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專門找上我,不就是爲了玩的時候能有個落腳的地方嘛。”程篁沒理會身旁逐漸冷下來的空氣,眼睛盯着面前的咖喱飯,繼續佯裝輕鬆地說道。
“嗯——也對,確實是爲了圖個方便。”收回重新變得光滑白淨的手,雲桐看了眼程篁,學着他的樣子,用三根手指捏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吃着。
“你住我家我沒意見,我可以跟學校請假帶你去玩,等過兩天你玩夠了回去之後我再去上學。”見雲桐不是打算給他身上留點痕跡,程篁偷偷鬆了口氣,邊吃邊說道。
“咱們可以出去旅遊,我們這兒,遊樂場雖然也有,但是東西太少,咱們可以去大城市,有山有水,東西全。”程篁看着吃相逐漸優雅起來了的雲桐,一邊吃一邊說道。
“撲撲撲——咚!”
正當程篁慢條斯理地給雲桐述說自己臨時鋪就的遊覽路線時,窗外突然傳來翅膀扇動撞擊聲,程篁循聲望去。
窗外,一隻黑色的鳥正站在防盜窗上,歪着脖子看着他們,不時發出咯咯的聲音,就像是嬰兒的笑聲。
“這叫聲挺像人啊。”程篁看着跟他一樣望向窗外的雲桐,驚訝地說道。
“他可不只是聲音像人。”雲桐淡淡地說道。
沒等程篁反應過來,雲桐已經起身走到了窗邊。她熟悉地打開窗戶,程篁只看見那隻通體漆黑的烏鴉歪着頭,對他眨了眨眼睛,隨即化爲一道黑色的光芒落在客廳,眨眼間,程篁一年來來不了幾個客人的家裡便又多了一個人。
“族長。”一個看上去十三四歲的黑衣少年站在程篁身邊,背後等人長的黑色翅膀舒展開後如幻影般緩緩消散。
淡定地捏出落在自己碗裡的一小撮羽毛,程篁好奇地看了一眼身邊的少年。簡單的黑色外套和褲子,舉手間表現出的利落果斷,加上此時的“族長”兩個字,令程篁意識到,這個有資格直面族長的小男孩,不是雲桐所領導族羣中的普通成員。
不知道爲什麼,程篁覺得,身旁少年看他的眼神,像是早就認識他一樣,一點都不陌生。
“嗯,他們呢。”雲桐站在窗邊,平靜地問道。
“安排在程篁東區的房子裡了。”少年將目光從程篁身上收回,對雲桐恭敬地說道。
“嗯?!”聽到這話,程篁放下勺子,轉過頭瞪着眼睛,看向小黑衣人,一臉的疑惑。
察覺到程篁的目光,小鳥人回給他了一個微笑的鬼臉。
“叮囑好了,不要讓他們亂跑。”正當兩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雲桐的聲音從窗戶邊傳來。
“我已經吩咐過了,不准他們化爲人形。”
“嗯,等全部到齊之後,分散出去,看好各自的目標,記住,每隊至少確保有一個咱們的人。”
“明白。”
“告訴他們,不管看上去有多大的機會,嚴禁私自出手。”
“知道,我回去再給他們交代一遍,絕對不會出差錯。”小鳥孩一本正經地說,看得程篁覺得這孩子似乎比他還成熟。
“嗯,你回去把收集到的信息交代一遍,能力和關係一定要說清楚。”
“放心,我心裡有數。”
“烏鴉老弟,貴姓?”見兩人的交流結束,程篁拍了拍小鳥人的肩膀,小聲地問道。
“雲烏。”雲桐突然說道。
“你是她弟?”
“是啊,你看看我倆長得多像。”黑髮黑衣黑羽的少年一反之前沉穩的樣子,跳到雲桐身邊,摟着她的肩膀,笑容燦爛地說道。
“帥是帥,像倒真不像。”程篁看着面前的雲烏,誠實地說道。除了跟雲桐一樣顏值高身材好以外,兩人唯一相似的,便只有那頭烏黑亮麗的長髮。
“這小鳥孩兒肯定很少變成人,不然這頭長髮也太顯眼了。”程篁在心中暗暗想到。
“才發現你不僅智商不高,還臉盲,我都爲你的將來感到絕望啊程兄。”雲烏一臉失望地說道。
“不過你們笑起來挺像的。”看着小鳥人可憐兮兮的悽慘模樣,程篁改口說道。
“唉,像纔怪呢,”雲烏撇着嘴,對雲桐說道,“我走了,跟這二傻子在一塊兒,智商都變低了,你也小心點吧,別被他傳染了。”沒等程篁反駁自己不是個二傻子而是個學霸,雲烏身後的兩扇黑色幻影陡然扇動,進而他整個人便化爲一道黑色流光射向窗外的天空。
看着小鳥人消失在視野中,程篁扭過頭看向雲桐,眼神中增添了幾分謹慎,他意識到了一點,這鳥人族長似乎不是來人間度假的。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雲桐閉着眼睛說,“我就是來玩的,不過回去之前,需要給族人弄幾間房子。”
“你剛纔說動手?什麼意思。”
雲桐轉過頭,看了程篁一樣,反問道,“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哦。”程篁老實地低下頭,用勺子翻着米飯,看他此時的可憐模樣,真讓人不知道此時寄人籬下的到底是誰。
“給自己弄個上談判桌的機會,不然你們憑什麼讓我們住在這裡。”雲桐突然說道。
見程篁臉上有些瞭然的神情,雲桐淡然一笑,透過大開的窗戶,看着小區外的馬路,深呼吸一口氣,一臉陶醉地說道,“真浪費啊。”
“你見過我們的世界吧。”她沒有轉頭,對程篁說道。
似乎知道自己是明知故問,雲桐繼續說道,“跟你看見的一樣,地獄裡沒有生氣,空蕩孤寂,除了少數天生血統高貴的族羣,絕大多數人,都要在漫長枯燥的生活中度過一生。對於他們,壽命的長短意味着懲罰的期限,只是因爲揹負着延續族羣的責任,纔不得不讓下一代繼續承受煎熬。”
她看着小區外的一輛汽車逐漸飛馳而過,緩緩說道,“你不知道吧,支撐他們將自己的家族延續下去的,是重新回到這裡的希望,他們希望自己的後代有一天能結束無休止的刑期,離開那座暗無天日的監獄,有機會看到這幅生機勃勃的景象。”
“雲烏跟我說,你們這兒有各種考試,僅僅通過學習,就能獲得各種改變生存條件的機會。其中有一種,甚至只需要三四年的努力,就能讓你跨越數個階級,改變一生。真是好東西啊,我們那兒也有過類似的東西,不過很快廢掉了。”雲桐可惜地說。
程篁看着外表只是輕巧少女的雲桐此時穩重成熟的樣子,眼裡閃過一絲回憶和憂傷,他語氣不變,問道,“廢掉了?爲什麼?”
“一羣爲了水和果子就能拼上性命的動物,怎麼指望他們用文明的方式解決問題。”她頓了頓,說道,“不過,要不是因爲這樣,我們也不會被允許活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