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老爺子隱忍着怒氣,瞪着盛世,語氣帶着些許歲月的滄桑,開口說道:“你這要我怎麼向你過世的父母交代!?”
提及盛世過世的父母,盛老爺子變得有些激動,白髮送黑髮人的感傷,到底還是擊潰了這位叱吒北城經濟多年的老人。
回憶的冰刀,鑿開傷痛的溝渠,盛老頹然的坐在餐桌前,整個身子開始微微的顫抖。
維乙安見狀,立刻丟開碗筷,起身,跑到盛老的面前,輕輕地撫了撫盛老的背。
她看了看對面眉頭緊鎖,面色暗沉的盛世,心裡有些琢磨不清的惱怒。
沒想到時至今日,她用整個青春,卻只等候到他的這一句話,這段婚約,不承認。
如若往日,盛世即便是再排斥,也不會當着盛老的面,說出這些不知輕重的話來。
他現在到底爲何這般急切,這般急切的想要將她完完全全的否定掉!?
維乙安一邊安撫着盛老爺子,一邊開始揣測盛世的心思。
她現在就如驚弓之鳥,所有的癥結集結,盛世的反常,事無鉅細,統統聯想到顧南溪。
想到“寒碧山莊”裡,因爲顧南溪的緣故,盛世對自己的所作所爲,將迷暈,全都是利器,戳痛了她的神經。
痛定思痛,斬草要除根,現在她處於劣勢,想要尚未,就必須想辦法將顧南溪從盛世身邊驅逐,永遠的驅逐。
見她有些出神,旁邊的飛塵小聲地提醒她,“乙安小姐,乙安小姐……”
維乙安連忙擡頭,眼神迷糊地看着他,“啊!?什麼!?”
飛塵的眼神在盛世與盛老身邊流轉,挑了挑眉眼,向維乙安點了點頭暗示着。
維乙安立刻明白過來,立刻撫了撫盛老的背,安慰着說道:“爺爺,你別因爲我和盛世哥哥吵架。”
盛老擡眼,正巧看着維乙安臉上濃濃的委屈,心裡頓時有些難受,拍了拍她的手背,嘆了口氣,說道:“唉!……真是委屈你……”
維乙安倒是明白安撫這座靠山的心,立刻識大體的說道:“爺爺,我不委屈。我會用實力進入言氏的“月光半島”,然後正大光明的站在盛世哥哥的旁邊!”
她的這份心意倒是讓盛老爺子滿意,連連嘆了幾聲好。
倒是盛世,坐在旁邊一聲不吭,只是皺着眉,面色冷凝。
直到西苑別墅的花園裡,突然傳來螺旋槳“呼呼呼”的聲音。
盛老爺子心裡堵着氣,不願與他說話,倒是讓飛塵和維乙安扶着,慢慢的門外走去。
盛世皺了皺眉,對着旁邊的黑曜吩咐幾句,便擡着腳跟了上去。
盛世接過黑曜遞過來的黑色大衣,邁着長步,上前,將大衣披在盛老爺子的肩上。
盛老爺子心裡怒意橫生,站住腳,雙手執着龍頭杖,往地面上狠狠地敲了敲,瞪着盛世,怒吼道:“你追過來做什麼!?”
盛世對着旁邊的飛塵點了點頭,擡手扶着爺爺的手臂。
飛塵明白他是想單獨與盛老交談,於是強行拉着維乙安,往身後退了幾步。
維乙安不明白他們交談爲何要把自己摒開,雖有些不樂意,但還是順應着飛塵的指示,退了幾步。
盛世彎着腰,雙手扶着盛老爺子的手,爺孫倆踩着雪,一步步往前走。
盛世扶着爺爺的手心,漫不經心地說道:“這麼大年紀,怎麼肚量還這麼小呢!?”
“沒大沒小!”盛老爺子氣得面紅耳赤,杵着柺杖,瞪着他,語氣不善地說道:“不知道這倔脾氣到底像誰!是不是結交了不三不四的女人,鬼迷心竅,才這麼果斷的拒絕這段婚約!?”
盛世扶着身,面色暗沉,隨口回答道:“我以爲你派的那些偵查員已經給你找到答案了!”
說到這些就來氣,盛老爺子瞪了他一眼,嘴裡呵着白色的霧氣,怒道:“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不過是在和我周——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以言易山掌握的暗部勢力,哪怕是我手上最精銳的偵查員,也不可能攻破他的防護。查到的,也不過是你最基本的日常接觸。”
盛世挑了挑眉,皮笑肉不笑地問道:“您老這麼費盡心思的趕走我身邊的女人,是爲了逼我就範嗎?!”
盛老爺子瞪了他一眼,對這個不識好人心的傢伙吼道:“我是怕你落得言而無信的罵名,敗壞盛家名聲。”
盛世扶着盛老爺子的手很穩,頓了頓,目光清肅地看着他,語氣鄭重地說道:“我從未許諾過這段婚約,何來的言而無信,至於敗壞盛家的名聲,更是無稽之談。”
他嘆了口氣,頓住腳,擡眼,看了看黑漆漆的夜空,語氣不着痕跡地淡淡喃道:“爺爺,這麼多年,你難道都沒有想過,你的這些所作所爲,到底是爲了我,還是隻是成全一個未完成的舊夢?!”
“舊夢裡早已人去樓空,何必還要寄託。”
盛世這突如其來的一襲話,如一記生猛的棍棒,狠狠地擊中盛老爺子的胸口。
他整個人立刻僵住,彷彿時空錯亂,整個世界變得有些微微的撼動。
握着龍頭杖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盛老爺子的呼吸有些急促,伴着濃重的粗喘。
盛世見狀,擡手準備去扶他,卻被盛老爺子猛地推開了手。
飛塵早已竄了上來,扶着盛老爺子,衝着盛世搖了搖頭,示意他回去。
盛世皺了皺眉,收回了手,衝着盛老鞠了鞠躬,淡淡地說道:“爺爺,您別動怒!我會按照您的要求,給維乙安一個公平競爭進入言氏的機會。”
說罷,再次對盛老爺子鞠了鞠躬,“您慢走,過年我再回去看您。”
盛老爺子並未搭理他,只是讓飛塵扶着,踩着冬日的積雪,慢慢的往直升機的方向走去。
盛世站在原地,目送着爺爺的離開。
他可以負天下人,唯獨這個老人,不得辜負。
他是個強勢果敢、說一不二的人,可是在面對這位唯一的至親時,卻只能妥協。
當年在北城呼風喚雨的男人,身形挺拔,威懾一方,那時他的身高還不到他的大腿,仰望的高度,總會感覺他是身處雲端,如神明般高不可攀的人物。
歲月不寬宏,他帶走時間,卻帶來衰老。
那個挺拔俊朗的男子,如今已是垂暮之前,原本挺拔的背脊,被時光的重負壓彎,佝僂成負累的模樣。
盛世的心,沒來由的沉了沉。
螺旋槳盤旋加速,掀起地上輕亂的雪花,周圍的樹枝更是“嘩嘩”作響,轟隆聲喧起。
很快,直升機離開地面,慢慢的往黑暗深邃的蒼空飛入,盛世仰着頭,正好看見靠窗的位置,那張爬滿皺紋的臉。
兩人的隔着逐漸拉遠的距離,清冷的眸光與歲月混沌的眸光交匯。
心底有太多無法言說的東西,這一切,留待時光與歲月去解釋。
直到雪地上的人,變成小小的黑點,盛老爺子這才收回眼,目光悠沉地看着窗外的飄雪。
“舊夢裡早已人去樓空,”他輕輕了嘆了嘆,聲音蒼涼晦澀,“我的固執,是不是做錯了!”
……
口袋裡的手機無聲無息地震動起來,黑曜蹙了蹙眉,摸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果斷的接起,問道:“什麼事!?”
維乙安站在他旁邊,自然對這些動向留心,立刻豎着耳朵開始偷聽。
黑曜提防着維乙安,刻意將音調降地幾分,面色嚴肅地點了點頭,對着電話交代幾句後掛斷。
黑曜看了看遠處的盛世,邁着有些不便的腳,快步走了過去,在他耳邊小聲地耳語幾句。
他的這般提防,倒是讓維乙安更加的警覺起來。
隔着幾米遠的距離,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只看到黑曜頻繁地點了點頭,似乎收到什麼命令,隨後又轉身往花園外面走去。
盛世沉着臉,邁着修長的步子往別墅裡走。
維乙安被他那張顛倒衆人的臉迷得心花怒放,立刻迎了上去。
她的手還未觸到盛世的衣角,便被他擒着手推了開去。
維乙安沒想到盛世竟然會這樣對他,頓時紅着眼眶,委屈地喚了聲,“盛世哥哥……”
這聲嬌弱的呼聲,要是換做其他男人,肯定是從頭到腳,全身的骨頭都要被酥麻。
但面前的男人可是冷漠無情的盛世,當下便皺了皺眉,不耐煩地吼了句,“不會好好說話,就給我永遠閉嘴!”
維乙安被他這架勢嚇得頓住,有些掛不住臉地說道:“對……對不起,下次我會記住。”
這時,黑曜從外面跑了進來,說道:“盛少,車已經準備好了,請問現在走嗎?!”
維乙安皺了皺眉,立刻上前,說道:“這麼晚了,還要出去嗎?!如果不是太急的事,放在明天再解決也不遲吧!”
盛世皺了皺眉,並未搭理她,倒是接過黑曜遞來的大衣穿上,準備往門外走。
情急之下,維乙安立刻上前將盛世攔住,急切地說道:“盛世哥哥,你別走,別留我一個人在這裡,我待在這裡有點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