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手的不是鏈禁玄雲,而是一個身穿鎧甲的中年人,尹軒見過他,知道他是十位長老之一,沒想到脾氣如此火爆。
“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說大長老!稍微給你點尊重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你不過是殿下靈魂的容器,也有資格在這裡亂吠!”
“亭燎!”鏈禁玄雲一聲低喝,鏈禁亭燎恍然意識到自己太過沖動,忙退到了一邊。
尹軒被那一巴掌打得耳鳴不已,鼻血流了出來,嘴角也破了皮,腦袋裡嗡嗡作響。
你不過是殿下靈魂的容器!
容器,呵呵,原來我在你們眼裡就是這樣的東西?我還真是自以爲是。
腦海裡忽然響起了溯夜的聲音:“尹軒,你現在知道自己在他們眼裡是什麼了吧?他們和你一樣是人類,卻這樣侮辱你,你怎麼可以忍耐?尹軒,人類就是這樣低劣的物種,永遠爲了自己的利益而活着,沒有利用價值的東西就一文不值。爲了自己的地位,挫挫紫鐮家族的銳氣,他們不惜把紫鐮錦推進火坑,真的可惡至極!”
真的是……可惡至極!尹軒緩緩擡起頭,鏈禁玄雲看到了一雙血琉璃般的眼睛。
鏈禁亭燎握住了劍柄,尹軒身上忽然散發出奇怪的能量波動,像是暗之力,卻又混雜着些許光之力。那一雙由黑變紅的瞳孔令他有些心悸。
“寄生靈體開始發作了麼?那還不得不送你去見神王殿下了。”鏈禁玄雲冷冷一笑,月白色的長袍無風自動,他舉起藤杖對着尹軒的額頭一點,尹軒頓時動彈不得。
“鏈禁玄雲,你不要逼我!”尹軒用血色的瞳孔盯着鏈禁玄雲。
“我逼你又如何?”鏈禁玄雲眯起那雙狐狸眼睛,“我帶你去神王殿下那裡,等一會兒你就有得受了。”走到尹軒身邊,對他耳語道,“不要以爲我會怕你,我也不會怕鏈禁軒。”
鏈禁玄雲露出慈祥的表情說:“我帶你去見神王殿下了。”
看到鏈禁玄雲施展御空術帶着尹軒飛向神王宮,鏈禁亭燎想起被那雙血紅的眼睛盯着的感覺,有些不禁有些膽寒。
神王宮。
鏈禁玄雲解開了尹軒身上的束縛術,尹軒腿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神王坐在寶座上,俯視着鏈禁玄雲和尹軒,看到尹軒那一雙血色的眼睛,不禁皺起了眉頭,嚴肅地說:“尹軒,你身體裡的寄生靈體在左右你的情緒,我要把它取出來,否則你終究會成爲這個寄生靈體的傀儡。”
尹軒一邊適應着手腳乏力的感覺,一邊冷笑着說:“我有不同意的餘地嗎?你要怎樣又何必跟我說?我不過是個靈魂容器罷了。”
神王聽完,凌厲的目光掃過鏈禁錦玄雲,鏈禁玄雲戰戰兢兢地低下頭。神王又把目光轉向尹軒:“如果你不配合,抽離寄生靈體的時候會損傷你的腦神經,會造成什麼後果我也不能肯定。所謂的配合並不是行動上的,而是思想上的,你必須摒棄所有雜念,心中一片空白。”
尹軒擡頭看着神王,問:“要在什麼地方取出寄生靈體?”
“我的修行室。”
“那帶我去吧。大長老就不要跟過來了。”尹軒終於掙扎着站了起來。
……
尹軒跟着神王進了修行室,那是一間空蕩蕩的圓柱形房間,穹窿形的天花板上畫着繁複的圖案,四壁上也畫着許多金色的抽象圖案。一走進來,就像是被無數的網束縛住,連呼吸都變得格外吃力。
“把這個吃了,否則會疼痛難忍。”神王遞給尹軒一枚白色的藥丸。
尹軒接過藥丸,卻沒有立即吞下去:“把錦召回幻島,他受了重傷,如果你救他,我就吃下去。”
神王平靜地說:“他如果回來,就會擾亂祭典。我知道他的性格。我已經派凱和紫鐮曉月去他那裡了,如果實在不行,他們會把錦帶回來。”
“你怎麼可以這樣!”尹軒一急,馬上咳嗽起來,努力讓自己的氣息平穩下來,接着說,“他是很強的妖族,可是受傷了一樣會難受。在祭典以前我必須活着對不對?如果你不召回他,我絕對不會配合!”作爲一個普通的人類,錦軒卻用這種語氣和神王說話,若是被幻島其他人聽到,他只有一個下場……
“你不怕死嗎?抽離寄生靈體可是很痛苦的事情,也許會死。”神王凝視着尹軒的眼睛。
“我當然怕死,可是我這條命是錦撿回來的,死了不過是還給他!”尹軒看着神王,沒有絲毫畏懼。爲什麼……爲什麼錦會爲這樣冷血的神王賣命!
神王忽然笑了,尹軒第一次看到這樣高貴溫暖的微笑——神王散發着讓人無法不仰視的光輝。“尹軒,我答應你,馬上就叫他回來。”神王憑空展開玄鏡,尹軒在裡面看到了凱。
“凱,馬上把錦帶回幻島。”
“是,神王殿下!”凱點點頭,玄鏡頓時消失。
“現在,可以了嗎?”神王扭頭看着拼命呼吸的尹軒,他身體的寄生靈體正在激烈地反抗修行室裡那些壁畫蘊含的強大光之力。
尹軒點點頭,吞下藥丸。
“躺到法陣中央去。”
尹軒走到修行室中央那個金色的十字交叉點上,躺下,閉上眼睛。
法陣的圖案分離出來,在耀眼的金色光芒之中漸漸浮向半空,伸展成金色的封閉環境,將尹軒的身體罩住。
七色的符文在神王的操縱下飛速旋轉,光芒大盛的瞬間,牆壁上的圖案也彷彿忽然有了生命,飛快地旋轉起來。
尹軒除了疼痛什麼都感覺不到,身體像是被無限地扭曲、摺疊、拉扯,大腦忽涼忽熱,一會兒膨脹一會兒收縮,耳鳴的聲音越來越來,每一根神經都因爲疼痛而顫抖着。
尹軒想逃,可是身體彷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腦海裡一片空白,只知道:痛!
撕心裂肺的喊聲從修行室裡飄出來,卻被結界阻隔,外面仍然聽不到任何聲音。
尹軒朦朧中看到一股白煙飄向神王,意識漸漸模糊,最後陷入了昏迷。
……
“軒,我的孩子,好好睡一覺吧。你也許會怨我讓錦在第二次元空間戰鬥,受了重傷也不讓他回來。其實神蓮池出生的你們,都是我的孩子,我只是希望幻島五大家族可以和平共處。”
“讓你聽到錦受重傷的消息,讓你和鏈禁玄雲發生衝突,一切只爲了把你體內的寄生靈體逼醒,只有這種狀態下才能抽離得最徹底。用錦的安危作誘餌,只是爲了讓你放棄任何抵抗,配合我抽離靈體,否則,你若心有雜念,就會被寄生靈體反噬。”
“我知道你不喜歡這幻島,鏈禁軒當年也同樣不喜歡這個地方,但是你必須留下,讓鏈禁軒重生。我等着看你穿上人王的華袍的樣子已經等很久了,軒,不要企圖逃走,還有六天,六天以後的祭典將成爲整個幻島的節日。作爲一個普通人類,你已經活得很充實了。”
神王輕輕撫摸着尹軒的前額,溫和地說着有些殘忍的話。手中那縷白煙凝成的透明珠子正在變幻着光芒。
神王把尹軒交給鏈禁玄雲,讓他把尹軒帶回耀晶宮。
那一晚,神王終於從那個寄生靈體裡知道了他們面對的是怎樣的敵人。
……
“凱,你告訴我,爲什麼神王殿下會忽然召我回來治傷?”紫鐮錦輕微的動作也讓傷口痛得難以忍受。
“神王殿下不會忍心讓你那麼悲慘的。這次就當作對你沒有‘立即’把尹軒帶回幻島的懲罰了。總比被封印蓮印好吧。”凱一邊打開異世通道的出口,一邊回答着。
紫鐮曉月小心翼翼地維持着結界。
幻島已經是夜晚了,凱和紫鐮曉月用御空術把紫鐮錦帶到了神王宮。
神王開始爲紫鐮錦療傷,外圍是七色的光暈,凱和紫鐮曉月都悄悄在心裡鬆了口氣,這次如果不是神王殿下這麼快召回錦,只怕他還要痛苦很長一段時間。魔使果然很強,不過錦也沒讓他們好過。
金光漸漸散去,紫鐮錦身上的傷已經全部癒合,只是內傷需要好好調養才能好起來,能量恢復也還需要一段時間。
“軒……在耀晶宮……還好嗎?”紫鐮錦忽然問。
神王回答道:“靈體抽離很成功,他現在回寢宮休息了。曉月,把錦也送回幻雲宮休息。凱也回去吧,我很累了。”
幻雲宮。
“殿下,您早些休息,那個孩子……神王殿下說靈體抽離很成功,那個孩子就不會有事了。所以……所以請您放心休息!”紫鐮曉月知道殿下在擔心什麼,心裡堵得慌——爲什麼殿下要對卑賤的人類那麼在意?人類自私、懦弱、貪婪、狡猾,靈魂從頭髒到腳,哪裡值得高高在上的王那樣在乎!
紫鐮曉月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歲,在妖族中是數一數二的角色。烏亮的長髮纏着紫色的流蘇繩,編成一條粗粗的辮子,帶着紫水晶的髮飾,尖耳朵上帶着黑色的雲紋耳環。一身緊身的黑底紅紋衣,外面罩着黑色的薄紗披風,完美地襯托出那曲線動人的身姿和高貴飄逸的王族氣質。只不過她眼中的高傲令她的完美打了折扣。
紫鐮錦沒有說話,他知道紫鐮曉月的想法和其他妖族是一樣的。只是爲什麼會覺得如此不甘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