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山莊,姚絮的臥房內,姚絮斜躺在牀上,面色蒼白,死氣沉沉。姚遠,則疼惜地看着她,親手端過一杯熱茶,並將手中的紅色藥丸,遞向姚絮嘴邊:“姐,來,把藥吃了。”
姚絮秀眉緊蹙,苦着一張俏臉,搖頭拒絕。從小吃到大,她早已厭倦了那種刺鼻的氣味。還有那難以下嚥的苦澀,彷彿將她的人生,也吞噬的毫無滋味。
今晚,親眼目睹了兩場生死相搏,她突然意識到,體弱多病,手無縛雞之力的自己,或許真的是別人的麻煩和累贅。不但不能在別人危機重重時,挺身而出,伸出援手,反而還要別人在性命攸關之際,捨生忘死,再分心勞神地來照顧她。這樣的自己,和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廢物,有何區別?
這樣的自己,也令她前所未有的厭惡和嫌棄,這樣一文不值的生存,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別人,又有何意義?
她是一個自幼培在藥罐子里長大的人,難道終其一生,要與藥爲伴,直到老死嗎?真若如此,還不如早死早託生,不說尋一個大富大貴的人家投胎,享盡榮華富貴,最起碼,也要脫胎換骨,尋一副好的皮囊,脫離藥罐子的悲苦生涯。
好羨慕人家小安,身輕如燕,武功高強,來去自如,若沒有很好的體制,又怎能做到這些?
健康是福,千金難買好身體,這輩子,她恐怕是奢望不來了!
姚遠忐忑不安地問:“姐,怎麼了?還很難受嗎?”
他的手,自然而然的,又搭上她的脈搏。多年來,始終如一的習慣,從不曾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姚絮已是萬念俱灰,她使盡抽出手,悲哀地說:“別把脈了,就我這支離破碎的身子骨,是早死早享福!省得給別人憑添無窮無盡的麻煩。”
姚遠心疼地看着她:“姐,你別這樣說,我會食不知味,夜不安寢的。”
“遠弟,不這樣說,姐還能怎麼說?別人是一日三餐吃飯長大的,姐是一日三餐吃藥長大的,就姐這身子骨,終其一生,只能依附別人,成爲別人的累贅,你說,姐這樣活着,還有什麼意義?姐生存的意義,又是什麼?”
“那我怎麼辦?你我二人自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多年來,又是孤苦無依地相依爲命。失去你,我該去哪裡尋找依靠和親情?”
姚絮淚落雙頰,花容月貌的小臉,哀慼的令人動容。她的心中,最念念不忘,依依難捨的,也是她至親至近的遠弟啊,否則,她又怎會留戀這麼久?
親生母親,慘死爹爹的情人手中,雖是道聽途說,卻未必是空穴來風,否則,夜深人靜的時候,爹爹怎會常在母親的靈位前流淚懺悔?爹爹,看向自己的眼神,又怎會滿是愧疚不安?彷彿欠了自己太多太多還不清的債?
親生的爹爹,好似視自己爲債主,有求必應,想要什麼,就給什麼,唯一不捨得給的,就是殷殷父愛。最終,爹爹終於沒法面對自己良心的譴責,飄然離家出走,尋醫問藥,雲遊四海,一去
不歸。
眼不見,心不煩,自己,是爹爹一生的負累嗎?否則,爹爹怎會逃得那麼徹底?逃得那麼堅決?
是遠弟,不離不棄地陪着她,度過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刻的寂寞。朝朝暮暮,歲歲年年,風風雨雨中,他們結伴而行,艱難地走着人生路。
“姐,我從未覺得,你是可有可無的麻煩和累贅。相反,我卻覺得,你是我今生今世,必須如影隨形的幸福和快樂。沒有你的日子裡,我將心如止水,一片死寂,所以,別把我的幸福和快樂帶走,我離不開你!”
“離開我,你會找一個更好的。像小安姑娘那般,才貌雙全,武功卓絕的好姑娘,只有她們,才能配得上英武不凡的你。”
“那樣的姑娘,可謂鳳毛麟角,萬里挑一,我的運氣,哪有這麼好,會遇上她們?我還是甘守淡泊,守着相知相契的你,平平淡淡地過一生好了!”
“遠弟,你也優秀的無人能及,多少好姑娘,望眼欲穿地,等着坐桑梓山莊少夫人的位子呢!”
“可惜,那只是她們一廂情願的癡心妄想,永遠可望而不及,我姚遠今生今世,只稀罕你姚絮一人。”
“可是,我是你姐姐,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如果真的無法改變,那我們就這樣相互關心,相互依靠,相互憐惜,直到終老。”
“你何苦如此堅持?放開我,也放開你自己,不好嗎?大路朝天,人生有許多四通八達的大路可以走,你爲何偏偏執拗地選擇這條沒有回頭路的獨木橋?”
“淚溼欄杆花着露,愁到眉峰碧聚。此恨平生分取,更無言語空相覷。斷雨殘雲無意緒,寂寞朝朝暮暮。今夜山深處,斷魂吩咐,潮回去。你希望我終其一生,就過這樣的生活嗎?”
“可是,我們真的無可奈何啊!世人的蜚短流長,我們蔫能置若罔聞,棄之不顧?”
”“天下衆口悠悠,誰能管得了他們怎樣竊竊私語?議論紛紛?只要我們自己的心,感覺到幸福,我們就攜手並肩,一起走下去好了。”
其實,姚遠心中,總有一個感覺,總覺得,自己的身世之謎,似乎很快就呼之欲出了。司徒遠那和自己如出一轍的凌厲身手,似乎昭然若揭地向他顯示,司徒遠和他之間,一定有着千絲萬縷,密不可分的關係。
他,越來越想接近司徒遠,總覺得,離他越近,離事實的真相,也就越接近,越清晰明朗。只有從他那裡,撥開層層迷霧,徹底證明自己的身份,他和姚絮這份被世人所詛咒和鄙視的愛情,才能守得雲開見月明,擁有花好月圓的完美結局。
姚絮,並不瞭解他內心的這份感覺,總覺得,守着這樣一份無望的,備受煎熬的愛情,苟且偷生地活着,實在是一種屈辱,她產生了一種想跳出紅塵外,冷眼看世人的心態。
兩人就這樣默默對視着,在一份沉重的壓抑中,穿不過氣來。
姚遠放下手中的藥丸,沉聲說:“不想吃,就
不吃。來,我用真氣,助你恢復。”
他轉身,坐到姚絮身後,不厭其煩地重複那曾爲她做過千百次的動作。將雙掌抵在她的後心,將真氣輸入她體內,助她增強體質。
這一次,姚絮卻扭過身軀,拒絕。
姚遠皺眉:“姐,怎麼了?”
一向溫婉可人的她,今天,咋這麼大的脾氣?
姚絮:“你不要再這樣做了,沒有意義的!”
“有沒有意義,我心裡知道,不需要你來教我。”
“你隔三差五這樣做,對你的內力,損耗很大!”
“杯水車薪而已,那麼大驚小怪幹什麼!”
“你現在大敵當前,要保存體力,對付敵人!”
“沒事,我會運功調息,很快恢復自如的。”
“那我還是吃藥好了,你把要再拿過來。”
“姐,那藥苦!”
“我吃着甜,行不行?”
“你……”姚遠氣不得,又笑不得,知道拗不過姚絮,只得重新將藥丸再拿過來,遞向她口中。
這女人若恃寵而驕,男人,還真捨不得把她怎麼的呢!
“姐,今晚隨我會桑梓山莊,你有沒有在生氣?”
“有點啦,人家剛去那裡一會,還沒來得及好好玩玩呢!”
姚絮自是倍感惋惜,好不容易放她出去一趟,這麼快,又將她鎖回來。
“銳王府現在自顧不暇,孕榮又重傷未愈,你在那裡,只會令人忙中添亂。”
“我可以和小安做伴啊,今晚,你也見識到了,她的武功,非同一般哎。”
“我的傻姐姐,你懂不懂什麼叫察言觀色啊?”
“我又怎麼了?”
“你難道沒看出來啊,小安照顧孕榮,尚且唯恐不周,哪有多餘的精力,分身乏術來照顧你。”
“也對哦,他們好像當我是一個隱形的透明人哎,一直在眉目傳情,暗送秋波呢!”
姚遠寵溺地伸出手指,親暱地點了一下姚絮的鼻子:“後知後覺,爲時未晚,爲了不打擾人家的溫馨浪漫,我只有將你帶回桑梓山莊了。”
其實,還有一個最直接的原因,他沒有說出口,怕嚇着膽小善良的姚絮。那就是因爲冷無心的公開叫陣,冷無心即已直言不諱地當衆宣佈,姚絮是他看中的女人,那麼,有了前車之鑑,他就不得不小心提防。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已傳令電堂主,隱身在暗處,時刻不離姚絮左右。而春蘭,夏荷,秋菊,冬竹四個婢女,則臨時易主,做了姚絮如影隨形的四個婢女,包括晚上睡覺,都必須隨侍左右,不得有半步離開。
姚絮哪裡知道,姚遠這般用心良苦,甘之如飴地,被姚遠的花言巧語,哄得意亂情迷。
姚遠淺嘗輒止,一點點誘惑着姚絮,慢慢開啓貝齒,接納他脣舌的激情纏綿。呵,萬千柔情,盡在無言中啊,這般刻骨銘心的愛戀,今生今世,誰又捨得放開誰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