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國舅聞言,臉色都氣得有些發綠了。
孟酌言則是一臉的坦蕩從容,其他三位尚書見狀,都有些摸不到頭腦,原本見到顏尚書主動搭話,還以爲是他有向孟派勢力靠攏的意思,不過現在看到兩人的臉色都不太正常,完全沒有結成友好同盟的意思。
就在此時,方纔出去的內侍從殿後走了出來,喊道:“上朝!”
殿內的百官立刻噤聲,正襟危站。
皇帝出來了。
此刻,孟酌言的心中突然一陣緊張,皇上,這個似乎只在電視裡看到的情景,現在就要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了,不知道這景文帝長得是什麼模樣,恍惚間腦中竟然出現了皇帝專業戶鐵林叔的面龐……
孟酌言暗自吸了口氣,如果真是那樣,自己以後絕對聽孫青的話,悶頭少說話。
接下來一陣羣臣跪拜,孟酌言餘光瞟着一旁的洛青侯,依葫蘆畫瓢的做完,動作有些僵硬。
“有事奏本,無事退朝。”
直至內侍的喊聲響起,孟酌言才微微鬆了一口氣,打算悄無聲息的站一會,找時機偷瞄下皇帝的尊榮。
不料,還未等下面的大臣開口,龍椅上的皇帝開口道:
“孟愛卿,朕聽聞你近日身體抱恙,甚爲憂慮,愛卿恢復的狀況如何?”皇帝的聲音低沉中帶着幾分陰柔,讓人聽起來很是舒服,話語中流露出的那份關切也有幾分真誠。
孟愛卿……
孟酌言一下子還沒適應這個稱呼,一時間有些怔住了,好在只是幾秒鐘的恍惚,孟酌言立刻清醒了過來,她躬身而立,回道:
“謝聖上關心,臣身體已無大礙。”
“嗯,那朕就放心了,孟愛卿身體一向較弱,要多注意休息,這朝中之事就由洛愛卿多分擔一些吧。”皇上繼續說道。
“臣領旨,定當全力協助孟丞相。”洛青侯回道。
孟酌言心中道:原本就沒多少事情,這下更輕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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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身後的大臣開始陸續的奏本,孟酌言藉機偷偷的擡頭看了下龍椅上的景文帝,只見他年紀很輕,大約二十出頭,濃眉大眼,雖然沒有身邊的洛青侯那般相貌出衆,但是看起來平易近人,沒有君王的架子,卻又不是皇家的威嚴。他正眉頭微皺,認真的聽着身後大臣們的奏本。
這個皇帝,有些出乎孟酌言的意料,看見他給柳傳夕的題匾,她一直以爲皇帝應該是個色迷迷的登徒子類型。但是,現在看來,眼前之人,除了有些面色有幾分陰柔之外,完全符合一個年輕有爲明君的形象。
此時孟酌言有些明白了爲什麼前任小孟會對皇帝如此着迷。
前面幾個無關緊要的摺子奏完之後,大殿上安靜了下來,景文帝看了下百官問道:
“衆卿家可還有奏本?”
大殿上鴉雀無聲,景文帝見狀,並沒有繼續說話,目光落在了躬身立在一旁一直未開口的洛青侯身上。後者則是一臉的沉默。
片刻之後,只聽孟酌言身後的黃自立尚書向前一步,躬身沉聲道:
“臣有一事,不知當講不講。”
景文帝點頭:“准奏。”
黃尚書開口道:
“啓奏聖上,昨日北戎邊境傳來軍報,據探子來報,北戎王數月前下達立太子旨意屬實,要求北戎四位皇子領兵擴張領土,一年爲期,擴張領土最多者爲太子。”
景文帝點頭道:“此事朕也曾有耳聞,不過消息傳出後並未見北戎國有何動作。”
黃尚書繼續說道:“據微臣分析,北戎四位皇子的關係也是暗流涌動,前幾個月明裡按兵不動,實際則在各自招兵買馬,積蓄力量。最近一個月開始邊關的戰事越發的頻繁,種種跡象表明他們已開始有所動作。所以,加強邊關駐軍的守備力量刻不容緩。眼下已至秋季,臣以爲應當增加配發給邊關將士禦寒取暖的糧草,爲冬季做準備。”
聽到此處,孟酌言明白了,這老黃果真是孟懷山的心腹,一開口就是爲孟慎之的軍隊爭取糧草,果然赤膽忠心。
景文帝聞言,沉思了下,開口道:“朕記得上月孟將軍來報,軍糧告急,朕已經撥發了三百萬兩白銀給孟將軍,這還不到一月光景,糧草又不足了嗎?”
黃尚書說道:“聖上有所不知,若是在平時,這三百萬兩足夠過冬,但是近期北戎方面頻頻挑釁,戰事不斷,邊關正在大舉招募士兵,這三百萬兩 ,恐怕很快就會用完,北戎氣候極寒,若要等到寒冬來臨之時再增加糧草,恐怕時間來不及,在這關鍵時期,一旦糧草短缺,士氣低落,北戎軍隊就可大舉進攻,對我大齊非常不利,所以,微臣以爲還應未雨綢繆,早作打算。”
繼續赤膽忠心……
景文帝眉頭微皺了下,有些遲疑的說道:
“黃愛卿所言有理,不過,近兩年賦稅連減,國庫收入本來就已大幅減少,加之軍費花銷猛增,現在國庫已經近乎虧空,還要留出銀兩修整江淮兩岸的河堤,所以……”
“聖上,今年梅雨季節已過,江淮兩岸暫時無憂,但是邊疆的軍情可是等不得啊。”黃尚書繼續說道。
不遺餘力的赤膽忠心……
正當景文帝左右爲難之時,一旁一直沒有出聲的洛青侯開口道:
“啓奏聖上,臣有事容稟。”
景文帝聞言,眉間一喜,開口道:
“洛愛卿請講。”
洛青侯沉思了一下,緩緩開口道:“臣以爲,現在給孟將軍處增加糧草不妥。”
一旁的黃尚書聞言立刻反駁道:“洛丞相此言差矣,丞相久居廟堂之上,豈能知道邊關將士之苦。若不增派糧草,將士難過寒冬,若是北戎軍藉機侵犯,恐怕我大齊城池不保。不知洛丞相此言居心何在?”
前仆後繼的赤膽忠心……
景文帝擺了擺手道:“洛愛卿必定有他的理由,洛愛卿,爲何不妥?”
洛青侯繼續說道:“關於北戎王下旨立太子之事,因爲涉及到我大齊邊關狀況,臣一早就有所關注,並派出了幾路人馬安插在邊關各城刺探軍情。”
景文帝聞言,問道:“可曾有收穫?”
洛青侯說道:“回稟聖上,前幾月北戎境內確實如黃尚書所言,表面並無動作,但是私下裡北戎幾位皇子所做的事情並不是單純的招兵買馬如此簡單。想我大齊和北戎自古相鄰,從前朝開始兩國便開始對立,這些年大小戰役無數,雖然雙方各有輸贏,但是自從先皇登機以後,兩國領土的劃分疆界從來沒有變化過,即便北戎將士驍勇善戰,北戎卻無法強掠我大齊領土一分一毫。其中原因有二,一是北戎國內皇權不穩,在現在的北戎王之前,一直都是幾方勢力相互爭鬥,奪權內亂不止,一直到北戎王登機,北戎纔算正式統一,之前的各部兵馬勢力分散,各部落領主心懷鬼胎,不能一直對外。但是統一之後,這種情況大爲改觀,所以近幾年來北戎的軍事實力有了極大的增長。其二則是我大齊駐守邊關的將士勇猛善戰,孟將軍武藝高超,軍紀嚴明,這些年駐守五喉關,孟家軍的威名早已傳遍北戎,孟將軍常年與北戎交戰,已經有了豐富的退敵經驗,所以臣以爲,有孟將軍在,即便北戎傾力全國之軍力,也難破五喉關。”
說道此處,朝堂之上的人都露出了驚愕的神情,連景文帝都微微一皺眉,目光中有幾分詫異。關於北戎軍情,洛青侯說的不假,但是關於對孟慎之功勞的讚許,他的說法則讓衆人疑惑,明明是對立派系的,洛青侯卻毫無顧忌的褒獎對手,這份胸襟,不得不讓人稱道。
孟酌言起初也有幾分驚訝,不過她的關注點和其他人大爲不同,聽着洛青侯如行雲流水般的奏稟,孟酌言心想,果然人不可貌相,這看似白淨無害的小麪糰,肚子裡竟然是有餡的,孟酌言想起了丞相的號,自己號“仁德”,而洛青侯的號似乎是“睿信”,可見此人絕非虛有其表的花架子。這麼一個精明睿智之人,是絕對不會做對自己沒好處的事情,所以,他前面的這番言辭,似乎只是鋪墊,應該是爲了反襯後面更大的轉折……
果然,在衆人的一片驚愕之中,洛青侯繼續開口道:
“所以,北戎的幾位皇子也明白這個道理,只要有孟家軍在,他們想要朝我大齊方向擴張領土是非常困難的,所以,他們必須要想方設法先去掉這個障礙。”
身後的顏尚書聞言,接口道:“洛丞相的意思是北戎會派人行刺孟將軍?”
洛青侯輕笑了一下,搖頭道:“孟將軍武藝非凡,尋常士兵若能近得他身,他豈能安然駐守這麼多年。”
顏尚書聞言不解道:“那洛丞相此言何意?”
洛青侯沉聲道:“除掉敵人,不一定要殺人,只要敵人不再與自己爲敵,就沒有必要再動干戈了。”
此言一出,殿中一片寂靜,連景文帝都有些微愣了:
“洛愛卿,你的意思是?孟將軍他……”
“一派胡言!”
孟酌言的身後突然響起了一聲怒斥。
赤膽忠心繼續盡職盡責……
“孟將軍在邊關駐守多年,殺敵無數,忠心衛國,洛丞相居然懷疑他通敵叛國?真當是要寒了邊關將士的心啊,請聖上明鑑,不可任由這些流言蜚語抹黑了孟將軍。”
隨後,身後響起了一片的附和之聲。
“孟將軍忠心衛國,怎能通敵?請聖上明鑑。”
“孟家忠心耿耿,爲保衛我大齊立下汗馬功勞,豈能容人污衊。”
“請聖上還將軍一個公道。”
……
孟酌言心中暗道:果然是老鼠拉鐵杴----大頭在後頭。沒想到這洛青侯下面甩出這麼個大招來,通敵叛國,這可是誅滅九族的死罪啊。
面對義憤填膺的衆大臣,景文帝沒有出聲,只是轉眼看着一旁的洛青侯。
只見洛青侯依然不動聲色,似乎成竹在胸,開口說道:
“稟聖上,臣有孟將軍與北戎皇子往來的證據。”
如果說剛纔的一番話是投下了一顆炸彈,炸的朝堂之上雞飛狗跳,那麼洛青侯的這句話則是挖了一個大坑,將所有喘氣的都生生活埋了……整個大殿之上瞬間一片死寂,連針尖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
孟酌言心中喊道:“啊喂!赤膽忠心黃醬同志,組織召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