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說你跟掉了魂一樣
三兒沒心思修車,甘蘋的聲音總在耳邊迴響:陳三,我喜歡你。劉立感覺三兒的神情和平時不一樣,不安地問:“師傅你病了?”三兒扔了工具,取下手套,起身來到店外,取下耳朵上的煙點上,扶着脖子猶豫了一下,爬上皮卡車,把車開到工行營業所。
童林給三兒辦了取錢手續,問三兒:“善良不說不買機器了嗎?”三兒把錢揣到小黑包裡:“不是廠裡的事。”等童林忙完再擡頭看時,三兒已經走出營業所了。童林莫明其妙地眨眨眼,問對面的同事:“三兒怎麼了?”同事笑道:“你都不知道我哪知道哇?”
皮卡車在甘蘋家門前停了下來。三兒下了車,走到門邊,舉手準備敲門時,隔壁門口有人提醒三兒:“沒人,都走了。”三兒問:“上哪去了?”那人搖搖頭:“好像出遠門吧?大包小包的裝一三輪車。”三兒又問:“什麼時候走的?”那人說:“昨天傍晚走的。”
“謝謝了。”三兒掏出手機,想想又把手機塞回口袋裡。
三兒把皮卡車開出小區的冷飲攤邊停下來,下車買了瓶冰鎮啤酒,靠在車頭上,看着稀落的行人,悵然若失。小販問:“來根雞腿唄?”三兒仰頭喝了一口啤酒。意外的是,啤酒不再有苦澀的味道。三兒想,甘蘋說得對,找喜歡自己的更合適。三兒知道,秋子更愛自己的職業,不是最合適的生活伴侶;甘蘋也不合適,她太清楚自己需要什麼,而且,甘蘋已經走了;胡小月是最理想的選擇,溫順平和,忠誠寬容,但胡小月不會答應做自己的另一半;三兒也想到童林,但三兒認爲,門第差距是橫在童林和自己之間不可逾越的鴻溝。
喝完啤酒,三兒把啤酒瓶遞給小販。小販收好啤酒瓶問三兒:“五分錢行吧?”三兒已經鑽進皮卡車,關好門,把車開走了。小販嘀咕道:“五分錢跟不是錢一樣。”
快到午飯時分了,三兒沒回修車店,直接把車開回家。二嬸舉手從廚房走出來,盯着三兒問:“累了?”三兒搖搖頭,先到洗浴間洗了手,再回客廳坐下,拿起桌上的遙控器,打開電視。二嬸前前後後地跟着三兒,不知道三兒怎麼了。三兒無奈地問:“媽你老跟着我幹嘛?”二嬸白了三兒一眼,轉身回廚房去了,嘀咕着:“跳跳死的,不能跟你呀?”
童林和小麗回家時,三兒早就瀏覽完電視新聞,回房間看書去了。三兒不喜歡看那些無聊的有智障嫌疑的娛樂節目,更不喜歡看那些拼湊起來的空洞乏味電視劇。
童林洗完手,來到廚房,問二嬸:“三兒人呢?”二嬸嘆口氣說:“在房間睡覺吧?這兩天不知道怎麼了,掉了魂一樣。”小麗着急忙慌地跑進廚房,從冰箱邊的啤酒箱裡拿了一瓶啤酒,放到冰箱的儲藏室裡,又匆匆地跑走了。二嬸埋怨道:“這丫頭也沒魂了。”童林問二嬸:“小麗冰鎮啤酒幹嘛?”二嬸說:“給三兒喝。八月節三兒說啤酒冰了好喝。”
童林猶豫了一下,走出廚房,來到三兒房間門口,輕推一下虛掩的門。三兒擡頭對童林笑笑,又埋頭看書去了。童林踱進房間,來到趴寫字一邊低頭做作業的小麗身邊,扶着小麗肩膀,找話說:“小麗變積極了,中午還寫字。”小麗說:“三兒說寫完了再玩。”
“什麼時候走?”三兒放下書,拿起桌上的煙,掂出一支。
童林理理小麗的頭髮問:“趕我走哇?”三兒欠身摸出打火機,打着,點上煙。童林翻眼看了一下三兒,低聲說:“後天走。”三兒點點頭,輕吁了一口氣。香菸隨着三兒的嘆息緩緩地飄出來。小麗扭過頭,不捨地問:“走了還來嗎?”童林眼睛紅了:“當然來了,這也是我家。”小麗埋怨道:“那還走哇?”童林眨眨眼睛:“快點寫字,一會兒吃飯了。”
沉默了一會兒,童林問三兒:“我把三挎子帶走可以嗎?還有書,看完了還給你。”三兒抽了口煙問:“還要什麼?”童林搖搖頭。三兒說:“城裡不是清水。女孩子在城裡騎三挎子行嗎?不行給你買個木蘭。”童林又搖搖頭:“我喜歡三挎子。自己騎着舒服就行,又不是騎給別人看。”三兒扶着脖子想了一下:“行,到時候再說。想要什麼就告訴我。”
“這兩天怎麼了?”童林盯着三兒,“嬸說你跟掉了魂一樣。
三兒搖搖頭:“沒怎麼,我能怎麼了?”童林埋怨道:“有也不告訴我。”
第二天下午,高姨和童志輝到清水幫童林收拾行李物品,其實童林沒什麼東西收拾,他們來的主要任務是感謝二嬸,跟二嬸解釋。在停車場下車後,童志輝開皮卡車把母親送到徐莊,在秋子家的土屋裡找到正在醃嗆菜的二嬸和愛琴嬸,然後就開皮卡車轉悠去了。
客氣一番後,高姨跟二嬸說:“童林說,二嬸不高興,說養不家,對她這麼好還走。走了一樣,一家人走到哪都拆不開。我跟新華的意思是,機會難得,以前想留城留不了,好不容易有個回城機會,放棄就可惜了。留城裡對孩子將來也有好處,離家也近,我們也是做父母的。”愛琴嬸插話說:“儲麗知道。做父母不都這麼想嗎?秋子到北京去了,小西肯定回不來,都進城了。紅姑進城費你們多大勁?還在你們家吃住,不好意思。”高姨責備道:“一家人說兩家話。紅姑在我那兒沒白住,什麼活都幹。志輝不怎麼回家,結婚單過更不回家了,沒紅姑在我那兒住着,我跟新華冷清死了,一點抓勁沒有,忙活半天不知道爲誰。”
“童林聽話,”二嬸沒落地說,“知冷知熱的,親女兒一樣。”
高姨說:“你就當她親女兒待唄。到你這兒是聽話,在家懶死了。”二嬸搖搖頭。愛琴嬸不安地看看二嬸,擡頜示意高姨:“不說了。叫童林到徐莊來玩。”高姨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