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裡悄無聲息，程果的心裡卻越發感到膽戰心驚，她不敢隨便開口，生怕激怒了倪芮。
然而倪芮比她看上去地更加穩定。
倪芮的笑讓程果覺得有些陰森森的，程果真的就那樣站在那裡一動不敢動，身體像是僵住了一般不敢後退。
“倪程，你是不是很得意啊？在媽媽心裡，你就是一個不存在的女兒，媽媽把所有的期望都壓在我身上了，但是我好累啊，我負擔不起這麼沉重的期望，媽媽哪裡是愛我啊？她只不過是把我當成你的替代品了而已，可我不是一個獨立的人嗎？爲什麼我要爲了你的錯誤買單啊？”
程果的心揪了起來，越發地感到糊塗，倪芮到底在說什麼？又在發泄什麼？
爲什麼她一點也聽不懂倪芮說的話？
“你還要裝傻嗎？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無辜啊？難道我就不無辜嗎？我爲什麼要變成你的替代品而活啊？”
倪芮的情緒似乎在逐漸失控，程果心裡徹底慌了，如果倪芮情緒出現問題，她是真的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只好小聲地安撫：“倪芮，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可是媽媽疼你不是一件高興的事情嗎？爲什麼你會覺得不是一件好事？”
“什麼好事？就是因爲你害死了爸爸，才把媽媽變得不像媽媽，媽媽以前根本不是這樣的，爸爸還在的時候，他們最疼的就是你這個女兒，我永遠都是排在你後面的順位，結果爸爸一死，媽媽怨恨上了你，把我當成了你的替代品，你覺得我應該感到高興嗎？”
倪芮幾乎嘶吼了出來，而程果徹底呆住了。
她從沒想過還會有這種事情，一直以來，只以爲宋婉之是因爲丈夫的去世才把滿腔怨憤轉嫁到了倪程的頭上，纔會讓倪程在這個家裡舉步維艱。
原來……並不是這個樣子嗎？
倪芮看似被宋婉之捧在手心裡呵護着，處處寵着愛着，她也享受這樣的寵愛，可她的內心卻並非如此？
倪芮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臉上浮現出了冷笑：“所以我才說，我實在是太討厭看到你這副模樣了，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你似的，難道不是你一手毀掉這一切的嗎？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爲你害死了爸爸啊。”
程果踉蹌一下，沒注意到身後就是樓梯，一腳踩空，整個人從樓梯上滾了下去，胳膊肘不知在哪裡撐了一下，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氣。
就在此時，門口傳來了動靜，是外婆回來了。
程果心裡一陣驚慌，一擡頭就看到倪芮飛快地關門回到了房間。
老太太看見這一幕，嚇了一跳，連忙過來扶她：“怎麼回事？”
程果疼得臉色煞白，擡着左手胳膊不敢亂動，咬着牙說：“我不小心踩空從樓梯上摔下來了，好像……好像碰到胳膊肘了。”
老太太眉心一擰：“那不行，得去醫院，我這就去叫車。”
程果沒有疑議，看樣子的確是傷到胳膊肘了，輕微地碰一下就疼。
她在外婆的陪同下拍完片子，最後得出的結論則是胳膊肘骨折，需要進行手術。
外婆一個人不敢做主，只好給宋婉之打電話，宋婉之只說全聽醫生的安排。
就這樣，當天下午，程果就被安排進了病房，手術安排在第二天早上，外婆想留下來陪她，卻被她堅持拒絕了。
三人間的病房，只有程果一個人，她望着天花板，想着白天倪芮說的那些話。
她沒有想到倪芮心裡會有那麼大的怨氣，也許正因爲這些怨氣，纔會讓她跟倪程的姐妹之間漸行漸遠，最終走到了這一步。
倪程的父親在倪程十歲的時候去世，從此家裡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麼十歲之前呢？倪程和倪芮又是怎樣的相處模式？
那個時候，她們姐妹應該十分情深吧？倪芮也只比倪程小一歲，同齡之間本該有說不完的話題。
安靜的病房裡，突然響起嗡嗡的響聲，程果左右張望，最後在枕頭底下摸出了不知何時被外婆藏進去的手機。
來電的是林舒彧。
她接通電話，那邊異常安靜，誰都沒有先開口。
“怎麼打電話還不說話？”她用沒受傷的那隻手舉着電話，艱難地直起身靠在牀頭。
林舒彧輕輕笑笑，問：“我媽媽給我準備了明天的早餐，幫你也準備了一份，明天我給你送到教室裡去？”
“別了，明天我不去學校。”
林舒彧怔了怔：“怎麼了？”
“手肘骨折，明早手術。”
“怎麼回事啊？你不是住到家裡去了嗎？你媽媽對你動手了？”
“你胡說什麼呀？是我自己不小心踩空了從樓梯上摔下來的，我媽雖然對我冷淡，倒也不至於對我使用暴力。”
要是宋婉之對她使用暴力倒還好些，最可怕的就是冷暴力了。
林舒彧還是有些不放心，躊躇片刻，說：“你在哪家醫院？我明天放學來看你。”
“別，這有什麼好看的？你來看我一眼我也不會好得更快啊，你還是安心學習吧，等出院了你再來看我。”
林舒彧沒再堅持，卻執意要知道程果住在哪家醫院，程果拿他沒辦法，只好妥協。
“你現在一個人在醫院嗎？”
“嗯，也沒什麼大事，就不用浪費人力陪我在醫院過夜了。”程果心情輕鬆，鬼使神差地又加了句，“我沒那麼矯情，一個人能應付的過來。”
“有時候真想問問你，你到底幾歲啊？怎麼什麼事情都能一個人處理得很好？”
“這都是經過時間淬鍊的，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也能一個人處理好很多事情，所以不用羨慕，水到渠成的事情。”
“感覺在你面前，我真的像個無知的小孩子。”
程果被他逗笑了，小聲嘟噥：“你不是像，你本來就是。”
隔着手機，林舒彧的笑聲傳入她二中，少年清朗的笑聲，在這個夜裡突然之間讓她覺得沒那麼孤單。
“林舒彧，你長大了想做什麼？”
“醫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