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在地鐵列車門關閉的一瞬間,成功地飛撲出來,逃出生天。
列車繼續開走了,這是不可能人爲任意中止的。
少年郎的父親還留在列車裡,門旁那滿地的骨灰便是。
少年郎只在地上趴伏了一小會,便掙扎着起身。因爲現在根本不是可以臥地休息的時候。
“是非之地”是已開走列車的,昨晚偷宿的那節車廂。
但這地鐵站點何嘗也不是另一個“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老爹的灰沒了,也只能算了。其實一直帶着,也找不到安置的地方。
少年郎想哭,但眼睛發乾,哭不出來。或許昨天就把淚流光了吧。而且從那時到現在,粒米未入,滴水未進。哪還流得出來。
這麼想着,少年郎突然感到又渴又餓。但哪來錢呢?
這個世界,幹什麼不要花錢。
起身後,習慣性地低頭用眼光掃掃了地面,順便拍拍身上的灰。忽然就有了發現。
後邊離得很近的地方,赫然躺着一隻手機。
哪來的?是剛纔車裡亂糟糟的時候,誰不小心掉出來的嗎?
不撿白不撿,不撿別人撿。爲了生存,爲什麼不撿?
少年郎一點都沒有遲疑,就彎腰拾起了那隻手機。
附近有人見了,都以爲是他自己掉的,所以也沒管。
好新的一隻手機,背面還印着“蘋果”標誌。看着那隻被啃過一口的蘋果,少年郎舔了舔發乾的嘴脣,覺得更渴更餓了。錢應該有了着落,有了錢,就能買吃買喝。
那還等啥,去出貨唄。
少年郎收起這隻來之不易、飛來橫財的手機入兜,急急地向外走去,幾乎貼着一位步履蹣跚的老婆婆,從驗票出口離開。旁人見了,還以爲他在幫扶老婆婆,也沒有爲難。
少年郎出了地鐵站,茫然四顧,依然是高樓大廈,車水馬龍。當然少年郎注意的,並不是這些。而是在找,哪裡有可以收售手機的賣場。
由於不熟,只能順着大道,邊走邊看。
才過一會,運氣不賴,還真找着了——一幢商業樓的入口上方,標着“龍騰手機賣場”的大字。
趕進去,照着指示牌,上了三樓。一個個賣修回購手機的營業櫃,赫然入目。
少年郎也不挑,走幾步,看準個較近、較大的,又徑直趕了過去。
一位半老徐娘正在站櫃檯,見了,猶豫下,還是打了招呼:“小帥哥,買手機嗎?”
少年郎又湊幾步,掏出手機示意:“不,我有隻手機用不着了,想換錢。”
半老徐娘雙眼一眯,有些驚訝:“這是不是剛出的蘋果最新款愛瘋六?”
少年郎也是有些驚訝,因爲他其實並不識貨,但也順着話說:“不錯,就是愛瘋六代。”接着把手機小揚一把。
半老徐娘也不含糊,乾脆接過去,反覆觀摩。又按了開關,屏幕鎖着,畫面上卻是一位女子的自拍大頭照。於是說:“好像是真貨,你把鎖解了,我進去看看。”
少年郎接回手機,表情卻開始不自然。畫面上的女子不正是在車上找自己麻煩的“警察”。至於這手機的密碼,還真不知道。於是只好沉默。
半老徐娘壓低聲音,問:“小弟弟,手機不是你本人的吧?”
少年郎一驚,回答:“哪能?”
半老徐娘指指手機畫面,問:“她的?”
少年郎有些不淡定,把牙一咬,說:“她是我女朋友。”
半老徐娘把嘴一撇,又問:“那你怎麼不知道密碼?”
少年郎眼珠一轉,說:“手機是她的,但她的就是我的。”
半老徐娘帶些玩味:“就算真是你女朋友的,她的就是她的。”
少年郎眼珠又轉,說:“是我買給她的,現在分了,所以拿回來。就想賣了換錢。”
半老徐娘考慮了下,輕聲說:“這樣吧,你把身份證給我登記下。我按行情價回收。”
少年郎一喜,先問:“多少?”
半老徐娘打了個指頭:“一千。”
少年郎也是懂點的,商量着:“高點,二千。”
半老徐娘把立着的指頭一晃,說:“那你還是找別家吧,看看他們會不會收?”
少年郎考慮了下,點點頭:“那好吧,就一千。”想着,有一千塊華夏幣,也夠回老家的路費了。如果老爹的骨灰沒灑,該有多好,可以一道帶回老家,落葉歸根,入土爲安。這麼想着,就氣了,都是那個女的鬧騰的,活該丟手機,即所謂的報應。
又一想,自己丟骨灰,她丟手機,算是扯平了。
再一想,骨灰和手機,沒有可比性。自己完全虧大發了,畢竟那可是老爹的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