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初看着淡漠,除了七七之外,對任何人都表現得疏遠,但七七很清楚,他其實心裡也是很害怕孤單的,他應該是希望自己的親孃可以來看他的吧。
“你不是說他已經不記得我了嗎?”沐心如的目光落在她臉上,知道她是一片好意,但,她現在確實還有許多事情要忙。
“我會來看他。”等找到小殿下之後,她自然就會來了,初兒和殿下,也總是要見面的。
只是……她又看着七七,想起之前自己在屋頂上看到的,初兒看着慕容七七時眼底那份深情,一想,心頭就有幾分疼惜了起來。
她這個兒子一生淡漠,何時曾見他對女子動過真情,慕容七七怕是唯一的一個,但,這兩個人的關係……
他和小殿下有婚約,慕容七七也只當他是自己的義兄,對他只有親情,她甚至很快會嫁給南王爺……
忽然像是想起什麼,她從懷裡掏出一塊玉佩,遞到七七面前:“沐家兩姐妹他日若是還來,你就把這玉佩給沐如雲看,告訴她這是初兒親孃的玉佩,她該不會再糾纏了。”
七七愣了下,隨即將玉佩雙手接了過來。
原來她連沐初和沐家兩姐妹的糾纏都知道,那麼,她該也知道沐如雲對沐初的志在必得。
把玉佩給她看,告訴她這是阿初親孃的玉佩,她便不會糾纏?
這玉佩……
不等她想明白,沐心如已經一躍而起,經由剛纔被自己推開的屋頂離開,轉眼已走得沒了影蹤。
七七低頭看着自己手裡的玉佩,這玉佩做工精細,玉質純樸,自帶一股隱隱的寒氣,上頭刻了一個“沐”字……
沐……她眨了眨眼,心裡不知道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沐,阿初姓沐,會不會不是隨意起的姓,而是跟隨他娘姓?
沐如雲也姓沐……難道,沐初的娘和沐如雲所在的沐家還有什麼千絲萬縷的關係?
不等她想明白,手裡的玉佩已經被楚江南取了過去,他把玉佩掂在掌中,感受着玉佩自帶那股淡淡的寒氣,好一會,竟忽然道:“夢族的東西。”
夢族!
七七深吸了一口氣,一雙眼眸微睜。
夢族的東西,沐初孃親的東西……沐初的親孃,竟是夢族人!和桑城沐家有關係,難道……
“別胡思亂想了,把玉佩收起來吧。”楚江南將玉佩放回到她手上,溫言道:“那是他們的事情,事不關己,你管不來,若他日真見過沐如雲來犯,便依剛纔那位前輩所說的,將玉佩出示給她看,或許,真能打消她親近沐先生的心意。”
七七點了點頭,一想到沐如雲對沐初的志在必得,爲了擁有他,連下蠱這麼惡毒的方法都用上,這一想,心裡又開始氣憤了起來。
她根本不懂什麼是真正的喜歡,喜歡一個人不是死死抓着不放手,若他留在自己身邊活得不舒心,將他強行留下來又有什麼意思?
她甚至爲了得到阿初,不惜傷害他,那個該死的女人!
將玉佩收好,她擡頭看着楚江南,柔聲道:“我在這裡守着他便好,師兄,你回去休息吧。”
楚江南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依然在熟睡的沐初,心裡很清楚,今夜叫她離開,她定是不願意的,他便也不勸了,讓她自己好好休息,他才抱起天涯,邁步離開。
七七送他出門,門外,鐵生和鬼宿都在,兩人低垂頭顱,分明一臉愧色。
“做什麼這副表情?”七七瞅了兩人一眼,打趣道。
鐵生和鬼宿互視了一眼,忽然如同有默契那般,同時撲通兩聲跪了下去。
鬼宿道:“主子,屬下辦事不力,讓外人闖入房中,請主子降罪!”
鐵生也道:“七公主,王爺,屬下護主不力,請懲治屬下吧。”
剛纔房裡闖入了外人,她來的時候他們真的不知道,根本毫無所覺,但,她從屋頂闖入的時候,他們卻是知道了,但王爺說過,無論如何不能進入房間,所以他們只是站在這裡乾焦急,卻不敢貿然闖進去。
幸而那名闖入的黑衣人是自己人,否則,他們一百個腦袋都不夠給主子們砍的。
七七和楚江南互視了一眼,知道剛纔房中所說的事情他們都聽得清清楚楚了,七七垂眸看着他們,平靜道:“你們確實護主不力,這樣吧,鐵生你今夜繼續守在這個院子裡,不許其他不相干的人靠近,我得要留下來守着阿初。”
孤男寡女的半夜三更待在一起,確實不能爲外人所知,更何況她是未來的南王妃,這事更是不能泄露半點風聲出去。
但她今夜真的不能離開,就怕自己離開之後,沐初這裡忽然會生起什麼變故。
今夜,始終還是月圓之夜,一切都熬過了今夜再說。
她又看着鬼宿,道:“我剛纔被阿初咬傷了,流了不少血,你做錯了事,就罰你去後山給我抓點野雞會來熬湯,給我補補血。”
以後這種補血的東西還真的得要多吃,畢竟,以後每到月圓之夜,她都得要流血了。
鐵生和鬼宿擡頭看着她,明顯有點反應不過來。
“就……就守在這裡一夜?”這和沒有懲罰有什麼區別?
“沒錯,其間不許打瞌睡,不許偷懶,更不許偷偷跑去吃東西。”七七瞥了他一眼,一臉嚴厲。
鐵生喉間一堵,完全說不出半句話來。
他又不是她們這些小女娃,怎麼可能會到處跑去找東西吃?七公主這話,真是……
“你……”七七盯着一個一臉訝異的鬼宿,蹙起了眉:“還不趕緊去,我明日一早就要喝上,要是熬不好,明天我就讓師兄給你找個肥婆,把你嫁出去。”
鬼宿倒吸了一口涼氣,立即站了起來,施展起輕功,轉眼已經消失在這一方夜幕,往後山的方向奔去了。
肥婆,他纔不要,七公主刁鑽,誰知道她會不會真的說得出做得到?
主子對她的寵溺和放任已經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只要是七公主說的,別說要他娶一個肥婆,就是讓他娶一頭豬,他懷疑爲了討好七公主,主子也會讓他去做。
所以,現在不趕緊離開辦事,更待何時。
鐵生也站了起來,雖然心裡依然有幾分不安,卻也還是一躍而起,躲在院裡某個角落上,繼續守護這一方去了。
“師兄回去吧。”等他們離開後,七七擡頭看着楚江南:“夜涼,快回去歇息。”
“嗯。”他頷首,知道自己不走,她也會一直站在這裡,便只好邁步離開。
等他走遠,離開東廂之後,七七纔回身進了門。
房門被關上那一剎,她一張平靜的臉瞬間糾結在一起,小手落在自己手臂的傷口上,眼底的痛色藏也藏不住。
那傢伙,咬得這麼用力,咬得她好疼好疼,到現在還很疼呀。
如果不是他後來改變的目標,改而吸上她的血,她真的懷疑,自己手臂上那塊肉會不會被他咬下來。
真的……好疼。
大半夜裡不睡覺的,除了南王府行館東廂裡那幾個人,就連翠景閣裡的慕容淺淺也都一樣,她今天從七七那裡抱回了一堆衣裳,如今還在鏡子前面輪流換着呢。
她長這麼大,哪見過這麼漂亮的衣裳?把衣裳穿在身上,再把頭髮落下來,想象着七七白日裡的裝扮,自己也拿了素素的髮飾別在發上。
沒有太多的裝飾,臉上也沒有任何妝容,一身素白的衣裳,再加上一頭如水的青絲。
她在側面看着自己的身形,和七七竟也有幾分相似,不知道爲什麼這一次見到七七之後,下意識便對她的生活嚮往了起來,若是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像她,那該多好。
看着鏡中那張臉和那抹身影,平心而論,她真的沒有七七長得漂亮,可是,穿上這些衣裳之後,她又覺得自己比起過去美上了許多,人靠衣裝,真的是這樣嗎?
過去她們一起受苦,一起被其他公主皇子欺負,就連外頭來的郡主和貴族的千金們都可以欺負她們,現在七七熬出頭了,什麼時候才輪到她呢?
看着鏡中那一抹纖細中顯得有幾分柔弱的身影,她幽幽嘆息,忍不住在鏡子前坐了下來,只盯着自己,就這麼發呆,一發便發了一個多時辰,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只是感慨着從前都是一樣的人,如今竟是這麼天淵之別,七七的命實在太好了,老天爺何其不公平,爲何直到現在她還遇不上她生命中的貴人?
腦海裡那抹素白的身影不斷在徘徊,他俊逸的五官,飄逸的身段,還有那一眼淡漠中藏着幾縷蔑視一切的眼神。
南王爺真的是她這輩子見過的人所有人當中,最能打動她的一個,可是,他已經是七七的了。
她揪着自己的十指,越是這麼想心裡便越難受了起來。
她也是父皇的女兒,爲何六皇姐和七皇姐都能尋到自己的幸福,她卻只能孤獨一人在這裡,度過漫漫長夜,還要提心吊膽生活,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麼惹到了其他人不高興?
她也是個公主,可爲什麼她生下來就比別人命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