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外夜色深沉,宮中歌舞昇平。處處燈火,處處歡聲。慶功宴已經開始,只是主角遲遲沒有出場,百官們只能一邊喝酒一邊欣賞着歌舞一邊等着韓天師,只是誰都沒有怪他擺架子的念頭。
“韓天師到!”門童脆生生的喊道,宮內頓時安靜下來。
韓豐一身白色錦袍,繪着青色的隱鶴紋,滿頭青絲用一根白底藍水紋的緞帶束在背後,腰間繫着一條刺繡流雲腰帶,墜着獨犀賜的那枚鏤金夜明珠。簡單清雅,處處隨意卻處處精緻,配上那張驚爲世外遊仙的面容,不言不語便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獨犀看到韓豐出現的時候,臉上露出了笑容,但是在看到他身後跟着的尹軒時,那笑容頓時煙消雲散——不是讓他跟鷂馴一班人等聚一處嗎,怎麼又跟着韓豐了,真是不懂規矩的奴隸!若不是看在韓豐的面子上,獨犀恨不得立馬叫侍衛把尹軒拖出去。
尹軒穿着一身黑色的細棉布衫,水藍鍛滾邊,沒有任何裝飾品。已經過肩的頭髮散着,平時垂下來的額發全部梳到後面,露出一張完整的面孔,許多人還是頭一次看清楚尹軒的模樣,這才知道他原來也是一個逼近完美的人。
不過這一次除了韓豐和尹軒,還多出來一個令人無法忽視的亮點——是一個女子,早就聽說這次天師到無須山捕神蛇,帶回來一個天仙似的女子,今天終於得以一睹芳容,心裡猜測着她的來歷。
隆纖穿着那身輕巧簡約的衣裙,忍不住好奇地偷眼大量周圍的環境,這遠古時代的宮殿,遠古時代的人,竟然也可以如此華麗!雖然知道這跟自己原來所在的世界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但還是忍不住驚訝。
“天師,請入坐。”獨犀對韓豐恭敬客氣,但是在看着尹軒的時候,目光卻剎時變了,“天師,不知道尹先生他爲何沒有去……”
韓豐帶着獨犀看不懂的淺笑答道:“鷂馴等人功不可沒,盡職盡責,尹軒的身份尚低,還不足以代表我嘉賞他們,所以我先把他帶到這裡來了,稍過些時候,我將親自前去軍營。想必殿下不會有異議。”
獨犀一愣,隨即笑道:“天師果然體恤將士,本王怎麼會有異議,只是沒料到尹先生會來,所以沒有備下座位。”
隆纖掃了獨犀一眼,心想——這是什麼地方,沒有備下座位這種藉口也說得出來,分明是沒有誠心!但這也是在心裡想想罷了,韓豐和尹軒早有交待,讓她能不說話就儘量不要說話,不被問話絕不開口,開口也儘量少說,一些橋段要怎麼編全由韓豐和尹軒去處理。
其實無論是尹軒還是隆纖,都不清楚獨犀到底想幹什麼——目的無非是要留下韓豐,但是他要怎麼做?會利用些什麼呢?韓豐對此的回答是:我很期待他的表演。1^6 k小 說 www.1…… 首發
“無妨,隆纖在旁邊侍奉即可,原本爲她備下的座位就給尹軒了吧。尹軒,入座吧。”韓豐向隆纖招招手,隆纖立即會意,將位置讓給了尹軒。這個時代的宴席都是席地而坐,每人一塊精美的軟席,隆纖接過宮女的酒壺跪坐在韓豐身邊,尹軒頗有些緊張地看着她——別人不清楚,可是他卻甚至隆纖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一點不會做家務,更不要談伺候別人了。
隆纖雖然從沒伺候過誰,但是這種情況下也只有趕鴨子上架,所幸夕顏坐在獨犀旁邊,小橘在她身邊伺候着,隆纖還能瞥見小橘的舉動,現學現用。夕顏的目光徘徊在尹軒、隆纖、韓豐、獨犀之間,滿腹狐疑,卻在瞥見殿中暗處一個身影的時候,全副精力都落在了那一處。
“那麼,就請尹先生入座!”獨犀臉上帶着帝王高貴的表情,用語也頗爲恰當,但是隻要長了耳朵都能聽出來那句話是怎樣咬牙切齒蹦出來的。
尹軒坦然入座,他發現自己跟韓豐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學會了一個本事——臉皮厚,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無奈。
韓豐跟獨犀講述着抓蛇的過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滴水不漏,天衣無縫,遣詞造句,抑揚頓挫,完全就是一個高級的說書人,就連明知道他話裡水分驚人的尹軒也不由得聽得津津有味。明天大概就會傳出消息,王城的百姓都會知道捕捉神蛇的經過是如何如何驚險,如何如何艱難,最後天師又是如何克服萬難不辱使命,凱旋而歸。不僅如此,還將被神蛇附體的一個如花少女救下,於是少女爲了報恩,發誓生生世世跟隨其身邊,侍奉終生。於是,韓豐的傳奇人生又將添上一段華麗的傳奇。
尹軒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水,原來傳說就是這樣來的。不經意間看看隆纖,發現隆纖也正看着他這邊,對上了眼,趕緊收回目光,臉上卻掩飾不住浮現出來的那一抹紅暈。尹軒在心裡暗歎一聲,不知道韓豐的傳奇會不會再出現一個野史,說被神蛇附身的少女最終意屬他身邊的隨從,然後又如何如何……
“殿下,請不要強人所難!”
尹軒正在神遊天外,被韓豐這忽然拔高的聲音招了回來,殿中其他人也頓時安靜下來。看看韓豐,一臉正氣凌然,身板坐得筆直,雙眼堅定地看着獨犀。
“我愛惜天師的才能,可以爲天師提供施展抱負的條件,如果天師願意留下,本王願將夕顏公主許配與你,永結同好。從此以後,天師與本王共創盛世繁華,造福百姓!爲何天師始終不肯答應?!”獨犀的語氣咄咄逼人,但是卻不忘搬出一番道理,想要以理服人以情動人,這或許對別人而言效果極佳,但是他偏偏遇到了韓豐這種油鹽不進的人。
韓豐還是一臉平靜地說:“殿下雄心壯志令我佩服,殿下的誠意我也體會到了,但是我們有約在先——我爲殿下捕得神蛇以後,必然要離開。韓豐遊散慣了,沒辦法在同一個地方待太久,不喜歡被關在籠子裡。另外,”韓豐看了看夕顏的已經變得慘白的臉,“殿下在大庭廣衆之下宣佈賜婚,可曾問過公主殿下的本意?何必強人所難。”
“這個天師大可不必擔心,夕顏素來聽聞天師種種,早已有戀慕之心,”獨犀的目光轉到夕顏身上,帶着微笑說,“夕顏不必害羞,說出來即可,天師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你大可放心。一直對天師有心,對不對?”
沉默……沉默……
一聲幾不可聞的“對”從夕顏的口中飄出來,轉眼間夕顏的眼中已滿是淚水,望向那陰暗角落的目光猛地一沉,竟是羞愧絕望。尹軒再也看不下去了,硬生生地丟下一句“我身體不適,先告辭了。”起身遍走,離開時與獨立樑柱邊的霧猙擦身而過,情不自禁地深深一嘆,不知不覺攥緊了拳頭。
慶功宴繼續着,尹軒回到了別館的住處,夕顏含淚欲泣的模樣在眼前揮之不去,心裡憋着一口氣,終究忍不住一拳重重地砸在門上,卻不料門正好拉開,外面竟然站着氣喘吁吁,臉色蒼白的小橘!
“你怎麼會在這裡?”尹軒從小橘蒼白的臉上看出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小橘左右看了看,一步跨進屋中,順手關上門,轉身撲通一聲乾脆利落地跪在了尹軒面前,尹軒趕緊蹲下去扶住她。
“尹先生!公主她……公主她被帶走了!”小橘的話讓尹軒愣住了——被誰帶走了?難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