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說鍾航峰的想法並沒有錯,可問題的關鍵,他作爲友協的事務接待負責人,在這次恰爾託雷斯基家族和海源拍賣行協商的事務中,最多也就是一個“接待員”的身份。
如果說這次會談涉及到國家利益或者有一定的政治目標,那麼至少海州市政府外事辦要派一個負責人過來,甚至外交部門都要有人蔘與。
但事實上這次會談的主體是恰爾託雷斯基家族博物館和海源拍賣行,這種商務談判根本不需要由外交部門參與,所以纔會把負責接待任務交給友協這麼個民間社團。
可偏偏這位鍾處長,一心想當外交官,在他看來“外交無小事”,雖說友協是民間外交團體,但畢竟也算是半官方的性質,他出面在某種程度上就代表了國家……
正是這種自我定位的錯誤,導致鍾航峰這麼一個翻譯兼接待員就在這次會談開始之前自以爲是的給會談“定了性”。
鍾航峰是翻譯處的,這次過來文化交流處也只是來了兩個年輕辦事員,所以剛剛那番講話是他用漢語說的,說完一段就給波蘭客人翻譯一段。
當他說到“將畫無條件的歸還你們,這是毫無問題的”這句話時,還沒來得及翻譯成波蘭語,關毅就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不好意思!我打斷一下!”關毅從沙發上站起身來突然開口倒是嚇了大家一跳,“我想問問這位領導……”
聽到關毅稱呼他爲“領導”,鍾航峰還是挺得意的,他也就沒計較關毅突然打斷自己講話的“不禮貌行爲”。
他微笑着點了點頭說道:“你有什麼事?”
“你算是幹嘛的?在這裡自說自話!你憑什麼就隨隨便便決定上千萬的名畫的歸屬了?”
關毅對突然出現的這位“領導”,真是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要不是剛剛在走道里就聽到他一大通“官話”,覺得貿然打斷人家講話不禮貌,也不會示意張崍不用起身了。
可做下來聽了沒一會兒,就聽到這傢伙說要無條件的將畫交還給波蘭方面,這就讓他心裡的火“騰地”一下就上來了。
鍾航峰原本以爲關毅只是海源方面的工作人員,特別是那一聲“領導”讓他聽着很是舒坦,所以也就學着領導的“平易近人”笑臉相對。可當關毅那句“你算是幹嘛的”脫口而出之後,他的臉“刷地”一下就拉了下來。
“張總,客人們等了這大半天了,你們那位關總遲遲不到,這是什麼意思?我可告訴你,這可是涉及到兩國友好的大事……”鍾航峰一臉陰沉地對張崍發出了質問。
雖然他此刻對關毅非常不滿,但這畢竟是“正式的外交場合”,他總不能站起來和關毅對罵吧!所以再三壓住了心頭的火,轉而把矛頭對準了張崍。
張崍無奈地笑了笑說道:“這位就是我們關總,剛剛進來的時候,看到鍾處長在講話,就沒打擾……”
他打了個馬虎眼之後,對走到自己身邊坐下的關毅小聲地解釋了一下鍾航峰的身份。
關毅聽說是友協的,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這根本就是個接待人員,卻自以爲是地跳出來呱噪……想了想之後,他掏出手機給艾諾打了個電話。
艾諾現在是海源拍賣行西方藝術品部副總監兼首席鑑定專家,她的辦公室就在公司總部,過來倒是沒用多久。
“這位是我們公司西方藝術品部副總監,她懂波蘭語的,今天的會談就讓她做翻譯好了……鍾處長,你們就不用參加談判了!請吧!”關毅在談判開始前就直接給鍾航峰下了逐客令。
從關毅一出現,他給鍾航峰的印象就非常不好,現在更是要將他這個代表友協的事務負責人排除在外,這更是讓他怒火中燒了。
他冷哼了一聲說道:“你知不知道,這是外交!外交無小事……作爲友協的事務負責人,你無權趕我們走!”
說完了之後,他轉而對波蘭方面的談判組負責人說了起來。
艾諾聽他說的話,臉色微微一變,小聲地湊到關毅耳邊說道:“他對波蘭人說,會談馬上就可以開始,他將代表中方……”
“你給我閉嘴!”關毅知道這時候,絕對不能讓鍾航峰再亂說亂來了,真要是那樣這會談還真就沒辦法進行下去了。
被關毅一聲呵斥之後,鍾航峰一下子愣住了。就在這時,按照關毅的指示,艾諾走過去對波蘭談判組的負責人說了一句話之後,就禮貌地將他們領到了另一間會議室去了。
“鍾處長,我明確告訴你,這次會談是波蘭恰爾託雷斯基家族和我們海源拍賣行之間的商務談判,和你所謂的外交根本毫不搭邊,你們友協把人領到這裡,就沒你們的事情了。如果你再胡攪蠻纏下去……要不要我給市政府外事辦打個電話!”
關毅最後的這句話,讓鍾航峰心裡一驚。
他並不知道關毅的真正身份,一開始張崍介紹的也只是海源拍賣行的另一位董事。
雖然鍾航峰認爲,波蘭方面來海州是追索被奪文物,這次談判應該是有外交性質的,起碼市政府外事辦讓友協出面就是將此事定性爲“民間外交性質”。
但畫畢竟是在海源拍賣行這邊,他又不可能把畫強行交還給波蘭方面……海源拍賣行這邊不配合,這工作還真是挺棘手的。
鍾航峰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有什麼辦法了。看了看關毅一幅有恃無恐的樣子,他又有些心虛……雖然他是“國家工作人員”,但事實上“友協”這塊招牌,對於這些“奸商”來說,還不如城管有威懾力。
“我要給領導請示一下!”鍾航峰最終還是決定把難題讓真正的領導去解決,拿起電話就給海州友協的聞秘書長彙報海源這裡出現的問題。
“你給我馬上回來!”電話裡聽完了彙報的聞秘書長的語氣讓鍾航峰嚇了一跳。