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 你就是跟自己過不去
童志輝把皮卡車開到城裡轉了半下午，到三兒快收工的時候纔回到清水，來到三兒的修車店，站一邊看三兒修車，問三兒：“天天修車，天天修車，不煩哪？”三兒說：“喜歡就不煩。”劉立接過話頭：“師傅說車有靈性，知恩圖報，你對它好，它就對你好。”
“怪事。”童志輝笑道，“鐵疙瘩一堆，沒心沒肺的，還靈性。”
屋外傳來三挎子發動機的聲音，童志輝走到門口，提醒三兒：“張玉虎來了。”不一會兒，三挎子停了下來，張玉虎擡腿跨出挎鬥。童志輝掏煙遞過去，問童林：“行李呢？”張玉虎接過煙：“沒行李。行李都在三兒家呢。怎麼就你呀？高姨呢？”童志輝笑笑：“高姨跟我嬸醃嗆菜呢。你也叫高姨。”張玉虎也笑：“隨孩子叫唄。三兒走了，到你家喝一杯。”
童林望着街東頭說：“哥你跟張所長先走。小麗沒回來，我還要等小麗。”童志輝憂心地看着童林，給張玉虎上煙。張玉虎說：“那我們先走吧。死三兒就知道忙。”
童志輝和張玉虎剛上車，吳志剛騎車回來了。喧寒一陣後，吳志剛也爬上車，跟童志輝和張玉虎一起走了。這時候，小麗才騎着小自行車，疾馳過來，到店門口停下，一頭毛汗。童林給小麗擦擦汗說：“跑這麼快乾嘛？”小麗犟了一下：“騎快好玩唄。”
“你也是瘋丫頭。”童林笑着說，“老陳家出來的孩子都會瘋。”
“我同學說我是瘋子，不敢欺負我，欺負我撓他，嚇不死他。”
三兒帶童林和小麗回家時，蘇老大、王啓玉和孫晨光也來了，正坐家裡聊天。
吳志剛趕到門外，把三兒拉到一邊，給三兒遞支菸：“我的事童林說了沒有？再不說就遲了。”三兒接過煙：“不跟你說了嗎？童林跟童叔說好幾回了，童叔跟局領導講過了，他們說會考慮的？你跑得怎麼樣？”吳志剛把菸頭遞給三兒，嘆氣說：“聽說有好幾個人盯着這位子，都在跑關係。老高手續都辦了，十二月份就退，局裡就是不拿意見，他媽的就這麼耗着。”三兒把菸頭還給吳志剛：“跟你是怎麼說的？”吳志剛說：“說得好聽哪，說我熬這麼多年了，工作表現也不錯，從來沒給局裡提什麼要求，到時候會考慮我。他媽的光說得好聽有什麼用？有幾個人靠工作表現提起來的？都靠關係。聽老高說，有人找到省廳了。我上哪兒去找省里人哪？”三兒把菸頭還給吳志剛，提議道：“要不把童林叫過來問問？”吳志剛搖搖頭：“我怎麼好問？”三兒翻了吳志剛一眼。吳志剛撓撓頭：“你問吧。”
“我覺得，”三兒說，“這事還得作兩手準備。副所長跟正所長有那麼大區別嗎？自己活得痛快就行唄，躲胳窩裡過日子更好。找一堆人，就算辦成了，也欠一堆人情。”
吳志剛咂下嘴：“不是這回事。跟老子一起回來的幾個人早提上去了，還有人到局子裡去了。這回就是他給我帶的路，他媽的看他那樣，不服。老子哪比他差了？他不就是有關係嗎？跟原來的市委書記是邊邊親。”三兒抽了口煙：“叔你就是跟自己過不去。”
童林走過來，童志輝想跟過來，被童林推了回去。吳志剛不安地抽口煙，輕聲招呼三兒：“你再給我說說。”三兒無奈地瞥了一眼吳志剛，心裡罵道，外強中乾的傢伙。
“叔着急了吧？”童林問笑着吳志剛，“那事我爸跟人說了。”
吳志剛尷尬地笑着。童林接着說：“我爸說公安局的人事變動不好干預太多，夠條件的人也多，大家都在活動。”吳志剛看了一眼三兒。三兒撓撓頭：“童林跟我說過這事，我沒跟你說。童叔也沒說不行。”童林又說：“回去我再催，放心，有機會我爸肯定說話。”
“是難哪。”吳志剛咂嘴搖搖頭，“你們聊吧，我進去看看。”
吳志剛走後，童林問三兒：“叔生氣了？”三兒搖搖頭。童林爲難地說：“其實我跟你也沒說實話，怕你跟吳叔說了，傷吳叔自尊心，他那人要強。”三兒眨眼問童林：“你爸還說什麼了？”童林輕輕地搖搖頭：“局裡對吳叔印象不是太好。以前有超生的事，局裡派人到清水做他工作，不聽，其實局裡已經網開一面了，了不少壓力；吳叔喜歡喝酒，出名；包國華的事清水派出所也沒辦好，那事影響挺大的，不是有人告鄭如鬆了嗎？局裡來問的時候，一線索都沒有。清水派出所這些年沒什麼作爲，小偷小摸的案子都破不了。”
“我暗示過他，”三兒說，“叫他放棄，聽不進去。”
“別人那麼跟我爸說，等於拒絕了。再等等看吧。”
三兒扶着脖子嘆了口氣。童林推推三兒：“不想了，回去吧，一大屋子人等你呢。”三兒苦笑一下：“我一介貧民等我幹嘛？都是來看高姨跟大哥的。”童林橫了三兒一眼：“你還是貧民哪。我爸說，按現在的情況，以年收入計算，你排全市前十名，明年可以進前五名。”三兒懷疑地看着童林。童林解釋說：“市裡號稱年收入過百萬的就三個人，大田羽絨服廠的劉進才，說羽絨服銷歐美去了，吳起應該算一個，今年賺不少，還有范陽朱橋東。”
“朱橋東生產的那破農藥不是假農藥嗎？就沒人管他了？”
童林無奈地笑笑：“牛着呢，人是前市委書記、現在是高陽地委副書記扶的典型，你敢管哪？那農藥是殺不了蟲，也藥不死人哪，銷量好着呢。”三兒不服地扭過頭：“廣播里老說坑農害家，坑農害農的事在自家門口都沒人管。”童林笑了：“急這事幹嘛？這事多了。范陽陳橋不賣塑料袋改做口香糖了，那個真不能吃，麪粉、滑石灰跟糖精做的。”
“我操，”三兒不滿地罵道，“范陽人真他媽的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