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府園林中,涼亭多以鮫綃裝飾,微風輕拂,景色秀美,望月亭是燕潯常來小憩之地,遙遙見溶月走近,一身乖巧裝扮他看着很是受用,嘴角不禁悄然揚起,起身迎她入座。
“雲兒此來望月亭,真是應景。午後可用過點心了嗎,爲兄特地吩咐廚房做了燕窩蓮子羹,桂花定勝糕,雲兒嚐嚐?”
溶月學着江南女子的步態上前,柔柔行上一禮,“有勞兄長了,難得兄長如今如此大方,小妹自然恭敬不如從命,以彌補一路上吃糠咽菜,被剋扣工錢的辛勞。”
待她吃了個一乾二淨,燕潯方取出袖中的金算盤算道,“衣裳首飾一百四十二兩,一個月的住宿五十兩,膳食十兩,就給你湊個整數,雲兒在府中小住,一個月的開銷共計二百兩。我燕合堂的大夫一個月的酬金正好是二百兩,從明日起,就由雲兒到燕合堂開個義診的專座,抵食宿費用吧。”
溶月聽此,執起帕子微微一笑,“兄長……真是好謀算。”
燕合堂是江陵燕家傳承了百年的藥廬,中有名醫十七位,個個可頂國手,只是自十年前燕家嫡子,玉面神醫燕潯外出遊學後,燕合堂雖在江陵仍是首屈一指,聲名卻沒有從前那般響噹噹了。
燕潯急着讓溶月出診,只因溶月是他的嫡傳弟子,對外也是燕家的嫡出小姐,即使只得了他半桶水的真傳,也足以應付一般病症,一旦溶月入燕合堂坐診,就能以最快速度讓衆人知道燕家還有位二小姐的事實,以此也可重振燕合堂昔日聲名。
他一早就聽聞宣武候已於三日前抵達江陵,想肅清瘟疫,必繞不開他燕家,如此一來,源少商與溶月的相見,便只是時間問題了。
溶月初次坐診,未免被人認出,以輕紗遮面,燕合堂十年來首次掛出燕姓番號,義診臺前不消一盞茶的功夫,就排起了長龍。
燕家二小姐診病常含笑意,切脈精準,言語溫柔,前來看診的病患見了她,愁容盡消,皆對女醫燕雲驚爲天人,紛紛議論
。
“原以爲玉面神醫歸隱後,就再難得燕家人看診了,沒想到今日燕二小姐替兄出診,醫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簡直是觀音在世,燕府人傑地靈啊。”
世上之事皆是一傳十,十傳百,未出兩日,不管有病的還是裝病的,都愛上燕合堂,在燕家活觀音面前坐上一回,只爲同這位活觀音說幾句話,藉機一窺這燕家二小姐輕紗半掩下的神秘容貌。
眼見着前來看診的人從堂前排到了河邊,一旁更不乏慕名而來的富家公子,燕合堂也因此日進斗金。燕潯見自己的妹妹如此能幹,在對面酒館上一面品酒,一面爲自己當初救下溶月的決定得意不已,特意吩咐小廝送了些燕窩過去給妹妹解渴,悠閒地向溶月舉杯以慰辛勞。他燕潯這輩子,怎麼就做不了賠本的買賣呢。
溶月只顧忙着,當着烏壓壓的一羣病患,也不好發作。
診臺前忽然來了位富貴公子,前呼後擁地將候診的人驅趕開,上前便握住溶月纖細的手腕,“燕家的活觀音果然百聞不如一見,看這小手的肌膚,真是柔滑,你這麼耐不住深閨寂寞,整日在外爲人把脈,今日也讓大爺幫你把上一把,順帶瞧瞧你這面紗下藏的是副何等模樣!”
溶月一時不備,被惡少扯下面紗,精緻的面容露在人前只是一瞬,已讓衆人驚豔不已。她隨手摸起一根銀針紮在惡少手腕處,轉身即覆上面紗。
那惡少手下上前就要對溶月動手,“你這醫婆,敢對我家公子動手,可知道我們家公子是誰嗎?我家公子的叔父可是江陵太守,當朝太后娘娘的孃家人,公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馮太守必然拆了你這破藥廬!”
溶月原本只想對這樣的登徒子小懲大戒,聽是馮家人,眸中神色更加冷冽。不料那惡少握着被紮了針的手着魔般靠近她。
“不可對小姐無禮!小姐如此美貌,你我也算得上門當戶對,不如嫁給本少爺做夫人如何?”
溶月十分嫌惡地避開他,“馮少爺若是識相
,最好現在就走,不然我可不敢保證,你這隻手是否還保得住!”
“我知道,你們女子臉皮薄,你等着,本少爺這就回府找叔父到燕府提親去,走!”
周遭排隊就醫的病患拍手叫好,皆贊燕家活觀音不僅醫術過人,還有傾世之貌,那些想插科打諢,裝病裝痛想來佔便宜的,見此也都散去了。
燕潯從對面茶樓下來,拉過自家妹妹的手,“雲兒,時候不早了,隨哥哥回去吧,這幾日就不用再出診了。”
溶月不解,“爲什麼?這裡還有好多病患呢?”
“如今江陵人人皆知妹妹美名,此時還不避避風頭,莫非妹妹想引來更多狂蜂浪蝶麼?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宣武候三日前抵達江陵後並未急於露面,反而暗中調查了瘟疫源頭及官醫署中所存放的藥物,此前江陵大水後雖有過瘟疫,可朝廷撥藥下來,病情總能很快緩解,今年江陵府換了太守,早就聽說民怨沸騰,瘟疫久治不下,必然與這剛上任半載的馮太守有關。
經他帶來的御醫檢查,署中值錢的藥物已悉數被換成了外表相似的樹皮草根之類的廢物,以致瘟疫未被及時控制,與水患畜病等氾濫成了一種人人懼怕的怪病。
源少商聞之緊握上賜寶劍,只恨不能立時出鞘,斬了這個荼毒百姓的江陵太守馮轅成,左朔衛隊長衛風見此甚爲激憤,“少主,此人爲一己私慾,置江陵數萬萬百姓於水火,卑職請命即刻前去捉拿!”
換做四年前的公子少商必然立時應允了,只是如今的他已歷四年磨練,遇事更爲沉穩冷靜,“不可,如今當務之急是找到解救瘟疫之法,馮轅成是太后近親,此時尚無實證,就行捉拿,恐怕當今聖上在京中無法向太后交待。暫且先將此事按下,你帶一隊人密切監視太守府,一旦查到實證,即刻向本侯彙報。御醫,你即刻隨本侯去往疫區!”
馮太守爲粉飾太平,對身患疫病者以軍事鎮壓,全數趕到城外郊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