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來,港督貝璐爵士的日子就變得很難過——香港本地人畏懼於致命的病魔,整天遊行抗議要把這些遭瘟的軍艦趕走,但倫敦白廳卻把艦隊官兵的安危看得比什麼都重,嚴令香港方面必須全力救治:即使是對於統治着萬頃波濤的大英帝國來說,兩艘戰列艦、一艘戰列巡洋艦、二十幾艘巡洋艦、驅逐艦、炮艦和輔助艦隻的損失,尤其是那麼多優秀海員的死亡,也絕對不是什麼可以輕描淡寫忽略過去的小數目!
但儘管港督貝璐爵士用盡了一切辦法,比如用槍逼着香港醫生和護士給英國水兵們診治,然而遠征艦隊官兵的死亡速度依然是有增無減。最初一度被患病水兵們塞爆了的香港各大醫院,如今又一次變得空曠起來——因爲病人都已經送進火葬場了——而那些倒黴催的戰艦上,更是已經根本沒有活人肯待着了!
最可怕的是,眼看着港督不顧市民的請求,硬是要把一幫“傳染病人”安置在香港,很多香港人開始紛紛出逃——有錢的逃到澳門、廣州和法國的廣州灣租借地(日後的湛江);沒錢的躲到附近鄉下,一時間弄得香港工商業瀕臨停擺、店鋪關門歇業,市面上百業蕭條,而火車票和船票卻是被炒到一票難求的地步!看着這樣的場面,幾乎每一個有文化的歐洲人都忍不住想起了中世紀的黑死病……上帝保佑!阿門!
所以,聽着香港島上幾座教堂的喪鐘終日不絕,看着一堆好似鋼鐵墳場的“亡靈艦隊”趴在碼頭上,貝璐爵士當真是焦頭爛額,再也沒心思去笑話上海的布爾什維克們硬把天災歸功於自己的蠢事了——雖然上海紅軍“貪天之功以爲己有”,把天災硬吹成自家秘密武器的愚蠢宣傳,最終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引來了國內外輿論的一致嘲笑,但輿論武器的打擊力量畢竟遠遠比不上真實的武器,丟面子造成的影響也遠遠比不過丟掉性命,區區一點尷尬場面,是打不倒任何意志堅定的布爾什維克的……
到了五月中旬,英國遠東艦隊的輻射病患們已經死得差不多了——雖然香港的庸醫們直到此時也沒弄清楚他們死於什麼病症,只得給他們發明了一個病名“日本出血熱”——而貝璐爵士也總算是可以破罐子破摔,不用再擔心這支亡靈艦隊的命運了。香港市面上的恐慌情緒也漸漸消退,除了人人都對停泊了“亡靈船”的碼頭繞着走之外,跟平常基本也沒啥兩樣……誰知這時局卻又爆發了新的變故!
北邊的工農紅軍居然大舉南下了!而且從一開始就是橫掃千軍如卷席之勢!
——就在上個星期,數萬紅軍突然脫離北線的湖南和江西戰場,轉而掉頭大舉南下。先是利用絕對的火力優勢,一戰攻克粵北門戶韶關,切斷了連接南北的粵漢鐵路。隨即,賀龍的紅二軍團更是一口氣突破粵北山區,殺向了繁華富庶的珠江三角洲,在英德、佛岡兩戰兩捷,把猝不及防的粵軍打得土崩瓦解!
與此同時,在跟紅軍飛行隊的戰鬥之中,號稱擁有一百多架飛機的廣東空軍也是表現極其糟糕,幾乎是剛一開戰,超過一半的飛機就被炸燬在了機場上和機庫裡——其實是穿越者們用射程高達400公里的遠程火箭炮進行的定點轟擊,反正廣東空軍設施的精確座標對他們而言完全不是秘密——而在接下來的空戰之中,廣東空軍的老式雙翼機也明顯不是紅軍單翼機的對手,很快就失去了戰場的制空權。
又過了沒多久,紅軍的飛機甚至已經開始在給廣州、佛山和香港投擲炸彈與傳單了!
於是,在鋪天蓋地的飛機轟炸和炮火轟擊之下,戰鬥意志薄弱的粵軍一敗再敗,即使修築了阻擊陣地,也會很快被能夠燒光空氣的雲爆彈給炸出來——主持粵北防線的餘漢謀從韶關一路後退到廣州近郊,才勉強站穩了腳跟,依靠小型炮艇和地方鄉團的支持,暫時頂住了狂飆猛進的紅軍賀龍部,但城內還是能聽見槍聲。之前剛剛因爲躲避瘟疫而從香港逃到廣州的富豪士紳們,又再一次驚慌失措地從廣州逃到了香港
以上這些事情,跟香港暫時還沒有直接的關係——廣州這樣的堅城,紅軍想要攻陷下來絕非易事。但問題是,就在粵漢鐵路沿線長驅直入的賀龍吸引了粵軍全部吸引力之際,彭德懷的紅三軍團卻從江西方向突然殺出,在梅州全殲粵軍兩個師,從而殺入廣東境內,之後又長途奔襲上百公里,直奔惠州而來!
——此時的粵軍號稱有三個軍,十三個師,其中最大的一個軍,五個師,被陳濟棠帶去出征福建了,一時半會兒調不回來。而剩下的八個師裡面,有兩個師在粵北被賀龍擊垮,另外兩個師則在梅州被彭德懷殲滅,最後四個師的兵員分散各處,省內防務總體而言十分空虛。眼下,廣東粵軍主帥餘漢謀能夠依靠兩個師的兵力,在賀龍的連番猛攻之下守住廣州,已是左支右絀,十分不易,惠州就實在是顧不上了。
偏偏惠州的正南方,就是深圳河。而深圳河的對岸,就是英國最大的在華殖民地,香港!
所以,眼下的港督貝璐爵士不得不硬着頭皮召集軍事會議,集思廣益,探討如何佈置可能就要打響的香港防禦戰——在經歷了上海租界的淪陷之後,每一個帝國主義列強都明白了紅軍的堅決排外態度,不再抱着紅軍可能會畏懼“洋大人”不敢侵犯的僥倖心理:兩邊都已經打起來了,還扯什麼治外法權啊!
而在軍事會議召開之前的這小一段閒暇時間裡,貝璐爵士還偷空翻閱了一本從“特殊途徑”弄來的上海紅軍宣傳雜誌,想要對自己即將面對的敵人加深一些瞭解——然而,他並不知道手裡的這份東西,其實是馬彤學姐在腦洞大開之際,私自鼓搗出來的“國際縱隊/城管大隊個人偶像崇拜版專輯”……
於是,生性嚴肅刻板的港督貝璐爵士,很快就看得囧囧有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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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看起來,這是一份相當精美的宣傳雜誌,封面似乎用了很高檔的銅版紙,彷彿照片一樣清晰和光滑。主題畫面是一面鮮豔的鐮刀錘子紅旗迎風飄揚,金色的流蘇在陽光下耀耀生輝。
而扉頁的內容,則是金奇娜用毛筆寫的豎排“七大恨”,字跡和內容一樣遒勁有力:一恨帝國主義侵略祖國;二恨殖民體系吸血掠奪;三恨漢奸買辦吃裡扒外;四恨宗教神棍毒害百姓;五恨農工羣衆深受剝削;六恨國家分裂一盤散沙;七恨人民淪落麻木不仁!
再翻下去,宣傳雜誌的首頁就是“戎裝公主”金奇娜的大幅全綵海報——只見這位“紅色格格”口銜雪茄煙,身穿一件高開叉青花瓷旗袍,胸掛一條略顯土氣的子彈袋,斜挎一隻復古式的黃書包,腰扎一條牛皮武裝帶,腳踏兩隻高幫解放鞋,背後一發擲彈筒,肩頭一支五六沖,雙手各持54手槍一支,端的是一副“巾幗不讓鬚眉”,“不愛紅裝愛武裝”的革命女英雄範兒!
而這位“戎裝公主”身後的背景,是紅軍士兵倒持着英法美日帝國主義列強的軍旗,在舉火焚燒。
接下來還有一行警句:帝國主義列強們,你們這是在自尋死路!
第二頁是打扮成高達駕駛員的王秋同學,身着充滿科幻範兒的動漫宇航服,跨坐在貌似威猛的鋼鐵“高達”肩上,拄一支萊陽鋼管打造的模型粒子炮,扛一面威武霸氣的木製刷漆大盾牌。
背景是一片堆滿了裝甲車和火炮殘骸的荒野上,一門阿姆斯特朗迴旋噴氣式阿姆斯特朗炮昂首向天
只見他伸手勾着中指,擺出挑釁的姿勢,警句則是:不來一發麼,少年?
第三頁是“飛天御劍流傳人”,超能力少女小鳥遊真白前首相大人。只見她身穿一襲華麗的紅白兩色巫女服。掛一把動漫風格的超長太刀,左眼金光閃耀,頭頂落櫻繽紛,背後還有和服歌姬伴舞
她的警句是:軍國主義馬鹿們速來受死!
第四頁是共-產國際老前輩,胡德興總政委,只見他左手高擎“鐵拳爆-菊大出血”城管戰旗,右手橫舉名槍沙漠之鷹,身穿黑紅兩色的軍大衣,腰間還掛着一把張牙舞爪的鏈鋸劍——當然只是舞臺道具。
他的背景是一片紅旗漫漫的赤潮。而殺氣騰騰的警句則是:爲人類解放而死,好過爲剝削羣衆而活!
第五頁是“戰車少女”(酒駕狂魔)索妮婭政委。她身穿一襲毛子風格的軍綠色呢絨大衣,腳踏僞造成天啓雙管坦克的中-國拖拉機,手擎一面鐮刀鐵錘紅旗,背後蘇維埃大軍咆哮嘶吼,前方列強士兵屍橫遍野。背景是一副被塗成全紅色的世界地圖,而警句則是:我們紅軍最強大!
第六頁是身穿二十世紀早期飛行服,肩披圍巾的馬彤學姐,背景是一艘威武不凡的鯊魚塗裝“基洛夫”飛艇,而警句則是:大革命萬歲!全世界無產階級聯合起來!
第七頁是“夜之女皇”(廢萌死宅屬性的蘿莉吸血鬼),史上最廢柴之吸血鬼真祖瑪格麗特。
只見這隻身着哥特蘿莉裝的吸血鬼蘿莉翹腿高踞於靠背椅之上,左手的高腳杯裡盛滿了紅酒,右手把玩着一頂皇冠,腳踩一面殘破不堪的米字旗,兩名後裔跪坐在她的左右,座下則是兩排女僕持槍侍立。
背景是窗外的黑夜、血月和蝙蝠,警句是:不列顛的太陽該落山了!
最後的尾頁是拗口到了令人頭暈的改編版《千本共》歌詞,另外配有這首歌的五線譜……
——很顯然,上述這些充滿了二十一世紀萌宅文化特色的內容,讓可憐的港督貝璐爵士看得很是精神崩潰、理解不能……最後只得合上書頁長嘆一聲:“……上帝啊!我們到底是在跟一羣什麼東西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