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碧色只見一眼前人,臉上一喜,飛身撲了過去。
“你這孩子,只怕是連娘都不要了,”碧然美目流轉,看碧色安然無恙,臉上也是有了幾分歡色,但又只見得她一人,臉上有多了分憂色“若兒呢,她不是和你一道的出走的麼?”
“早上醒來時,就不見姐姐了,我正想出外尋找時,就撞碰見了齊堡的那羣煞星,一時氣不過,就出手教訓了下,”碧色銀牙齒深咬,一臉子的嗜血殺意。
“哦,”碧然臉色微沉,“齊堡也來了,還當真的都出動了,”衆人一起回頭,只見山腳處又想起了陣陣馬嘶聲,
“娘,你怎麼尋了過來,我和姐姐...”碧色見衆人一臉匆忙神色,連忙期許的問道
“你還敢說事,你倆偷偷離開了緋雲城,只是留下了書信,說要南下,若兒又...塢裡上下,這些日子,沒人敢多說話,那丫頭也是個死心眼的脾氣。”碧然一臉悲色,搖頭嘆道。
“姥姥她怎麼說,”碧色卻很是不以爲然,在她心目中,只要是若兒想做的,自己是永遠會站在她那一邊的。
“老嫗的身子也是日漸衰敗,怕是真的是風燭殘年了。這幾日,不少人紛傳這西南青牛嶺上有異獸靈丹出現,能爲老嫗提神養氣,我見前些日子,你傳回塢裡的飛信,又說你們也到了這一帶。我就自己做主帶了傳訊鈴鐺,來這和你們會合,也指望可以尋得靈丹的蹤影,這一路看來,倒是機會渺茫了”。碧然黯淡地說道。“若兒看來也不在附近,這竹鈴傳音,小時候是她一手操辦,我一心以爲她聽了這鈴聲,百尺之內,定會尋來,怎麼就不見蹤影”。
“娘,護元靈丹,那又是什麼東西?”碧色聽得有救命的良藥,急忙追問。
“芳菲本來也是不理這些事的,只是這次老嫗受了重傷,我們才四下注意了收集這些靈丹的消息。七日之前,塢裡送出去的一些要害花物,聽得幾名貴人提起,瞭蒼國的方士長說嶺南之地,丹霞滿天,星斗有了移形之勢,怕是有奇寶神獸現世。這一地,卻是有着秘傳有青蛇靈獸隱世,青蛇幻化,卻是非龍即蛟,蛇蛻之時,皮裂鱗生,是最致命的時候。”翡衣娓娓說道。
“娘,你們這是要趁龍之危。”碧色驚道。
“碧色,若是要做這噬龍之事,孃親也不會才帶這麼些人來了,我們只是做些順手的事情就好了,”碧然笑嘆道。
碧色是個直脾氣,心底子卻及軟,最是見不得乘人之危的事情,仔細看了下孃親這五人中,卻是一個梅,蘭,鬆,菊的守衛侍從,心裡也是鬆了一口氣。
“人間芳菲不理事,不問世間烽火連,只是老嫗這一倒下,若兒這花引更是離開了塢裡,紅窈的性子本就激烈,對若兒也是不親,這些日子,只是避開了衆人,整日出入花冢,我這番離開,也是隻知會了她手下的長侍。”碧然喃喃道。
“我們還是先去棧樓裡休整一會,姐姐也沒給我留下隻字片語,想是走得不遠,興許是先看到了齊堡的那些人礙眼,避開了,”碧色提議道。
“也好,我們一路行來,也是碰到了不少眼熟的面孔,怕是待會就都要到了,先好好的觀察一番,再做打算也好”
幾人說罷,就直往棧樓走去。剛到棧樓門口,就見到了幾名金衣打扮的武士當前開道,身後卻是幾人擡着幾個車轎,轎子左上方飄着偌大的天下兩字。轎裡也不知道坐着什麼人,就往棧樓擡去。
衆女心下泠然,“天下盟也來了,”
碧色不看天下盟的轎子,看着後方,臉上又出現了另外一番神色。
衆女這纔回頭一看,又覺得好笑。一脫毛驢子走得起勁,上頭卻是一醉酒漢子,只見他齊根短髮,身上胡亂罩着一件破布袋子的衣服,此人如同醉了一般,懷裡捧着個牛皮酒囊,臉也不知是什麼摸樣,半個身子都靠在驢背上,兩手直直的掛到了地面上,時不時得碰觸着地上的黃土。驢纔剛跑到棧樓之外,就軲轆四肢一癱,將背上的人整個摔在了地上。一名兵士見狀,上前拖起這人,牽着驢子往裡間走去了。
碧色等人一近棧樓,就發現昨日蕭條的景象全無,招呼的人也不再是羊須老人,而是一名總長兵士,打下手的也成了昨日門外把守的幾名兵士,堂上更是坐了數十人,各自張羅着吃食,無人搭理進來的幾人。
衆女臉色微變,只見堂上衆人之中,卻有不少兇狠之人,碧色卻是奇道:“怎麼昨天的老人家和那毛球都不見了,活見鬼了不成,”
老人此時卻真是在遛羊中。碧色此時若是見得灰羊,哪敢認這是個球。
大嘴灰羊兩眼放光,足下生風,一路上的走獸卻是被嚇退開去,沿路的山花荊棘也是被一路踩踏,後頭的老人卻是沒再牽着羊只是不緊不慢地跟在的後頭,他衣發不亂,步步緊跟。
約莫行了兩個時辰,此時已經不見了低矮的叢林,高大的灌木叢一路開始蔓延,腳下也是越發不平整起來,冒着毒氣的沼澤也是大片現了出來,一人一羊突然都停了下來,老人看着前面一片綿延開來的窪地,臉上出現了凝重之色。
“大嘴,是在這裡了麼?”老人沉聲問道。
“嗚,”灰羊似乎有些害怕,用大嘴扯住老人的褲管,往後退了幾步。
“也罷,我讓那些兵士招呼一羣凶神惡煞,怕是有些招架不住,此處離風蛇所住之處,還有些距離,怕是那羣人也一會兒找不到這裡,老夥計,這些天怕是要麻煩你再跑幾次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離得太近了,怕是要惹惱那巨蟒,也不知道昨日突然的一聲巨響是出了什麼變故。”老人沉思片刻,又看了眼沼地上的一條如同蛇身的巨大的痕跡,比了個回頭的手勢,和灰羊朝着舊路退了回去。
老人剛剛離了開去,只見沼澤那邊走出了一個人來,只見他頭髮披散開來,散落在受傷的肩膀之上,衣服被勾劃破的碎裂開來,那雙漂亮的鳳眼下,小巧的鼻樑此時因爲疼痛已經皺成一團,脣上現出了一片紫黑色,“她”的步伐很是沉重,才行了幾步,已經再也支持不住,一頭往沼澤裡紮了下去。
一根樹枝從側旁伸出,小孩被側託了起來。
若兒低頭打量了下已經昏迷的小孩,也是一愣。“瀟瀟,”她連忙接過“她”,扶抱起來,找了塊一塊乾淨枯葉堆的地兒放了下來,隨後再仔細檢查了起來。
“瀟瀟”的肩上,黑紫色的肉已經有些發腐,散發出一陣腐嘔的氣味,裡面滲出了一些膿黃,臉上混雜着汗水和泥水,蝶翅般的睫毛上已凝滿了血土,雙脣緊閉,鼻翼痛苦地扇動着,四肢蜷所在了一起。
若兒方纔一路跟着老人前來,道路很是難走,自己也只是藉着連綿的樹識,才勉強不讓靈敏的老狗和人發現,“她”又是怎麼進到這山的腹地之處,自己和老人竟然都沒有發現。
若兒正思量着見,聽“瀟瀟”發出一聲痛吟,怕是吃不住痛了,若兒連忙救治了起來。
若兒取出插在腿上的黑匕,只覺得身下的身子抖了一下,她懷中掏出一瓶小瓷瓶,嘆了一口,“上好的冰葡釀居然是做了如此的用途,那紅鼻子酒司看到了真是要活活慪氣死了。”
簡單地清洗了刀具之後,她一咬牙,狠心地颳去“瀟瀟”肩上的腐肉,看着“她”的傷勢,似乎是被什麼酸液腐蝕了般。
懷中的身子猛然一個收縮,十指不管不顧的掐在了若兒身上,若兒手臂一痛,只見自己的手臂上被緊緊握住,血色有些紅紫,她咧了咧牙,手下加快了些。
等到“瀟瀟”肩上的腐肉盡數被刮除,乾淨的骨頭全都裸在了外面,若兒四下尋找了一番,找了些止血藥的草藥又活上自己的一些生肌粉,纔算處理好了這個最大的傷口。
若兒纔將“瀟瀟”身上大大小小的表面傷口都處理完,探了下“她”的額頭,只覺燙的驚人,只能從身上找出了一塊冰晶,用了塊紗布包了起了,等到一些都穩妥了的時候,擡頭看時,日已落了西山,西邊落日東邊初升月,最是一日牽纏時。
若兒心知要帶上昏迷的“瀟瀟”原路返回,是有些不大可能了。纔是一年的功夫,“瀟瀟”長高了不少,她抱在手裡,都覺得很是沉甸,權衡了一下,若兒還是放棄了回去的打算,站起身來,四處尋找起過夜的地方。
風一梟只覺得肩上麻麻痛痛,眼前更是有火光忽明忽暗,他一個警覺,想坐起身來,這才發現身前蓋了一件白色的軟甲,夾帶着淡淡的香味,強坐起身時,額間的紗布掉了下來,眼前一陣白色,耳邊傳來枝葉輕響的聲音,細軟的紗布被人又放了回去,一個模糊的身影在眼前晃過。
“什麼人,”他用手擋開探到身前的那雙手,火光之中,只見一蜜色的人兒,鼻上幾滴汗珠隱約閃爍,嘴角微微上彎,夜風吹起,長長的頭髮觸到他的脖子,覺得沙沙做癢,她的手間,那串“心珠”閃亮着。
“小丫頭,你這回又得謝謝我了,”紗布在他臉上的擦拭着,若兒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襲到了耳邊。
“你?”風一梟有些遲疑地看着眼前的人,她...不同了。
“真是個不懂事的小姑娘,”若兒故意兇到,指肚輕輕壓了下他的傷口。風一梟頓時痛的抽了口氣,他硬是憋着不發出聲來。
“叫我姐姐,”若兒停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或者叫我若兒”。
“瀟瀟”還是發着愣,若兒以爲“她”是嘴上不肯討饒,嘆道:“還真和我小時候有些相像,一樣的悶破脾氣,姐姐現在開始講的每一句話你都得好好聽着。你這眼神,可是還怨我那會兒拋下了你,我也是沒有法子的。”
若兒停下手來,給“瀟瀟”搽乾淨了臉,忍不住伸手捏了下小孩的雙頰,“你又長得漂亮了些,”似捏上了癮般,揉起了那個粉嫩的臉頰來。
手卻被“她”一把抓了住,風一梟如同望了一輩子,笑了出來:“小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