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乙安的話音剛落,等來的是比這冬日的空氣更加寒涼的眸光,盛世站着離她半米來遠的地方,眸底光色暗沉,語氣更是森冷無情地說道:“待不下去,你可以現在就回你的北城!”
維乙安沒想到盛老爺子這纔剛走,盛世的態度就變得這麼快,雖然他平日裡對自己愛答不理,但也不至於這般頻繁的衝着自己發火。
她被吼得不敢吱聲,憋着一肚子的委屈,眼眶紅彤彤的盯着盛世。
維乙安穿着一身顏色妖濯豔麗的長裙,外搭着白色的裘皮,粉粉嫩嫩,再配上那副委屈時楚楚可憐的眉眼,像極了那個停留在盛世腦中揮之不去的影子。
盛世盯着面前的維乙安,微微的蹙了蹙眉,腦中突然閃過那張滿臉病容,卻目光倔強的臉,面色頓時一沉。
他蹙着雙峰,一把將面前的維乙安推開,大跨步往外走去。
維乙安沒想到,她爐火純青的模仿演技,五年內屢試不爽後,居然在今天失敗了。
被盛世推開的打擊,讓她氣得直跺腳。
黑曜原本就不喜歡她,這下倒是逮住了機會,立刻上前,一本正經地開始添油加醋,“請問乙安小姐,是否要我立刻爲你安排回北城的飛機!?”
維乙安被黑曜這一問,氣得直咬牙,用食指指着他,咬牙切齒地吼:“你!?……”
“咦!?”黑曜假裝疑惑地看着她,皺了皺眉,說道:“難道是我理解錯了,乙安小姐是要自己回去!?”
維乙安被黑曜這樣捉弄,氣得在原地直跳腳,憤怒地吼道:“誰說我要回去!我要留!在!這!裡!”
黑曜看着面前被自己氣得形象全無的上層千金,今早從顧南溪那裡受的氣瞬間舒坦,臉上卻面不改色,禮貌得體,掏了掏被震得有些微微發疼的耳朵,鞠了一躬,和順地說道:“那希望乙安小姐一個人在這裡住得愉快!再見!”
說完,黑曜拔腿就走。
身後的維乙安,簡直被氣得七竅生煙,跺着腳,惱怒得一個勁的亂砸東西。
夜裡,輪胎碾過冰雪,發出細碎的聲音,在漆黑的馬路上緩緩行走。
盛世雙腿交疊,雍容華貴地坐在後車座裡,他沉着臉蛋,看着黑曜從別墅出來後榮獲全勝的表情,語氣寒涼地說道:“黑曜,你最近是走火入魔,還是喝了鶴頂紅,說話吐字殺人於無形。”
黑曜開着車,想着維乙安方纔如變色卡般不斷變化的臉色,便有些得意洋洋,忘了避諱,笑着說道:“最近遇到高手指點,一來二回的交戰,倒是讓戰力直線飆升不少。”
盛世頓了頓,隨後問道:“什麼高手!?”
黑曜心裡舒坦,忘了避諱,想也沒想地說道:“南溪呀!盛少你不知道,南溪的戰力那才叫見血封喉,口齒伶俐,精準得針針戳中要害。”
越說越激動,黑曜甚至都沒注意到身後盛世的變化,還一個勁地笑着說道:“我這些技能,可都是和她相處的這些日子,被迫練出來的。”
“你不會想到,像南溪以前是那麼嘴笨的一個人,今天居然會變得這麼伶牙俐齒。”
盛世坐在後車座上,聽到黑曜滔滔不絕的說着他與顧南溪的相處,內心頓時如翻江倒海一般。
原來,她可以和李晨光肩並肩、溫和柔軟的微笑,可以和黑曜如往日般言笑晏晏、鬥嘴攻擊對方,甚至可以和鍾媽融洽相處,卻唯獨只有在面對自己時,面露防備,劍拔弩張。
當痛快酣暢地將自己與顧南溪的相處吐完,黑曜這才驚覺身後似乎過於安靜,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得意忘形,說漏了嘴。
心臟頓時漏跳了一拍,扶着方向盤的手不自覺地抖了抖,擡眼,透過後視鏡,顫顫巍巍地觀察着身後的情況。
只見昏暗交替的光影裡,盛世的臉生硬地板着,沒有怒意,更沒有笑容,周身散發出一種薄涼孤寂的氣息。
黑曜張了張嘴,嗓子眼裡卻蹦不出一個字。
他有些慌張,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安靜下來,全神貫注的注視着前方。
整段路,黑曜一直承受着這股低氣壓的威懾,戰戰兢兢的開向半島別墅。
離半島別墅大門還有一百米的距離,盛世突然揚聲,叫了聲停。
車廂原本就安靜,盛世這聲頓挫的聲調揚起,嚇得黑曜的心臟頓時跳到了嗓子眼,猛地收腿,踩了個急剎車。
黑曜驚魂甫定,捂着胸口一陣的氣喘:啊喂!盛少,不帶你這樣嚇人的!心臟病啊心臟病,好人也會被你嚇出心臟病的啊喂!
盛世面無表情地的打開門,徑直走了下去。
黑曜見狀,立刻扶着額頭,盛少,快到家門口,您老這是要鬧哪樣啊!?
心裡雖是吐着槽,老闆都下了車,黑曜也不敢怠慢,立刻跟着走了下來,走到盛世面前,開口問道:“盛少,有什麼事嗎?”
盛世雙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裡,看着不遠處的半島別墅,語氣清冷地說道:“把車停在這裡,我們走回去!”
說完,盛世便踱着步子,慢慢的往大門的方向走去。
黑曜看了看身後亮着車燈的賓利,又看了看前方慢步遠去的盛世,有些摸不着頭腦。
所幸不再多想,跟了上去。
半島別墅的門衛看到盛世回來,皆是張大着嘴,一副吃驚的樣子。
盛少,您老這是什麼情況,大雪天的,凌晨起來散步鍛鍊身體!?
鍾媽早已在門口候着,見盛世回來,立刻迎了上去,“盛少!”
盛世點了點頭,卻並未做任何的停留,徑直往二樓的方向奔去。
輕輕的擰開房門,撲面而來的,是滿室的漆黑,半點星光也沒有。
這種漆黑的蒼涼襲來,讓盛世禁不住微微地皺了皺眉。
他不敢開燈,生怕吵醒已經熟睡的人,只得踩着厚厚的長毛地毯,腳步輕緩的往裡走去。
越往裡走,越是覺得黑暗,幾乎可以說是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
這份濃重的黑暗,讓盛世禁不住皺了皺眉。
擡腳,上前,輕輕地將臥房的落地窗簾拉開了一點,讓花園外隱隱暗淡的光線照進來。
房間內頓時有了些許清淺柔和的光線,雖然不是特別的明亮,但或多或少的能讓人看到房間內擺放物件的方位。
收回手,盛世站在落地窗前,半個身子陷入昏暗的光線裡,看不清表情,只有那雙清冷的雙眸,仿若朗月星照,穿透眼前漫無邊際的深幽黑暗,直直的落在牀上微微隆起的身影上。
盛世束手而立,在窗前站成寂寥孤獨的姿勢,眼神帶着些微微的情緒,仿若隔着千山萬水,靜靜的看着病牀上睡得有些昏沉的女人。
今日的臉色倒是有些好轉,泛着些微淡淡的血色。
心裡莫名的,多了些心安。
將被子往她身上掖了掖,盛世和着身上的衣服,在她身邊輕輕地側躺了下來。
他的衣服上,夾雜着外面風雪的寒冷,隱隱的透着些冷氣。
怕將這份涼氣過到顧南溪的身上,又怕自己的動作會讓她驚醒,盛世便僵着四肢,向只八爪蟹似的往後挪了挪身子。
顧南溪仰躺着,清麗柔和的輪廓在昏暗的光線裡,刻出不太清晰的輪廓。
昏暗裡,盛世感受着她均勻輕柔的呼吸聲,不知不覺,便在她旁邊睡了過去。
這纔剛剛沉睡過去,旁邊睡得不安分的女人便翻了身,盛世驚覺,準備即刻,睜開眼,卻發現顧南溪的臉竟然近在咫尺。
兩人面對着面,鼻尖相抵、呼吸相聞。
睡夢中的人總是缺乏安全感,總會尋找最讓自己安穩的東西靠着。
或許,對於此時的顧南溪來說,右側的這座暖牆,便是夢境裡,帶她絕處逢生的希冀。
她縮了縮身子,往暖牆最寬厚溫暖的地方擠了擠,用額頭蹭了蹭,很是舒心的睡了過去。
她這無意識的舉動,對於一個成年男人來說,無疑是極具誘惑的挑/逗。
盛世看着近在咫尺的漂亮眉眼,小巧的鼻樑,呵着熱氣的嘴脣,頓時心癢難耐起來。再加上顧南溪額頭無意識的蹭了蹭自己的頸窩,簡直讓他快要欲/火/焚/身。
整個人,彷彿是一個巨大的熔爐,瞬間燒了起來。
這份溫暖的熱度,倒是讓體寒的顧南溪愛得不行,硬是發狠的往他懷裡鑽。
只是可憐了盛世,不忍心將她推開,只得默默的忍受着內心的烤制。
今夜的雪,下得倒是格外的大。
巨大的雪花飄落下來,透着昏暗的光線,倒是讓畫面變得更加唯美起來。
盛世掀起旁邊的被子,將懷裡的顧南溪裹住,這才長臂一伸,將她緊緊的摟在了懷裡。
他沒有食言,也並未強迫她。
這一次,是她需要溫暖,所以才這般主動靠近。
盛世將顧南溪摟在懷裡,擡手輕輕的拍着她的背,雙眼靜靜的看着窗外的飄雪。
有時候,觀念的轉變,不過是一念之間。
他威逼利誘的方式宣告失敗,或許可以選擇適當的放手,然後站在不遠不近的距離,等着主動投懷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