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良得了令,便起身往榻前走去。【:本以爲還要費一番功夫,誰知走近之後,他神色忽而轉爲驚訝,“怪醫張壽爲愛妻所制‘紅顏’,相傳以百花爲輔,所以幽香渺遠。小主若真中了這藥,必定體內生香。臣已發現了,小主的頭上香味最濃。”
“頭上?”李懷玉十分詫異的走過來,似乎也聞到了一種香味,但要仔細去琢磨,卻又聞不到了。
施良見狀,便解釋道,“這香味若有似無,纏纏綿綿,正是‘紅顏’無疑。小主最近都用了些什麼頭飾?”
春凝聞言,連忙將林清的梳妝匣子搬過來,“小主的首飾都是放在這裡頭的。施太醫也瞧見了,小主平日裡不愛首飾,因臉上的有傷,不需出門,所以就只用一支簪子綰髮。”她說着將那支林清常用的銀簪拿出來,“最近用的都是這支,可有問題?”
施良將簪子湊到鼻尖嗅了嗅,搖頭道,“並沒有,看來不是簪子的問題。”
他皺着眉,似乎也十分疑惑。畢竟若要害人,在這簪子上頭做文章,是極爲尋常的事。而且也能和林清的情形對的上。若不是的話,他倒不知是什麼狀況了。
春凝想了想,又過去將林清的梳子拿了過來,“施太醫,再瞧瞧這個。那藥用在梳子上,也能有用嗎?”
“能。”施良眼前一亮,“梳子比簪子更能讓毒藥滲入。畢竟每日梳頭,都能刺激穴位。”不過他很快又失望的搖頭,因爲這梳子也很正常,什麼都沒有。
香凝聽了這話,面色變得有些古怪,半晌才期期艾艾的從懷裡摸出個梳子來,遞過去給施良,問道,“施太醫,你再瞧瞧我這個,上面有沒有的?”
那梳子才一靠近,施良臉色立刻大變,接過去細細看了看,肯定道,“就是這個!這梳子上塗了紅顏!”
香凝聞言臉色一白,幾乎站不穩身子,“這麼說,竟是我害了小主?”說着已是帶上了哭聲。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梳子又是哪裡來的?”李懷玉看了半天,也沒弄明白她們的事,不由問道。
春凝見香凝可憐兮兮的模樣,便代爲解釋道,“前兒小主忽然研究起了髮式來,皇上不是派了個嬤嬤過來麼?香凝也喜歡折騰這些,便拜了那嬤嬤爲師,日日跟着她學如何給人梳髮。那梳子便是嬤嬤送給香凝的。說是用得久了,能讓頭髮又黑又亮,香凝便每日給小主梳頭……”
她這般說着,心中不免也怨怪起李懷玉來。那嬤嬤是皇上派來的,她們自然不會不相信,所以也從沒想過那嬤嬤會害小主,才這般放心的用着她給的東西,誰成想到最後,偏偏就是這東西害了小主!
香凝已是自責的要將那梳子摔了,施良連忙攔住,“這是證物,你怎好摔了?要救你家小主還得靠這東西呢!”
李懷玉也回過神來,想到又是因着自己,林清才遭了這無妄之災,不由有些愧疚,不自在的咳了咳,“魏忠,給朕滾進來!朕讓你去挑個會梳頭的嬤嬤,你是怎麼回事?你也是辦老了事的人了,怎的還會讓人鑽了這樣的空子?”
魏忠抹着汗,心裡叫苦不迭,皇上您當時催的急得什麼似的,奴才哪裡敢耽擱,還不找着人就趕緊送來?沒有調查清楚,也是情有可原的嘛!不過這話也就在心裡說說,他態度誠懇的請罪,“都是奴才的疏忽,奴才這就去把那個嬤嬤的來歷都查清楚!”
李懷玉當真是又氣又怒,“你和郝佳德是怎麼回事?你們兩人今日連連犯錯,是不是覺得朕這個皇帝當得太過仁慈了?朕看你們是一定要受點兒教訓,纔會知道該怎麼辦事!”看魏忠還勾着腰站在那裡,不由一腳踹了過去,“還不快滾!”
“皇上息怒,這事急切之間,也弄不明白。皇上還要主持大局,斷不可就此亂了分寸啊!”施良連忙勸道。
李懷玉擺了擺手,“你先回去吧!這個紅顏的解藥你也先研究着,你們太醫院儘快拿出個方子來,就是不能救醒林寶林,也要讓她能堅持到找到解藥的那天!”人是要吃飯的,這昏迷不醒,別等解藥製出來了,人反而不好了。
施太醫連連應是,“臣知道。那臣這就告退了。在方子研究出來之前,最好是每日用些參片,給林小主含着。”多的話他也不敢講,這人蔘是吊命的東西,哪裡就這麼好用了?
李懷玉揮了揮手,囑咐春凝好生照看着林清,也轉身離開了。他還要去想法子將幕後之人抓出來呢!
如今線索有幾個,一是碧波,二是景仁宮,三是那個嬤嬤,四是怪醫張壽。林清中毒之事,和巫蠱娃娃之事原本並不相干,但是現在卻湊到了一起,無論怎麼看,李懷玉都覺得這兩件事情,大有聯繫!既然如此,自然要四條線索都去查!
如今嬤嬤的事已經有魏忠去查了,李懷玉將自己的暗衛派出去查怪醫張壽。張壽已經死了好些年了,這世上沒有人會制紅顏。那人既然能夠拿出“紅顏”這種藥,說明他和張壽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或許能夠查到什麼東西。
至於景仁宮,他將最倚重的郝佳德派了過去。因爲懷疑太后也牽扯其中,所以這事他也不敢隨意交給別人。叮囑郝佳德道,“太后那裡只要看着就是,有什麼就來回報,不要驚擾了。還有承恩公府最近的動靜,也要小心在意。尤其注意景仁宮有沒有和宮外聯繫。”
郝佳德聽說此事竟與寧賢妃和太后有關,當即就是渾身冷汗。他也知道皇上將此事交給自己,是信任的意思,畢竟此事非同小可。因爲鄭重道,“皇上放心,奴才知道怎麼行事。”
所以說李懷玉雖然罵人的時候罵的厲害,其實最信任的,仍舊是這些跟着他好多年的老人們。
將所有人都派出去之後,他才疲憊的靠在御座之上,伸出手來揉了揉額頭。至今他都鬧不明白,不就是讓林清住在乾清宮嗎?雖說是恩寵,可一個小小的寶林,又能怎樣?怎麼這些嬪妃,就這樣的不放心?就連太后,也幾番插手!
“難不成連朕喜歡誰不喜歡誰,你們都要管嗎?”他低聲問道,繼而冷笑,“朕是天子,想怎樣就怎樣,朕的是豈能由別人隨意插手?最好……最好這件事不要與你有關……”
嘆了一口氣,他重新振作精神,在等待消息的這段時間裡,他還要從碧波嘴裡掏出消息來呢!正好,想什麼就來什麼,外面御前侍衛求見,進來之後便跪下道,“皇上,宮女碧波已經帶到了。”
“嗯,帶進來吧!”李懷玉淡淡道。
碧波被帶進來的時候,臉色倒是平靜的很。李懷玉曾經覺得她這種大氣雍容的態度,和林清多有相似。但到今日他纔看清,那完全是不一樣的。林清是個真誠的人,而碧波,不過是裝出來的樣子。
“朕聽人說,你昨兒出去見了個人,是誰?”李懷玉也不廢話,直接問道。
碧波挑了挑眉,冷靜的答道,“奴婢昨兒是去內務府,見了好幾個人呢!不知皇上想問的是哪個?”
她這種態度刺激了李懷玉,他冷笑道,“你不必裝傻,你在御花園突然失去蹤跡,難道不是去見你的主子去了嗎?你這次又爲她做了什麼事?朕勸你老老實實的招了,不然……”
碧波卻忽然笑了起來,“朕不怪奴婢,實是皇上派來的那個小太監,也太蠢了些。奴婢早就發現他了,他卻毫無所覺。既然如此,奴婢自然也樂得看笑話。原本還以爲他能早些發現呢!卻一直等到了現在。奴婢無話可說,皇上責罰吧!”
這種漫不經心,不將他放在眼裡的態度,實在是讓李懷玉十分惱火,“回答朕的問題!”
碧波卻捂着嘴呵呵笑,“皇上,這種心痛的滋味兒如何呀?奴婢猜想,林寶林的毒已經發作了吧?皇上不是十分寵愛她麼,怎的不去守着呢?萬一去晚了,可就見不着了!”
李懷玉心下一驚,面上卻滿不在乎的道,“不就是小小毒藥麼?我成國太醫院人才濟濟,很快就能破解!”
“那就好,其實林寶林與奴婢到底共事一場,奴婢也十分不捨得她的。”碧波卻忽然變得十分正經。
李懷玉看了她這種態度,心裡卻更擔心了。她不與自己爭辯,想來是對那“紅顏”十分自信,這麼說來卻是十分棘手。他耐心有限,示意侍衛將她待下去審問。誰知碧波眼尖,看到了他的顏色,卻道,“皇上不必白費心思了,時候到了,奴婢就去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李懷玉吃了一驚,正要繼續發問,卻見碧波突然口吐黑血,那侍衛伸手一試,回道,“皇上,已經沒有呼吸了。”
李懷玉心下一沉,他沒想到對方竟然這般能耐,竟能讓這碧波拼死也要保守秘密。心頭挫敗的同時,也暗自覺得,這事的影響,遠比他原本想象的要大得多。
他擡手讓侍衛將碧波的屍身帶出去處置了。卻見魏忠着急忙慌的跑進殿內,連喘氣都顧不得,高聲道,“皇上!那……那個嬤嬤自盡了!”
“什麼?!”李懷玉猛地從御座上站起身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奴才帶着人過去的時候,沒找着那個嬤嬤。聽別人說,今兒都沒見着人,奴才就覺得不好,去了她住的屋子,卻發現人已經自盡在了屋子裡了!”魏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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