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之前就聽過那首歌?”衛黎叉了塊披薩,漫不經心地咬兩口,視線半分不離對面的男人。
程澤顯然對擺在面前的外國餡餅也沒什麼好感,不自覺地皺了皺眉:“之前聽的時候覺得不錯,就查過歌名。”
衛黎聞言挑眉:“你看過2了?”
“嗯。”程澤脫口道,說完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解釋什麼,只好重又閉上,垂了眼苦大仇深地盯着披薩。
衛黎大喇喇地看着他開始走神——程老師居然已經看過那動畫片了,但是自己約他出來卻沒有半分猶豫啊。這個認知讓他莫名一樂,再回神卻見桌子上的披薩除了被老姐接走的外甥吃了兩塊、以及自己手裡叉着的一塊,居然一動沒動。
“服務生,打包。”他擡手把不遠處的服務生招過來,然後彎了彎脣角,露出八顆牙齒笑得情真意切,“我看咱們對披薩都沒什麼興趣,不如去吃點別的吧。”
程澤擡眼望向他,隔了會兒才點了點頭:“好。”
要說兩個大男人明顯對披薩沒有興趣,唯一讓他倆即使無奈卻不得不乖乖陪同的小霸王自然只有衛子初小朋友。只是小霸王剛坐定匆匆吃了沒幾塊之後,就被週末難得空閒下來的母親大人以“參與親子活動,加強母子交流”的名義接走了。
幸好匆忙之間衛黎只來得及點了個披薩,如今打包帶回家也算亡羊補牢了。
不過二人此刻一個推着車,一個靠着車門是真的無言以對了。
衛黎看了兩人半天,終於失笑道:“我發現要跟程老師約個會還得留心交通工具的選擇啊……”
程澤聽見“約會”二字怔了一下,總覺得哪裡不對,再要說什麼卻聽對方又低低地笑了起來:“不知道程老師有沒有載過七十公斤的男人?我知道離這兒不遠處有家不錯的小吃店,程老師不如跟我走?”
衛黎面相英俊,身材高大,此時嘴角勾出一抹略不正經的笑容,在明亮的路燈下顯出一種勾人的帥氣。
“好。”程澤伸手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低聲道,“不過我想你應該不止七十公斤。”
頓感被嫌棄的衛少爺:……
“這還是我第一次坐別人車。”衛黎兩條長腿委委屈屈地縮着,臉上的表情卻很是愜意。
程澤抿脣笑了笑:“嗯。”
衛黎一手捏着車後座一手戳了戳他的腰:“我就比七十公斤多個三四斤……”
程澤巋然不動:“嗯。”
“哎我說你是不是嫌我重啊?”他忍不住伸手環住對方的腰,雖然有衣服的阻隔,但他能感受到對方的腰部結實有力,一時忍不住摸了兩把。
“別亂摸。”程澤一手穩着車把,一手拍了拍對方在自己腰上作亂的手,他雖然不怕癢,但第一次被人摸總有些不自在,“沒有嫌你重,你很瘦。”
衛少爺聞言總算安分下來,規規矩矩地摟住他:“我還行吧,不算瘦了,我感覺你比較瘦啊。”說着還十分愜意地晃了晃腿,顯出幾分平日裡難見的輕鬆,“你多重?”
“半年前體檢是76公斤。”
“身高呢?”
“187。”
衛黎拿出手機十分嚴肅地算了下兩人的BMI值,他盯着屏幕怪叫出聲:“居然比我重了那麼點,看不出來啊。”
“肌肉密度大。”程澤淡淡道。
第二次被堵到無言的衛少爺:“……”
“對了,前面右拐。”隔了會兒自愈能力超強的衛黎繼續活蹦亂跳,“你每天都騎自行車上下班?”
“嗯。”
“那下雨怎麼辦?”
“坐公交。”
衛黎聞言一頓,把“公交不也是車,你不怕”給嚥了回去,他篤定自己總有一天會知道對方的小秘密,但是不是現在,現在他要做的是好好維繫這段二人都很看重的友情。
“這天越來越冷了,我坐了這麼會兒都覺得冷啊,你不冷麼?”
“習慣了。”
衛黎倏地沉默了,他不知道這樣的習慣要多年才能養成,卻莫名心疼對方這些年風裡來雨裡去的日子。
他與程澤相識這一個多月,別的不敢說,但是對方的隱忍,他看得分外清晰。
“把臉蓋上。”程澤單手遞來一條圍巾。
“你……”
“蓋上。”
他的聲音依舊冷淡,卻讓衛黎覺出一絲暖意。
衛黎接過來把自己圍了一圈,然後挺直了背往前靠了靠從後抱住他,努力用自己的身體蓋住對方的背部,嗡嗡道:“我給你擋擋。”
程澤頓時感覺背上跟背了個樹袋熊似的,然而這份沉甸甸的分量卻讓他不由得笑了出來——他載方雅琪那麼多年,對方從未想過給他擋風。
小吃店離得近,騎了十來分鐘就到了。
“這兒的粉絲湯和小籠包都是一絕,你一定得嚐嚐!”衛黎給兩人倒了茶,然後手捧着茶杯開始暖手。
程澤伸手拿過他的茶杯,認真道:“剛凍僵不能熱敷,會長凍瘡。”他垂眼看到對方的手凍得紅了一片,於是握在自己手裡用力地搓起來。
衛黎反應不能,愣愣地看着他,明明對方手上的溫度同自己差不多,他卻覺得好像有一份暖意一直燒到了他心裡。
“你看,要像這樣搓,活血。”程澤搓了兩下,然後放開,示意他自己來。
衛黎乖乖地收回爪子,聽從程老師的指揮搓了起來。
“這麼有經驗?”他隨口道。
“長過凍瘡的都有經驗。”
衛黎挑眉,視線一掃,果然看見對方右手的手指略微有些腫大。
程澤難得敏感地察覺到他的視線,大大方方地伸手給他看:“放心,你難得凍一次不會長。”
“那……”那你是凍了多少次?他想問卻住了嘴。
在他不瞭解對方不坐私家車的原因之前,這樣的問題毫無意義。
衛黎擡眼瞧見服務生端着托盤往這邊來,於是對程澤笑道:“東西來啦,保管好吃!”
東西味道確實不錯,鴨血粉絲湯口感鮮香,爽口宜人;小籠□□薄餡大,湯汁濃郁。
除此之外更難得的是,東西分量十足,物美價廉。
兩人酒足飯飽,決定散步往回走。
“怎麼着,跟着哥走是不是吃得很爽?”衛黎擡起胳膊不嫌累地勉力勾住對方的肩膀,伸出空閒的手揉了揉飽脹的腹部。
程澤不動聲色地微微彎了背,十分上道地附和着點頭:“味道很好。”
衛黎搭着他的肩,忽然想到看電影時二人僵持的瞬間,此刻他福至心靈地慢悠悠道:“那什麼,我沒覺得你無聊。”
程澤聞言停下了腳步,不自覺挺直了背,側過頭看他,一言不發地等着他的下文。
“哎你……”衛黎立馬覺得彆扭了,慢吞吞地放下手,剛想發問卻想到了某種可能,於是嘴角彎了彎,“程老師溫柔體貼,我怎麼會嫌棄你無趣。”
說着他就繼續往前走,誰知剛被他誇獎“體貼”的程老師卻沒有跟上。
“衛黎。”程澤輕聲喊他。
衛少爺摸着腦袋轉過身:“怎麼?”
“我這個人很無趣。”程澤板着臉說得鄭重其事,“你以後就會發現。”
衛黎離他三五步的距離,路燈雖然明亮,卻光暈閃爍,看不清對方臉上的表情,但是他覺得程澤冷淡的語氣和刻板的聲音此刻像是一種一擊就破的僞裝。
真拿你沒辦法。他心裡一邊這麼想着,頗有幾分自己也不甚明瞭的小煩惱與大甜蜜,一邊剋制不住地快走了幾步到對方身邊。
“我說程老師,你是在跟我撒嬌麼?”他再次伸手搭在對方的肩膀上,然後使力將對方壓到自己的肩膀上,嘴角一挑戲謔道,“好嘛,哥哥給你個肩膀靠靠。”
衛黎感覺到他整個人都僵硬起來,於是騰出另一手撫了撫對方挺直的背脊,語氣溫和得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就算你無趣,我覺得你合我胃口不就得了?交朋友不就看個眼緣麼……而且你對球球也那麼好,我得好好回報你。”他頓了頓自己笑起來,“不然我家小祖宗可得跟我沒完啊。”
程澤慢慢放鬆下來,第一次允許自己與人如此接近,他努力回想了自己看過的幾部熱血動漫,然後伸開雙臂用力抱了抱對方,語氣難得有些激動起伏:“謝謝,好兄弟!”
說着便拉開了兩人的距離,回過頭去推自行車。
衛黎忍笑打量他幾眼,發現對方果然在避開自己的視線之後,終於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哈哈哈、哈,誒我說程老師你不是在害羞吧?抱一個就害羞了?那你跟你女朋友在一起怎麼辦?打啵兒豈不是要害羞死?”
衛少爺說這話的時候顯然完全忘記了朋友和女朋友之間的差距。
“我沒親過她。”程澤坦然道,臉色平靜地望向他。
衛黎聞言睜大了眼:“我去比我還純情?我好歹還親了人額頭……咳。”說到這裡他立刻懸崖勒馬,繼續不遺餘力地八卦起來,“你跟她交往多久了?”
程澤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硬生生把衛少爺看出了幾分心虛,然後才慢慢地轉開視線:“按照時間來算,五年多。”
衛黎聽着這話有些怪異,忍不住又問了句:“還能按照什麼來算?”
“待在一起的時間。”程澤顯然不欲繼續這個話題,只提了這一句就沉默地認真推車。
衛黎瞧着他的神色摸了摸鼻子,心想老子肩膀都借你靠了居然還不肯對他交代清楚——他倒是完全沒打算剖析自己這種過於關注的心態有什麼不對。
於是衛少爺對程老師謎一樣的戀情愈挫愈勇地好奇心大增,一邊琢磨着怎麼套話,一邊樂呵呵地繼續同他閒扯。
“唉,我說下次見面我要不也騎車算了?”
“……”
“怎麼樣?不然還是你載我?”
“都行。”
“算了還是我騎車吧,雖然小爺身輕體弱,但好歹也有一百四十斤呢,就不禍害你了……”
“多。”
“什麼?”
“一百四十多斤。”
“我去!程澤你不擠兌我體重是渾身不舒坦怎麼着?”
“……”
“說話!”
“戴好圍巾帽子手套。”
“……搞不定會忘。”
“我的借你。”
“……鐵定不忘行了麼程大爺!”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程澤:你是不是又重了?
致力於把對方喂胖結果自己先胖的衛黎:澤澤你別嫌棄我,我,我一定減肥!
程澤:不用,手感很好。
爲了不被鎖,僞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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