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晨
睜開眼睛，程篁抹了抹眼角的淚漬，放下手，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沒有重複以往的眯眼眨眼揉眼一條龍眼部按摩。
長呼出一口氣，乾乾地眨了眨眼睛，感受着異常輕鬆的眼皮，程篁心裡不禁詫異那杯桃汁的強大功效。
揉了揉有些粘滯的眼角，他自嘲一笑，麻利起身，看了眼電子鬧鐘上的日期，發現的確只是過了一晚上，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打開窗戶，深呼吸一口氣，望向窗外。
天邊日出的方向此時只泛起了一抹魚肚白，窗外的城市依舊有些昏暗模糊，程篁望向小區外面，拖着氣流聲的汽車不時呼嘯而過，幾隻不知名的鳥如箭矢一樣掠過小區圍牆，穿着運動服的大爺大媽悠閒地在路邊散步，手裡還提着給一大袋子油條，從老人手裡提着的兩個竹筒糉子來看，想來是給家裡的小孫子孫女帶的早飯。輕輕吐出一口氣，程篁感覺比起以前的早晨，今天的世界似乎格外清晰。
程篁盯住一隻從窗外掠過的麻雀，正在扇動的小翅膀在他的眼裡依舊是一片殘影，但他依稀感覺自己的視力似乎提高了不少。
他眨了眨眼，接着望向對面居民樓的幾處亮着燈光的窗口。
一個繫着圍裙的大媽正在客廳裡擺上餐桌，青色的飯碗上擺好了紅色的筷子，大媽耳朵下掛着的金耳環在程篁的眼裡猶如混在黑土裡的金子一樣耀眼。
他放低視線，看向另一個發出粉色燈光的客廳，穿着睡衣的大姐姐耷拉着眼皮打着哈欠，晃晃悠悠走向洗手間。
程篁擡起頭，看着正對着自己家的一個房間，他眯了眯眼，那個屋子裡沒有開燈，客廳裡有一個老大爺在悠閒地打着太極，白色的背心，精瘦的肌肉，程篁看着那一招一式穩如磐石的動作，不禁感嘆，要是在前天自己和這個大爺對上了，誰被誰修理一頓估計沒有一點懸念。他對着同樣在看着自己的大爺尷尬笑了笑，也不管他看沒看見，彎下腰，從窗臺下鑽出了臥室。
拿涼水擦了擦眼角，程篁走到客廳，打開電視，看着攢下的幾集動漫，一邊吃着蘋果一邊大罵電視裡狗屁不通的劇情，主角的父親這個前太子被削成狗不說，兒子還是個憨批鐵頭娃，程篁罵罵咧咧地看到最新一集，氣呼呼地關上電視，抽出溼巾擦了擦手，重新回到臥室，迅速瞥了眼對面，發現太極大爺已經消失了之後，這才拉上窗簾，刷了一套英語卷子。
做完卷子，程篁伸了個懶腰，看了看錶，將近六點五十，穿好衣服，把猴子們送的桃子放進廚房，拍了拍書包上的土，提着保溫桶，開始新的一天。
在飯店裡拿了自己的早飯，把飯桶遞給熟悉的小姐姐，程篁騎着自己的破自行車趕到學校，依舊是掐着點走進教室。
看着吳溪楠心照不宣的可愛笑臉，程篁嘆了口氣，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從書包裡拿出兩個熱騰騰的荷葉饃，在一堆髒兮兮的卷子堆後面，低着頭啃了起來。
“哇，你這裡面好多肉啊，咱倆換換唄，我媽媽又沒給我準備早飯呢。”看着程篁手裡夾滿了五花肉的荷葉饃，吳溪楠嬌滴滴地晃着程篁的胳膊，羨慕地說。
“呵，是嘛，”程篁冷笑一聲，甩開吳溪楠的手，冰冷道，“餓着吧，實在不行了，去找你們黃副部長要點薯條吃。”
“這怎麼好意思呢，真是的。”被程篁粗魯地甩開手，吳溪楠也不在意，笑嘻嘻地從書包裡掏出一個漢堡，瞥了眼門口，隨即躲在嶄新的教輔資料後面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不怕他看見？”程篁斜着眼問道。
“切，他還能把咱倆開除了？”吳溪楠翻了個白眼，不屑地說道。
“程篁吳溪楠！剛開學就早讀吃東西，拿着你們的吃的出來！”吳溪楠話音剛落，黃正澤暴怒的聲音便在門口突然炸響。
“走了走了，演起來兄弟！”吳溪楠偷偷踢了程篁一腳，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滿不情願的站起身，拿着剛咬了一口的漢堡朝着班外蹭去。
“還有你呢程篁，裝聽不見？”
教室內，原本洋溢着青春活力的朗朗讀書聲，在黃正澤冷冷的聲音響起之後，很有默契的全部停下，幾乎所有人都轉頭看向那個自顧自吃着早飯的數學課代表。
“等下，馬上吃完了。”驚掉所有人下巴的嘟囔聲如開班會時的呼嚕聲一樣從那個不起眼的角落傳來，所有人都震驚地看着這個往日裡老實且乖巧的三好學生。
不知不覺，幾個被叫過家長的同學的額頭間出現了幾滴冷汗。
“出來！”黃老師近似咆哮的低吼道，坐在第一排的幾個同學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哆嗦。
而此時孤零零站在過道中央的吳溪楠似乎也被黃正澤的吼聲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縮着脖子，如一頭受驚的小鹿，抓着手裡的早飯瑟瑟發抖，不知所措。
“你先出去，程篁給我過來！”
聽着班主任歇斯底里的怒吼聲，本想轉移一下其他人注意力繼續讀書的幾個活躍度很高的學生，默默地將張開了一半的嘴老老實實地再度合攏，當下人人自危，他們還是打算放棄當這個出頭鳥，誰知道現在的班主任還是不是殘存一絲理性，萬一真被程篁給氣糊塗了連着把他們一起罵一頓，豈不是很丟人的一件事。
“哦。”
終於，在所有人都擔心年級主任聞腥趕來的時候，程篁終於吃完了那個似乎跟榴蓮一樣大的荷葉饃，只見他不情不願地起身，囂張地拍了拍衣服，揚了揚手裡的另一個荷葉饃，臉上洋溢起一抹笑容，“還有一個呢。”
“我靠！他是不是瘋了！”
“他是不是受刺激了。”
“是不是吳溪楠跟別人好上了。”
“唉，應試教育下的又一個犧牲品啊。”
在因班主任咆哮產生的強大氣場的壓迫下，程篁輕輕一笑，將這凝滯的氣氛瞬間瓦解。一片竊竊私語聲中，教室裡的同學看着那張似乎從來沒有在衆人面前露出過真誠笑意的笑臉，不少人的心中都升起了“這貨瘋了”的想法。
“呵，出來吃吧，別影響其他同學。”正在所有人都以爲班主任即將大喊“你給我滾出來”這句話的時候，出乎意料，黃老師在短暫的沉默後，只是同樣回了程篁一個輕輕的笑容，語氣和善地讓他出去。
“哇靠班主任也壞掉了啊！”
“老黃是不是要動手了。”
“哎，手機借我一下，我要發微博，咱學校能不能上熱搜就看這次了！”
“你沒帶手機？”
“忘對象家裡了。”
“你怎麼不去死。”
輕輕推了推擋在過道中間的吳溪楠，在衆人佩服猜疑驚恐的目光下，程篁擦着黃正澤的鼻子走出了教室。
高三十九班門口，幾個同學因近水樓臺得以近距離觀看班主任表情變化的同學，在程數學課代表跨出教室門的時候，目光齊齊地偷瞄向班主任，片刻之前，他們清晰地聽見了被戲稱爲天子近臣的程學霸對班主任發出了一聲挑釁似地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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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