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學校的時候已經厭煩這些了——”曾雨道。
“呃,其實怎麼說呢!文化產業這東西,很大程度都是由人的意識形態決定的,沒有一個規則,你只要讓你的想象力去飛,不喜歡科班的那種枯燥的東西的話,你可以走出你自己的道路,放飛你的想象力,做你自己想做的。”霍漱清道。
曾雨望着他。
“任何事,開頭的時候都會很難。就像你姐姐現在,每天爲了設計稿發愁,不停地改着改着。其實都是這樣的,當你要進入一個領域的時候,沒有那麼容易的。只要堅持過了最初的艱難歲月,一切都會變好。”霍漱清道。
“你這話,簡直就是一大鍋雞湯。”曾雨笑着說道。
霍漱清笑了下。
曾雨望着他,雙手插進衣兜裡。
“那,我就試試吧,可能,真的,真的會找到點方向呢!我覺得我應該不至於很笨吧!”曾雨笑道。
“我們家的小雨怎麼會笨呢?本來就是很聰明伶俐的女孩兒!”霍漱清微笑道。
曾雨擡頭望着他,好久,視線都沒有移動。
幸好他的手機響了,把他的注意力移走了,要不然被他發現她盯着他看,豈不是要尷尬死了?
“你姐姐回來了,我們走吧!天冷了。”霍漱清道。
曾雨點點頭,跟上霍漱清的腳步。
“姐夫,有個問題,我能問你嗎?”她開口道。
“可以啊!”他說。
她是蘇凡的妹妹,他希望蘇凡可以有一個正常的家庭氛圍,自然對曾雨的態度也是很溫和友善。
“你,爲什麼會喜歡我姐姐的?”曾雨問道,霍漱清停下腳步。
“我知道她很漂亮,可是,漂亮女人多的是,你,爲什麼會喜歡她?爲什麼會爲她離婚?爲什麼會守着她,爲什麼——”曾雨問道。
燈光照着曾雨那種看起來和蘇凡酷似的臉龐,霍漱清卻很清楚,眼前的女孩,根本不是那個讓他見了一眼就會心底顫動,就會讓他沉寂枯萎的心復活的女孩。
爲什麼啊?
他想了想,不禁笑了下,那笑容,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有些靦腆,有些,陌生。
“可能是因爲,她很特別吧!”他說。
特別?
曾雨不解,看着他。
“等你遇到那個讓你覺得特別的人,就會知道什麼意思了,所以,沒必要着急,慢慢來。”霍漱清說完,頓了下,好像是舒了口氣,道,“好了,晚安,小雨,我要回去了,你姐姐在等我。”
他對她淡淡笑了下,就轉身離開了。
曾雨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
因爲,她,很特別?
她爲什麼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爲什麼覺得姐姐很普通很平凡?
霍漱清沒有注意曾雨是不是還站在那裡,回到了自己和蘇凡的房間,發現她已經躺在牀上了。
他關上門,走過去,坐在牀邊俯身輕輕親了下她的臉頰。
“你是不很冷?”她感覺到他臉龐的冰涼,問。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就伸出雙手搓着他的臉。
霍漱清沒有動,就讓她這樣搓着自己的臉慢慢變得溫暖起來。
“你們一直在下棋嗎?”蘇凡問。
“嗯,你爸爸很久沒有下棋了,興致太高了。難得他想下棋,我就陪陪他。”他說,“讓岳父高興,是女婿很重要的工作!”
蘇凡笑了,不說話,只是看着他。
她臉上那一笑就露出的淺淺的梨渦,讓他的笑容更深了。
他深深吻了下去,蘇凡閉着眼迴應着他,他的手,慢慢撫上她的肩,那冰涼的感覺,一下子就隔着單薄的睡衣刺進了她的皮膚。
她低低叫了聲,他鬆開了她。
“怎麼了?”他問。
“你趕緊換衣服上牀吧,太冷了。”她說。
“是啊,那你等等。”他笑着說,又戀戀不捨地親了她一下。
蘇凡望着他的背影,想起今晚和曾泉談的那些,心情慢慢沉重了起來。
沒過一會兒,霍漱清就換了衣服洗漱完畢爬進了被窩。
洗漱了一下,他的手腳還是冰涼的,他總是涼水洗手洗腳,多年的習慣如此。
他一進被窩,那股寒氣就朝着蘇凡撲了過來,她把他的手抱住,把自己的腳貼在他的腳上。
霍漱清眼底眉梢都是歡喜的笑意,墨色的眸子靜靜注視着她。
也許是因爲她在被窩裡躺的時間長了,她的臉頰紅撲撲的,看起來特別可愛。
雖然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了,可是他總是覺得她很可愛。
“你們回來的挺快啊!”他說,“談的怎麼樣?”
蘇凡搖頭,道:“孫小姐醉了,和我哥爭執了一番,我哥訓了她,把她送回家了,然後我們兩個就出去喝酒坐了會兒。”
“你也喝了?怪不得你的嘴巴里一股酒香。”他說着,伸開胳膊讓蘇凡枕了過去。
蘇凡望着他,拉着他的手,良久,才說:“我想,去榕城一趟。”
“榕城?不是剛去?怎麼,又想離家出走了?”他問。
“誰說的?”蘇凡道,看了他一眼又低頭道,“我想,去見見逸飛!”
霍漱清怔住了。
蘇凡感覺到他沒有動,自然也就知道他此刻的表情。
她看着他,道:“我想和他好好談談。”
“你們,談什麼?”霍漱清問。
蘇凡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就算她說不知道,霍漱清也大抵猜得出來,逸飛要結婚了,她說要去找逸飛——這次其實她見了逸飛,可是估計也沒說什麼——在這個時候,她去找逸飛,萬一——
霍漱清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躺着。
蘇凡望着他,道:“我只是想,想和他——”
“你知道你這次去找他會有什麼後果嗎?”他望着她,道。
蘇凡不語。
“逸飛,可能會取消他的婚禮——”霍漱清道。
“不會的,我不會和他說那些,我不會,我會勸他結婚,我——”蘇凡忙說。
可是,話說出來,她的神色黯淡了。
兩個人都沉默着。
原來,曾泉說的是對的,霍漱清不是不在意那三年的事,霍漱清不是不懷疑她和逸飛,他只是什麼都不說,他只是假裝不知道,他只是——
“其實,你一直都在懷疑什麼,是不是?”她問。
霍漱清沒有說話。
“如果你不懷疑的話,你是不會說這種話的,你是不會說我一去找他,和他好好談一次,他就會取消婚禮,你爲什麼這麼肯定?你一直都在懷疑是不是?”她追問道。
說着,她坐起身,看着他。
“你想要我說什麼,蘇凡?”他看着她,道。
蘇凡不語。
他注視着她,良久,他坐起身,將她擁在懷裡,蘇凡閉上眼,淚水一下子就涌了出來。
“我相信你,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去找他吧,想要做什麼就去做,去找他!”他這麼說着,可是,霍漱清的心裡很清楚,蘇凡這次去找逸飛,是有一定的風險的,可能會產生什麼後果,他無法預料,也許會讓兩個家庭都崩裂,也許會,會——
可是,這件事是兩個家庭之間的一個癥結,遲早都要解決,拖下去只會讓更多的人受傷。而且,這個問題,只有蘇凡自己去解決。
只是,後果呢?他能接受嗎?如果事情朝着他不想看到的方面發展了,他,該怎麼辦?
蘇凡望着他,點頭,擦去眼淚,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你不用擔心什麼。”
他卻只是淡淡笑了,笑容,並不那麼,輕鬆。
“你,相信我,是嗎?”她抓住他的手,問。
他點頭。
“我會處理好的,可是,逸飛要怎麼選擇,不是我可以控制,我希望他可以找到他的幸福,可是他的幸福在哪裡,在敏慧的身上還是別人,我,不知道——”她說。
他擡手,輕輕梳理着她的長髮。
“不知道就不用去猜了,跟着你的心走,儘量,不要傷害到更多的人,好嗎?”他注視着她,道。
蘇凡輕輕點頭。
“好了,那我們睡覺吧,時間不早了,你什麼時候要去榕城,提前和我說一下。”霍漱清攬着她的肩,親了下她的額頭,道。
蘇凡看着他躺在身邊,過了一會兒才躺了下去,枕着他的胳膊。
兩個人誰都不說話,只是那麼靜靜躺着,可是,誰都又沒有睡意,好像很清醒。
“剛纔你和小雨一起回來的?”蘇凡問。
“嗯。”他應了聲。
“她和陸於同怎麼樣?你沒聽她說嗎?”她又問。
他看着她,沒有回答。
蘇凡也看着他,不禁笑了下,道:“好像她也不該和你說這個啊!畢竟,你是姐夫!”
霍漱清沒有說話。
“我媽爲了小雨的事情很愁,她好喜歡很不喜歡小雨和陸於同交往。”蘇凡道,“我哥說,我們家和陸家關係很好,我爸和陸於同的爸爸是很好的,可是,我媽怎麼還——”
“小雨也不見得是真的要和陸於同交往,她的性格很倔強,你媽媽越是反對,她就越是要和你媽媽對着幹了。時間長了,可能就慢慢的——”霍漱清道。
“我不明白我媽爲什麼要反對。”蘇凡道,“我媽說她不喜歡陸於同的媽媽。”
霍漱清沒有說話。
蘇凡看了他一眼,也感覺他好像不喜歡聊這種家長裡短,心裡突然有種落寞,親了下他的臉,說了句“時間不早了,我們睡吧,明天還要上飛機”,說完,她就轉過身關了燈,枕在自己的枕頭上,背對着他。
霍漱清看着她的背,他知道她這是什麼意思,只要她不想和他說話了,而且又不能明白和他說“我不想和你說了”就會這個樣子。
今晚她和曾泉聊了什麼?就是逸飛的事?可能還有其他的事吧!要不然她也不會這樣的心情低落。
去榕城找逸飛,應該是她想了很久才決定的,可是她沒有和他商量,而是和曾泉聊了,然後就做了決定。
這麼想着,霍漱清的心裡,也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不喜歡這樣,不喜歡兩個人各自藏着自己的心思,而不讓對方知道。不對,他不喜歡蘇凡藏着她的心思不和他說,不喜歡蘇凡有事不找他商量,而是別人,哪怕那個人是他的大舅哥,是她的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