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十多年前啊,咱學校有一對兒情侶,男生跟我一樣,是個學霸——”
“不聽了不聽了!”吳溪楠翻了個白眼,打斷程篁,“又裝逼,滾蛋滾蛋。”
嫌棄地揮了揮手,吳溪楠拿出手機,開始看電視劇。
程篁一把拿過吳溪楠的手機,他笑容諂媚,小心翼翼地笑道:“人家確實學習不錯,而且就是因爲這,這故事纔有講頭,要是一般的故事,我會打擾您寶貴的看劇時間嗎。”他把手機重新塞回吳溪楠的桌洞,繼續說道。
“那位學長啊,在老師眼中,是非常非常有希望考進清北的頂尖學生,當然啦,對人家來說,拿老黃讀博的大學來保底,估計都嫌跌份兒。”
“咱學校還有這麼厲害的人呢。”吳溪楠不滿地把耳機放回書包,一臉懷疑地說。
“可別小看咱們學校,放在以前,也是省裡數得上號的。”
“是哦,我咋不信呢。”
“前十幾年,有一年,光是清北,咱學校就考進了二三十個,那時候,咱學校師生加起來才幾千人,這個比例有多恐怖你曉得嘛。”程篁冷哼一聲,對孤陋寡聞的同桌科普起了自己學校的光輝歷史。
“不受市裡重視,資源完全傾斜給市一中,不給錢不給政策,要不是還有點兒贊助費,估計都關門大吉了。就這,咱學校還能有百分之二十五的一本率,你曉得有多強嗎,咱可是個五線城市。”
“不曉得嘞。”吳溪楠搖了搖頭,任由程篁一個勁地顯擺。
“我初中同學在六高,他是他們學校的文科第一,你知道他們一個班有幾個本科嗎。”
“不知道呢。”似乎是覺得剛纔讓好心好意給她講故事的程篁受了委屈,吳溪楠開始主動的附和了起來。
“他們本科的人數跟咱們差不多,一個班也就二十個左右。”程篁故作高深的沉下嗓音。
“哇,他們一個年級有三十個班啊,這也太菜了吧。”吳溪楠可謂是給足了說書人程篁面子。
“是我們太強了,就說英語,連你的英語都能上一百一,你說說,強不強!”
“我就當你是在誇我咯。”
“你想多了,我就是在嘲諷你。”
“小心我用小拳拳捶死你哦。”
“然後,我們再來繼續講故事,把拳頭收回去好吧,把我打死了誰給你講故事。”
“哼。”
“那個可謂是前途無量的學長啊,有一個跟你一樣可愛的女朋友。”
“嘿嘿,哪裡哪裡。”
“那個女生呢,成績跟學長比起來稍微有點差距,但也只是在成績沒有學長那麼穩定而已,其實老師們一直覺得,要是她把時好時壞的心態調整好,高考的時候,分數肯定會比那個學長高上很多。”
“真是對兒令人羨慕的情侶呢。”
“那是真的羨慕,倆人一起學習一起進步,還在咱班對面的櫻花樹下約好,要一起進最好的學校呢。”
“好浪漫,好羨慕哦!”
“別打岔,快上課了,就你這水平也進不——把刀放下!你這是在犯罪!”
“哼。”吳溪楠冷哼一聲,把粉色的小美工刀收回刀鞘。
“這兩個人,每天學習到學校關門,週末也少有娛樂活動,似乎他們之間唯一的樂趣,就是享受一次比一次上升的名次,自然而然的,兩個人的成績也越來越好,分數逐漸穩定在自己理想的層次,尤其是女生。”見吳溪楠臉上露出了滿意的表情,程篁鬆了口氣,繼續說道,“由於卷面上的分數是有限的,他們的差距自然也越來越小,似乎當年定下的理想,真的要像每年的櫻花一樣如期綻放。”程篁逐漸平穩的聲音,似乎緩緩地把兩人從嘈雜的班級中隔離開,無論是講故事的人還是聽故事的人,都沉浸在從未謀面的兩人的過去中。
“一輪接着一輪的複習飛快地結束,炎熱的夏日與高考如期而至,所有人都心懷希望地,坐在陌生的教室裡,拿起事先準備好的筆,寫下走向不同人生的申請書。”
“哎,你高考完去說書吧,挺有天賦的。”吳溪楠拍了拍程篁的肩膀,小聲笑道。
學着吳溪楠的樣子翻了個白眼,程篁繼續說道,“高考完的當天,輕鬆又興奮的兩人沒有回家,而是去看了電影,唱了歌,度過了三年來第一次也是最幸福的一次約會。”
“真好。”吳溪楠看了眼時間,見快上課了,隨即趴在桌子上,看着程篁,聽他講述那兩人之後的結局。
“不到一個月,成績下來了,按照往年分數,男生超常發揮,被北大錄取是沒有絲毫懸念的,女生成績也不差,但因爲緊張,成績比起男生要少上二十多分,穩妥起見,女孩最後還是選擇了去復旦大學。”
“就差一點啊。”吳溪楠輕聲說道。
“是啊,就差二十分,男生爲了跟女生在一起,跟着去了復旦,雖然分數只差了二十分,但是——”
“可惜。”吳溪楠接着程篁的話,小聲嘆道。
“唉,沒辦法,性格哪是那麼容易就變的,那學姐據說勝負心很強,壓力太大了。”
“真是,把自己弄那麼緊張幹啥,盡力就行唄。”吳溪楠閉着眼睛,小聲說道。
“就是就是,”看着那幾根遮掩在吳溪楠眼前的頭髮,程篁揉了揉鼻子,繼續說道,“然後,在高中沒有時間玩樂的兩人,到了上海這個遠勝於咱們這兒的繁華都市,接觸到了在咱們這個小地方根本接觸不到的事物,女生學會了打扮,男生學會了交際,兩人在外貌和氣質上都煥然一新。尤其是男生,從競爭激烈的大省考入頂尖學府,骨子裡自帶的驕傲讓他充滿自信,無論是成績還是社團活動,他都活躍在最前面。”
“真羨慕,我也好想去上海哦。”。
“你想吧,咳,嗯,”程篁對着吳溪楠手裡比劃着的美工刀點了點頭,繼續正色道,“漸漸的,在最初的不適應和新奇之後,出身於高考大省的他們顯露出自己的棱角,繁忙的學業和社團活動擠滿了他們的生活。隨着他們不斷前進,矛盾出現了。忙碌於學習和活動而不能時時刻刻待在一起,男生爲了女生放棄了北大的事也逐漸傳開。而同樣處在學生頂尖,骨子裡也不乏驕傲的女生,當然不願意自己每每被人談起時,總與對男友的惋惜連在一起。終於,在那個無邊無際的城市和寬廣的校園裡,某天清晨,兩人在教學樓旁,勞燕分飛。”
“哎,你咋知道這麼多,考完試沒回家這事兒就算了,在哪兒分的手你也知道?”不知不覺坐直了身子,吳溪楠拍了拍程篁,好奇地問道。
“哦,老黃跟那學長是一個班的,他說的。別看他那樣,賣起隊友來是真不含糊。”即使過去了那麼長時間,程篁一想起來黃正澤在樑阿姨飯店裡唾沫橫飛的樣子,依舊感到一陣丟人。
“你跟他關係這麼好?”
“家裡就我一個人,爸媽跟他打過招呼,讓他照顧着點我。”
“哦,我還想着那倆人能白頭偕老呢。”吳溪楠看向窗外,可惜地說。
“我敢說,在那兒下面發過誓的情侶肯定不少,要真有天譴,得有三分之二都往生極樂去了。”程篁看着窗外正對着教室的那排櫻花樹,鄙夷地說。
“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的,就這樣散了。”吳溪楠輕輕嘆了口氣。
程篁冷哼一聲,指着窗外的櫻花樹,平淡道,“等見過更多花,這,也就是學生時代的點綴,哪兒還能當真了。”
吳溪楠沒有說話,順着程篁的目光,她望向窗外不遠處的櫻花樹,樹枝上,粉嫩的花朵開始冒出稚嫩的腦袋,準備見證又一年的信誓旦旦,海枯石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