸平靜下來,並示意冰雲稍安勿躁,“嘯兒,那你倒是說,你究竟聽到了什麼。”看來這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也正好趁着今天這個機會一併說明白了也行。
東丹寒嘯都沒有勇氣去看冰雲臉上是何表情,事到如今也沒了退路,只能低聲但清晰地說道,“兒臣聽到母妃說,是父皇派兵與大月國一起,滅了烏離國,還命東陵王追殺雲鏡公主,以逼她解讀烏摩經文。”
轟隆!
冰雲只覺得頭頂有炸雷響過,眼前頓時白茫茫一片,一瞬間根本無法思考!但在短暫的震驚過後,她卻本能地搖頭,“不可能!絕對不會是這樣!”
東丹寒嘯一愣:爲什麼不可能?冰雲她竟然不相信,可他這個爲人子者,卻從來沒想過這會不會是假的,而直接將自己劃入到罪人一欄中,一直不敢直面冰雲。也許是因爲,這話是從母妃那裡聽來的,所以就從不曾懷疑過吧?
煙貴妃微張着口,臉上表情很奇怪,要笑不笑,要怒不怒的,被冰雲這一吼,好在調整過情緒來,反倒越發不見着急,“冰云爲何不肯相信,是你父皇派兵滅了烏離國?”
冰雲一臉篤定,“母妃想一想啊,雲鏡公主已經是父親的妻子,烏離國也將經文送給了父皇,想要她解讀經文,只需好言相請便是,何至於滅烏離國,讓人追殺她?若是雲鏡公主死了,這經文不就更解不得了,父皇怎可能做
這種事!”
東丹寒嘯愣住,好一會兒都反應不過來:對、對呀,他怎麼應該沒想到呢?“母妃?”難道這些年來,是他誤會了什麼嗎?
煙貴妃看了他一眼,頗多無奈,“嘯兒,你就是心事太重,心裡有了結,連母妃都相信了嗎?實話告訴你,當年的事根本不是你所說的那樣,本宮也不知道你跟靖衣侯是如何聽的,總之你父皇沒有半點對不起雲鏡公主的地方,你這做兒子的,也不用替他贖罪。”
同爲東域大陸上的國家之一,大月國與月宛國如果從根兒上開始算,那就是同源,後來分化成了兩個國家,算得上同出一脈,彼此之間來往密切,也都不錯。
後來月宛國與烏離國聯姻,還因此得到了烏摩經文,引來大月國垂涎,他們的君主甚至派人前來索要經文,不過被東丹天極委婉地拒絕了而已。他這樣做,倒也不全是因爲私心,畢竟想要經文的不獨大月國,如果答應了他們,開了這個先例,以後的麻煩就大了去了。
“父皇英明,”冰雲由衷地讚歎一聲,繼而瞪大了眼睛,“大月國該不會因此忌恨父皇吧?”
煙貴妃苦笑一聲,“大月國國君是個極爲陰險的小人,竟然能忍得一時之氣,不但不跟你父皇翻臉,反而越發親密,你父皇也未多想。”
後來,大月國前來借兵,說是要與他人開戰,保衛疆土。因爲烏摩經文一事,東丹天極對他有歉意,未多加查證就借了一支軍隊給他,之後才知道,他是借兵去,與他國聯手攻打烏離國,想要得到烏摩經文,同時也栽贓嫁禍給東丹天極,以讓兩國反目成仇,他也有了可乘之機。
“卑鄙!”冰雲咬牙怒罵,恨不得狂扇那個誰誰誰幾十個耳光,“小人!活該什麼都得不到!”
煙貴妃無奈地搖首,“你父皇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立刻派人通知東陵王,就是當時指揮那支軍隊的將軍,命他撤回,並接應從雲鏡公主,但還是晚了一步,令得她被大月國所傷,中毒不治。烏離國也未能保住。”
東丹寒嘯從來沒有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會是這樣,倒叫揹負了十年罪責枷鎖的他一時難以接受,“那、那不是父皇想要得到寶藏,所以派兵滅了烏離國嗎?”想來這也是靖衣侯所認爲的,雲鏡公主被追殺的真相吧,所以纔拿話誆冰雲,只不過沒能得逞而已。
煙貴妃氣極反笑,拍了他腦門一際,“東丹寒嘯,你不孝啊!你父皇是什麼心性之人,你會不知,他怎可能見利忘義!別忘了雲鏡公主已嫁來月宛國,你父皇也得到了經文石碑,又怎會做這等忘恩負義之事!”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東丹寒嘯心頭的大石瞬間飛到九宵雲外,只覺得從身到心都說不出的輕鬆,一把抓住冰雲的小手,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麼好,“冰雲,不是父皇,不是父皇,哈哈,哈哈!”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父皇沒有做對不起雲鏡公主的事,就是說冰雲也不會恨他,他們之
間沒有障礙了!以後再也不用想親近冰雲又不敢,怕她知道真相後會恨自己,再也沒有什麼可以阻礙他們在一起了,真好!
大概是煙貴妃所說的一切太過遙遠,她需要好好想清楚,又或者是東丹寒嘯這一刻的真情流露令冰雲看得呆了,她怔怔地站着,臉上一片木然,不知是喜是怒。
煙貴妃似乎看出些什麼,白了東丹寒嘯一眼,將他扯到一邊,握起冰雲的手,“冰雲,本宮知道你可能會有些疑慮,雲鏡公主當年也曾想到這一點,所以留了一封書信,以防你萬一知道當年的事,會有所誤會,看來是知女莫若母啊。你若是不信,可以去問你父親,也可以去問當年那些士兵,還有東陵王,他知道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東陵王還是安陵軒鶴的結拜兄長,當年也是他奉旨去接應雲鏡公主,一問便知。
冰雲嘴脣動了動,喉嚨裡又幹又澀,好一會兒才啞着嗓子問出來,“既然、既然並不是父皇的錯,那、那雲鏡公主又爲何不讓兒臣知道?”
不過這樣一來,她倒是瞬間明白東丹寒嘯對她的態度何以會那樣奇怪了。王爺啊王爺,你還真是能忍啊,如此重大之事,居然從來不想直接找父皇問清楚,反而一個人憋在心裡,好受嗎。
煙貴妃擡手摸了下她的醜臉,嘆息一聲道,“雲鏡公主也是用心良苦,不想你陷入國與國之間的紛爭,那不是你所能負擔得起的,她只想你平安長大,跟嘯兒好好在一起,簡簡單單,幸福就好。”
所以這些年來,煙貴妃才從不提當年的事,也刻意去忽略冰雲是烏離國公主的身份,並不希望冰雲去解讀什麼烏摩經文,只是很用心地照顧好冰雲,在得知冰雲清醒之後,堅持讓冰雲跟嘯兒成親,也算是對得起雲鏡公主對她的囑託了。
雖說自己並不是真正的安陵冰雲,可冰雲卻似乎可以想像的到,雲鏡公主當年離世時,是多麼放不下自己的女兒,又多希望女兒可以好好地活着,不要受到半點傷害!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冰雲咬着嘴脣,即使受盡折磨、嘲笑也不會輕易哭泣的她,慢慢流下淚來。
“乖,不哭,”煙貴妃心疼得緊,趕緊替她擦淚,“過去了,都過去了,以後你和嘯兒好好在一起,沒事了,乖。”
冰雲乖巧地伏在她肩膀,哭得像個小孩子,完全沒注意到東丹寒嘯興奮而又快樂的表情,像小孩子得到了糖果一樣的滿足。
是啊,他當然覺得如釋重負,畢竟今日所知道的一切,太出乎他意料之外,而且是好到不能再好的結局,他還有什麼好顧忌的呢?
之後煙貴妃便回宜和宮,派人送來雲鏡公主的親筆書信,以及她所收集的,雲鏡公主生前留下的字畫,以供冰雲對比查證。
當然,冰雲毫不懷疑煙貴妃所說的話,因爲她沒必要說謊,如果她說謊,也絕對騙不過冰雲。不過說起來,這件事情解決了,關於她容貌的事,是不是該讓東丹寒嘯知道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