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彧雖然回到了學校,但他不再從晚自習,也不再住校,母親秦清負擔起了接送他的任務。
有好幾次程果都在學校門口看見秦清的車輛只做短暫的停留,好像就連秦清自己都害怕在學校露面,她本以爲秦清這樣的母親是絕不會向流言蜚語低頭了,原來也不過如此。
那天程果和俞思露一起從操場回教室時,俞思露小心翼翼地說:“聽說好像陸修遠都不怎麼跟林舒彧一塊兒完了,林舒彧最近都是獨來獨往一個人。”
程果沒什麼反應,陸修遠是最早動搖的那個人,儘管陸修遠在主觀上很願意相信林舒彧,而且也曾經在這件事上幫過林舒彧,可在潛意識裡,他還是信了那些謠言的。
尤其是那天,陸修遠和唐檸在林舒彧家撞見的那件事。
據說當時葉莎帶來的那個中年女人親口承認林舒彧就是阮珩,而那時候,陸修遠和唐檸也在場。
後來程果聽唐檸提起過幾次,陸修遠似乎很煩惱,不知道要不要繼續和林舒彧做朋友,不過在那之後,陸修遠的確再也沒有去看過林舒彧。
原本林舒彧在家裡,兩人不見面,倒也能緩解一些尷尬,而如今林舒彧又回到學校,兩人低頭不見擡頭見,陸修遠自然表現得掙扎。
“誒?連上體育課都是一個人啊?林舒彧也太慘了吧?”
俞思露忽然駐足,看向了遠處的操場。
從二樓教學樓看下去,操場三三兩兩的學生聚在一起,林舒彧他們班也在其中。
陸修遠和其他幾個男生正在踢球,而林舒彧則一個人在籃球場投籃,看上去孤零零的一個人,連靠近他的人都沒有。
俞思露不禁有些氣憤:“這也太過分了吧?那些謠言又沒有證據,他們憑什麼認定林舒彧不是林舒彧啊?”
程果深深吸了口氣,扭頭看向俞思露:“你不信嗎?”
俞思露的神情微微一頓,說不清是信還是不信,卻說:“但是你不信,對嗎?”
“我信不信不重要,事實是什麼樣的也不重要,說到底,我們都只有十七八歲,連最基本的三觀都還沒有成行,根本沒有獨立思考判斷的能力,在這種情況下,被牽着鼻子走也是正常的。”
學生本來就是衝動又毛躁,是最容易被煽動的羣體,而且一旦有人開頭,其他人就會跟着站隊,程果見過太多這種事情了。
俞思露覺得自己好像根本沒有聽明白程果的意思,可又覺得林舒彧這樣未免也太可憐了,他爲什麼要爲這種沒有證據的謠言買單呢?
“那就沒有什麼辦法能幫幫他嗎?”
程果聳了聳肩,收回視線繼續往教室的方向走,俞思露最後看了眼籃球場上的林舒彧,那一整個框架片區,依舊只有他一個人。
“你們不是好朋友嗎?連你都不幫他?”
“你覺得他需要嗎?我怎麼覺得他還挺樂在其中的?”
程果甚至不覺得這種疏遠對林舒彧來說算是一種困擾,他本來就是一個人野蠻生長到現在這樣的,他今天所有的成績都是靠自己一個人努力得來的。
不管是現在的林舒彧還是從前的阮珩,程果並不認爲他們需要這種廉價的友誼。
進入十二月後,程果破天荒地搬回了家裡住,好在有外婆在,倒讓她沒有那麼尷尬。
外婆倒是很高興程果能回去,倪芮整日不出房門,程果有時候會懷疑倪芮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已經回家了,如果知道的話,又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週六那天,宋婉之回了趟醫院,外婆出門買菜,再三叮囑程果看家,千萬不要讓倪芮跑出家門。
程果本來很有信心,可以想到萬一被倪芮撞見了自己,不知倪芮會發什麼瘋。
幸好一早上都安然無恙地度過了,可就在程果以爲大功告成的時候,倪芮的房門忽然開了。
當時她正經過倪芮房間,聽到開門聲的時候,整個人瞬間僵在了那裡動彈不得。
天,該不會真的有這麼巧,從不出房門的倪芮,居然在這個時候出來了?
家裡只有她們兩個人,萬一出了什麼事,程果完全沒有能夠制服倪芮的信心。
兩個人的視線一瞬間的相對,傻住了的人是程果,反倒是倪芮,像是早料到了會見到她一般,在看見她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程果的心裡忽然起了一絲漣漪,難道倪芮一早就知道她回家住了?
倪芮整個人瘦的不像話,已經不再是當初程果剛來這裡時記憶中的倪芮了。
當初那個愛漂亮愛熱鬧,總是把自己當成小公主一般任性的小女孩,突然之間,在她的身上已經看不到任何的光芒了。
程果嚇了一跳,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打破此刻的尷尬,然而卻什麼都沒有發出聲音來。
倪芮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沒有程果預料之中的情緒波動,居然無比地冷靜:“家裡沒有別人了嗎?”
程果不知自己是什麼心情,莫名之中又夾雜着一絲悸動,倪芮願意跟她說話,就說明她們兩個人之間還有救。
她艱難地點點頭:“媽媽去醫院了,外婆去買菜了,你有什麼需求可以跟我說。”
“你還真把自己當成姐姐了啊?我不是說過了嗎?我沒把你當姐姐看。”
“你把我當什麼看都無所謂,反正我們是一家人。”
程果漸漸地鎮定下來,只要倪芮肯開口和自己說話,一切就都還有商量的餘地。
倪芮打量着她,笑了:“爲什麼你跟爸爸這麼像?”
“什麼?”
“沒有人跟你說過嗎?同樣都是爸爸媽媽的女兒,但是我和你卻一點都不像,我像媽媽,你像爸爸,尤其地像,你不僅樣貌像爸爸,連性格都很像,所以媽媽纔會這麼討厭你。”
程果皺起眉頭,不明白她這個時候爲什麼要說這些。
“如果爸爸還活着的話,你應該會過得很幸福吧?可你害死了爸爸,也害死了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