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落寞而淒冷,上官爵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清冷的月光灑在地上將他的身影投射在地上,他高大挺拔的身軀因而顯得格外悲傷起來。
“你真的不打算告訴她?”
“告訴她?!”上官爵目光始終看着外面黯沉的夜色,彷彿在那種漆黑中,他的眸光也隨之黯然下來:“告訴她,又能怎麼樣呢?她不會相信我的,現在的安昕嫺應該是恨我入骨的!”
凌少曄怔住了,他分明在上官爵的眼中看到了如水般的絕望。
一時間,他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上官爵虛弱的脣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他靜靜地凝視着遠處的合歡樹,聲音好似迷失的孩子呢喃着:“少曄,你說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回到身邊呢……”
凌少曄同時震驚的看着上官爵——
上官爵寧靜的樣子好似絕美的精靈,墨色的瞳眸如同瑪瑙一般閃亮,他脣角的笑容,淡淡地漾開,“可是她說過,命是我自己的,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所以即使我死,她也不會再回來了,對不對……”
凌少曄見上官爵這樣,心中也不免擔憂起來,“爵,你的人生不止有愛情,還有許多的事需要你去做,譬如上官家族,便是你無法逃避的責任,上官家不能沒有你!”
“不能沒有我,可是我只想要她,那該怎麼辦呢?”
上官爵緩緩站起來,依舊站在窗邊,望着璀璨閃亮的天空,眼底是一片暗凝的顏色。
“也許她說的對,我是該放手了,是該放手了,若沒有我,她應該過得很幸福吧!”
“爵……”凌少曄有些詫異地望着他,眸中盡是不敢相信的光芒。
放手?他真的能放手麼?
“既然無論我怎麼做,都無法挽回她,既然她所有的痛苦都是我造成的,那麼唯有我放手,她纔會得到幸福!只要她能幸福,那麼即便是要我放手,也……可以……”
凌少曄望着他,震驚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一向自視甚高的上官爵,不管什麼,只要他想要,即使不折手段都會將她弄到手,可如今,他卻說要放手,竟會說出這般無奈的話。
還是在一切都已經明朗以後,他竟然會說出放手的話來?!
“怎麼?不相信我會說出放手的話來?!”
上官爵淡漠一笑,笑得淒涼,笑得哀傷,“也罷,連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夠放手,又怎麼要你們也相信我呢?”
“爵,你真的放得開麼?”
“放得開,與放不開,有區別麼?即使我再怎麼做,她都不會回來了,既然是這樣,那麼爲何不放開呢?”上官爵看着凌少曄,俊美的容顏上竟看不到一絲溫度,“少曄,吩咐下去,所有針對上官冽的狙擊——停止!”
“是!”凌少曄仍舊有些疑問,“爵,在醫院發生什麼事了?爲何你變得不太一樣了!”
“是麼?”
“是的!”
“或許吧!”
上官爵蒼白的嘴脣微微地顫動,他擡起頭,晶瑩的眼底閃過黯然的顏色。
“如果我的愛讓她難過,如果這種愛到了最後只能變成一種痛苦,一種……讓她絕望的痛苦,那麼……即便是我拿自己的生命去愛她,即便是這樣……這種愛……也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爵……”
看到凌少曄驚訝的樣子,上官爵竟淡淡的笑了,眉宇間充滿了深深的疲憊和悲傷,那種無可奈何的懊悔和哀傷,化成一種劇痛,無情地襲向他的胸口。
“不必這樣看着我,我只想解除她的痛苦,即使是要我放手,從此不再見她,也沒關係!只要讓我,知道她過得很幸福,只要這樣就好了!”
淡淡的燈光下,窗邊的上官爵望着無垠的天際,背影顯得孤寂而哀傷。
過了許久,他才淡淡的開口。
“少曄,你回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了!”
“爵,你一個人能行麼……”凌少曄看着上官爵,微微一笑,忽而想到,“明天我去接馮叔回來吧,有馮叔看着你,我也比較放心!”
“不用了,馮叔也老了,不必再去打擾他了!”
“可是……”凌少曄還想說什麼的時候,卻發現,上官爵微微揮了揮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了,於是,他看了看他,便轉身離去了。
白色的合歡花瓣在月華的照耀下,仿若一顆顆虛無而脆弱的泡沫般,只要輕輕一戳,便就碎了。可是在院內,此時竟漫天都飛舞着白色晶瑩的花瓣。
忽的,上官爵望着滿目的合歡花瓣,癡癡的笑了,笑容絕望而悲傷,淚水,順着他暗淡的眸中無聲滑落,哀莫大於心死……
也許,這是他今生,送給嫺兒最後的禮物,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讓人嘶啞的呼喚消殆:“嫺兒,若這是你想要的,我便成全你,從此以後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了……”
淒冷的寒風吹過,合歡花的香味好似飄了過來,那香味縈繞在鼻息間,一點點蠶食他的心臟。
上官爵空洞無神的黑眸中,彷彿藏着永世不能相見的孤寂與落寞,最後,他抿緊的嘴脣輕輕顫動着,緩緩的閉上眼眸,手中的東西,也隨之悄然隕落……
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他靜靜的等待着死亡的來臨。
不知過了多久,冷嗖嗖的寒風呼嘯而過,思緒混沌中的他,似乎回覆了些許意識,他的指尖,微微的顫動了一下。
“嫺兒……嫺兒……我會成全你的……”
即使你回到我身邊,我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愛你,即使我再愛,卻也拼不過老天。
就這麼結束吧。
只是,嫺兒,等到下一世的時候,當所有的一切都煙消雲散,你還會不會如此恨我,還會不會對我綻開如花般的笑靨,這微薄的願望是否有實現的契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