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繞着右手的紗布開始浸出濃濃的血漬,漸漸的,從原本鑽心的痛,變成一種道由不出的麻木,直到顧南溪猛地跪在雪地裡,整隻右手開始抽搐時,靈魂深處,似乎聽到有些經久磨合的老舊傷口,“嘭”地幾聲,全數斷落。
顧南溪看着盛世的臉,隱忍着滿臉的痛苦,微微一笑,便猛地一頭紮了下去。
整片山林,變成空曠的死寂。
當搜救隊發現他們時,日光已經滲出了明晃晃的光。
冷訣第一時間衝上去,當看到兩人相擁的姿勢時,面色瞬間變得黢黑。
那隻浸滿鮮血的右手,彷彿是一記悶棒,猛地將他重擊。
冷訣心慌意亂,立刻上前將顧南溪摟在懷裡,衝着隨後而來的珀西大吼道:“快,叫直升機回美國,通知Jason馬上進行手術!”
珀西眼尖,立刻明白過來。
黑曜見冷訣要把人帶走,雖然暫時不知道他與顧南溪之間的關係,但爲了保護盛世的女人,他立刻上前阻止道:“冷少,你不能帶南溪走!”
冷訣目前火氣十足,黑着臉,衝着黑曜大吼:“給我滾!”
黑曜可不是容易被恐嚇的人,鎮定自如地看着他,說道:“這裡是蓮城,不是紐約。我不是你的手下,你不用嚇唬我。另外,與其現在將南溪待會美國,還不如讓她在蓮城進行最好的醫療急救。”
冷訣心裡堵着氣,面色鐵青,衝着黑曜大吼道:“我讓你滾!聽到沒有!”
黑曜面不改色,看着他,語氣冰冷地說道:“飛回美國需要十幾個小時,你能保證南溪現在的情況能夠堅持!?你可以犯險,但我不允許她這樣犯險!”
說着,也不管冷訣被氣得滿臉的怒色,立刻對着地下的人吼道:“通知暗部醫療隊立刻準備,我們十分鐘後到達!”
暗部的人火速趕到,立刻開始將盛世與顧南溪帶上了飛機。
冷訣見顧南溪手上情況嚴重,也只得妥協,跟着隨行的人一起往暗部的醫療部去。
盛世的底子好,即便是中了Delcan一槍,受了些涼,倒卻是並未讓沈涼城覺得爲難。
經過他的一番急救,子彈很快被拿了出來,這一系列的傷口縫合折騰後,盛世竟然神奇般地醒了過來。
他一睜眼,便立刻驚覺着坐了起來,嚇得沈涼城連手中的藥都摔在了地上。
沈涼城的本壘打纔剛進行到一半,就被黑曜按了暫停鍵,火急火燎地將他叫了過來。
他心裡堵着口惡氣,對着盛世就是一通大吼:“喂!二哥,你還有完沒完了!?還沒折騰夠呢!?能不能安分點了!?你現在剛做完手術,能不能不折騰!?”
盛世忍着痛,立刻揪住沈涼城的衣領,提到自己面前,面色震怒,大吼道:“顧南溪呢!?她在哪裡!?……”
沈涼城被勒得青藤,額頭上青筋暴起,發着火的吼道:“有完沒完了!?再對我動粗,小心我讓護士給你打鎮定劑,讓你分分鐘給我睡過去!”
盛世心裡惱怒,火氣蹭蹭蹭地上漲,怒氣洶洶,“我問你顧南溪呢!”
沈涼城這次是徹底地被嚇住了,僵住,立刻往嗓子眼裡嚥了咽口水,半晌後,指了指門口,吐出兩個字,“外面!”
盛世一聽,立刻將沈涼城扔在地上,掀開被子,光着腳,直往門口衝去。
旁邊的醫護人員被他的怒火嚇住,紛紛噤聲,瑟縮着直往後退。
沈涼城心裡咒罵了一聲,也顧不得被捱罵,立刻衝上去,攔住他,說道:“你不要命了!?你不要命你早點給我說,我也省得把你從鬼門關拽出來!”
盛世根本不搭理他,直接拉開了手術室的門。
沈涼城簡直被氣得牙癢癢,端起手術檯上的東西,猛地往地上砸去,衝着在場的醫護人員大吼道:“滾!都給我滾!”
黑曜看到盛世時着實被嚇了一跳,原本還處於昏迷期的人,竟赤着雙腳慌亂地挨着推開病房的門。
黑曜見他左肩處包紮好的傷口正在冒着血漬,立刻迎上去,着急地說道:“盛少,請您回去休息!”
盛世頓了頓,立刻揪住他的衣領,着急地吼道:“南溪呢!?她在哪裡?!她有沒有受傷!?傷得嚴不嚴重!?”
黑曜從未見過盛世如此的緊張,被問得有些啞口,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盛世立刻察覺到微妙的變化,神情緊張起來,目光變得震怒,問道:“告訴我!她到底怎麼樣了!?”
黑曜躲開他的視線,低下頭,唯唯諾諾地說道:“目……目前情況不明!南溪還在手術室,還沒出來!”
“手術室!?”盛世的眉心蹙了蹙,面色有些黑沉,立刻將黑曜扔開,邁開腿,直往旁邊的手術室走去。
黑曜見狀,立刻上前攔住他,“盛少……盛少,你現在不能進去!”
盛世雙眼憤怒地瞪着他,擡手將他推開,“給我滾開!”
黑曜阻攔不及,只見盛世猛地將手術室的門推開。
手術室內,Jason剛安排醫護人員替顧南溪輸了血,正在開始清理傷口,看是否能進行手術。
他將X光片對準無影燈,反覆地看了看,眉心蹙得愈發的緊,越看臉色越是黑沉,頓了頓,又搖了搖頭。
冷訣見狀,立刻緊張起來,開口詢問道:“Jason,她傷得到底怎麼樣!?”
Jason放下手中的X光片,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說道:“傷得太嚴重,右手恐怕是要徹底地廢了!”
冷訣只感到腦中一片空白,立刻拽着Jason的衣領,大吼道:“你說什麼!?”
Jason搖了搖頭,嘆息着,“她因爲拖拽的力度過大,導致右手負荷加重,原本接合的手筋已經全部斷裂,依我現在的技術,根本不可能再將它們接合。”
冷訣一聽,立刻緊張起來,看着Jason,語氣急切地說道:“什麼!?你不是外科界最鼎鼎有名的醫生嗎?!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
Jason嘆了口氣,滿懷遺憾地說道:“冷先生,五年前能將她的手縫合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這些年,她又不注重保養,手筋已經完全進入老化狀態,傷口結痂的情況過重,再加上這次的重創,這隻右手,恐怕是徹底地失去運動能力,無法再有痊癒的可能。”
他的話音剛落,便聽到門口傳來一聲巨響。
盛世衝了進來,大聲吼道:“你說什麼!?”
這個如神祗般的男人,帶着怒氣,嚇得Jason立刻頓住,嚥了咽口水,喚道:“盛……盛少!……”
盛世大刀闊斧地走了過來,拽着Jason,語氣不善地怒道:“告訴我,什麼徹底失去運動能力,什麼無法再癒合!?你在說什麼!?”
Jason看了一眼冷訣,猶豫着是否要說:“這……”
盛世見他吞吞吐吐的樣子,心裡更是氣悶,揪住Jason威脅道:“再不說,我就將你丟出去餵魚!”
Jason沒想到,這個神祗般的男子,真的如外界所說,陰晴不定。
他有些忌憚盛世的手段,於是也不敢怠慢,吞了吞口水,立刻說道:“五年前,南溪的手筋被人挑斷,原本已經癒合,但今日她將盛少從雪地拉出來,損傷了筋骨,導致傷口無法再進行修復。”
盛世已無法再聽下去,雙眼充血地瞪着Jason,咬牙切齒地說道:“手筋被人挑斷!?”
Jason有些愣住,只是點了點頭,以作回答。
冷訣皺着眉,直覺告訴他,盛世與顧南溪之間有他沒有參與的曾今。
而這個曾今的分量,已經高於過多的情感,愛恨交織的那一種。
盛世立刻丟開Jason,直直地往手術檯跑去。
顧南溪躺在那裡,頭頂是慘白森冷的無影燈,光影下,她的臉色蒼白毫無血色。
她帶着吸氧罩輕輕微微地呼吸着,那隻拆掉繃帶的右手,擱置在手術板上,過多的血漬已經被徹底地清洗,整隻手背的傷口看得觸目驚心。
盛世看到這一切,黑色的瞳孔瞬間放大。
那些猙獰的傷疤,橫七豎八交錯縱橫,全數排列在顧南溪的右手背上,難怪她不分天氣冷熱,永遠會帶着一隻黑色的蕾絲手套。
難怪她變成了左撇子,拒絕吃牛排。
他無法想象,那個記憶裡嬌弱的女子,在遭受到這一系列的傷痛時,是怎樣度過的。
盛世的心很痛,但也很震怒,他衝着身邊的黑曜大吼道:“查!給我查!是誰傷了她!”
黑曜也沒想到,顧南溪竟然會受到這樣重的傷害。
想着第一次見面時,他運用自己殘疾的右腿討取憐憫,卻見她揮手右手,雲淡風輕地說兩人同手同腳,同病相憐。
他蹙了蹙眉,正準備轉身離開時,卻聽到旁邊沉默不語的冷訣突然開口說道:“不用查了,傷她的人,是Delc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